天黑了又白作者:顾游-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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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爷是个身体高大的中年男子，不到五十岁已经白了头发，只一双漆黑的眼睛依稀看得出年轻时英俊的影子。
他正坐在沙发上，望著身前的一只花瓶，很迷恋又很迷惑的样子。
“Angle，你跟我几年了？”徐爷的声音没什麽起伏。
Angle怔了一下，回道：“五年。”
“这几年猎神帮务都是你在处理，你有没有意愿继承下一任帮主？”
Angle沈默片刻：“Angle只愿追随徐爷。”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徐爷点点头，最後望了一眼花瓶，神情似是十分不舍，“我们走吧。”
Angle始终不解，犹豫了一下，她开口：“徐爷，Angle能斗胆问徐爷一个问题吗？”
“Angle，你是我最信任的部下，有什麽问题你就问吧。”
“那只花瓶对徐爷来说很珍贵吗？”徐爷每天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对著花瓶发呆，Angle故出此言。
徐爷脚步顿了一下：“花瓶里装的，是我爱人的骨灰。”
第十章
第十章
一刻锺之後，徐爷踏进会议室大门，他的身後除了Angle，另跟著一名身材精干，断了一条右臂的壮年男子。
壮年男子让齐野想到了国际清道夫榜上赫赫有名的独臂佐罗，而独臂佐罗的消失时间与徐爷隐居的时间基本吻合。
Angle依次将俨茶递给各位帮主，齐野欲摸她的手，被她灵活避开，齐野会意，Angle的手如果无毒，一定不会拒绝他的触碰。
“各位能赏徐某薄面来到此岛，徐某感激不尽，徐某以茶代酒，先干为敬。”说罢一饮而尽。
除去猎神，三帮中最有实力的海天盟大帮主起身举杯道：“徐帮主客气了，萧某与徐帮主十多年不见，也甚是想念。”
乔！雨与齐野也起身，随之饮尽。
齐野观察到海天盟的两位帮主只喝下半杯。
徐爷落座，举手投足颇有大将风度，声音文雅而不失气势：“各位，今天我们坐在一起，生意上有什麽问题就说出来协商解决吧。”
虽然坐的是圆桌，但很明显徐爷依然是众人之首，黑道讲究江湖规矩，所以海天盟宁可屈就南面，空出北面留给徐爷。而齐野坐东，却不是最贵。
徐爷话罢，齐野说道：“东南亚金三角的生意一直是我们青锋帮在做，最近却都被海天盟半路拦下，所以今日当著众首领的面，我想问下海天盟帮主，这是什麽意思？”
海天盟帮主讲话不疾不徐：“齐帮主把价格压得那麽低，缅甸人硬要跟海天盟做生意，难道让我把人推出去？”
“大帮主，你别仗势欺人，兔子惹急了也咬人，你当我们青锋帮都是吃闲饭的？”
三帮主干脆道：“我看你们青锋帮也没那麽大的胃口吞下这条白金路，不如大方点，与在座的诸位商议一个平分的办法，大家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你欺人太甚！”齐野拍案而起，桌上的茶杯被震得滚在地上跌碎。
“这个提议不错，我同意。”乔！雨手指托著下巴，一脸邪气。齐野伸长了脖子，生气样子甚是可爱。
齐野狠狠的瞪著乔！雨：“乔帮主，我没得罪过你吧？”
乔！雨摆摆手：“齐少爷并没有得罪过我，不过我奉劝齐少爷一句，私下里我们再谈交情，在此先谈生意。”
“你！”齐野气得说不出话来，转而向徐爷哭诉，“徐爷，你可要为我主持公道！”
徐爷开口：“既然是众人的意愿……”
“我的头好痛。”齐野捂著额头，似乎是很痛苦的样子，“我一定是生了很严重的病！”
齐野的表现，谈判桌上的众人自然心知肚明，只不过都没料到齐野会用如此低劣的手段来逃避结果。
三帮主颇看不起齐野，嘲讽的一笑，“齐少爷需要休息一下吗？时间还早，我们可以慢慢谈。”
齐野是青锋帮的帮主，却被三帮主称为“少爷”，面露不悦，“不用休息了，谢谢老爷子关心，我能坚持。”随即直起身，“缅甸的李将军长期与青锋帮合作，希望青锋帮与李将军的生意诸位前辈不要干涉。”
三帮主淡淡道：“谁不知道金三角控制在李将军手里，你当我们几个老家夥都是傻子吗？”
“我只不过提一下我的建议而已，你要倚老卖老，欺负晚辈我也没办法。”齐野很委屈的扁著嘴巴，不满的情绪全写在脸上。
乔！雨忍不住端起茶杯，挡住笑起来的嘴巴。
这样不给面子的抢白，在三帮主年轻时也遇到过几个，当然那些人现在已经都见了上帝。
三帮主气得说不出话来，他感觉有些头痛，便用手指压了压太阳穴，再睁眼时，忽然瞥见二哥脸色不佳，大哥也在压额头。
这种情况很不妙。
身体的行动快过於大脑，三帮主一跃而起，在发现身体的动作明显迟缓之後更加心惊：是谁竟然想在这里算计他们？
四方势力几乎势均力敌，而且相辅相成，如果一方想要出头，打破平衡，除掉三方，成为龙头之首，必然会成为正道势力的众矢之的。而孤掌难鸣，强行出头者必定落得兵败人亡的下场，这个道理谁都懂，是谁可能冒这个风险？或者，是谁有能力冒这个风险？
青锋帮帮主是个扶不起的阿斗，自然没什麽大志向；九玄旗目前正竭力将黑底洗白，在四个帮会中实力最弱，可以排除在外；那麽，最可能的是，猎神帮的徐爷这十年不是隐居而是暗中培养了势力，现在有实力可以单独与正道周旋……
三帮主随即想到了徐爷手下送来的那杯茶，枪口一转，子弹射向了徐爷。
电石火光之间，徐爷侧身一躲，被独臂男子护在身後，独臂佐罗掏出手枪射了三发。
三帮主头部中弹倒地，临死前留下信息：“大哥，有人要杀我们。”
海天盟其余两位帮主脸色一白，一翻身躲在桌下。青锋帮的小鬼与九玄旗的老大不知道是敌是友，大帮主没敢贸然出手，只向徐爷方向射击两枪。
二帮主敏感的意识到乔！雨正向他的方向靠近，气息很不友善，立刻敏捷的开了一枪，子弹擦著乔！雨的耳际钉入墙面，留下一排焦黑的弹孔。
潘凌行动速度奇快，只在他开枪的一刹那已经向他前进了三步，二帮主又迅速开了三枪，被他躲过，顷刻已经奔在二帮主身前。
潘冰的左臂卡住了二帮主的喉咙，紧接著几声骨头折断的声响，二帮主的头颅诡异的折向後背。
大帮主向潘凌开了三枪，潘凌飞快的一转身体，用二帮主的身体做了盾牌。飞速旋转的子弹正打在二帮主的後心，大帮主心知他已经没救，双枪出手，便不再有顾忌。
潘凌颇为狼狈的躲闪著子弹，危急之际，两只纯黑的珠子忽的打入大帮主的左右臂，大帮主的双手无力的垂在身侧，齐野没给他开口说话的机会，右手扬起两粒黑色的珠子同时打入他的喉咙和心脏。
徐爷注意到那是一种古代的暗器，珠子比子弹的体积还要小十倍，而且齐野招式凌厉，手法颇为凶狠，几乎招招致命。
徐爷冷冷的看著乔！雨与齐野，忽道：“你们是什麽人？”
齐野无辜的睁著大眼：“徐爷，我是你的救命恩人。”
“你们的目的是什麽？如果想要吞并海天盟，大可不必用这种方式，你们这样让我很难办。”
不远处的树林，已经迅速围拢在别墅附近，狙击枪的反光偶尔掠过齐野的脸。
齐野僵硬的笑了笑：“徐爷，您也看到今天的情况，海天盟步步紧逼，不是有句话叫做先下手为强……”
“你们的目的不可能这麽简单。你们可知海天盟的三位长老与我是结拜兄弟？”徐爷面无表情道，“不过不管你们有什麽原因，你们犯了我的大忌，就把性命留在这岛上吧。”
话音刚落，佐罗的枪响，几乎同时，湖岸埋伏的狙击手同时开枪。
齐野就地一滚，狼狈的躲开几发子弹，嘴里喊道：“佐罗救我！”双手用力，拉上了窗帘。
室内的光线暗下来，狙击枪的声音瞬间消散，随之代替的是气垫船开来的隐隐声响。
徐爷皱起眉，似乎在思考身边的护卫佐罗是否背叛了他。
片刻，徐爷的手指飞速掐住Angle的脖子。
齐野的脸刷的褪尽血色，勉强一笑：“徐爷果然厉害，看来我们今天是难以全身而退了。”
Angle在徐爷手中徒劳挣扎，勉力张开十指刺向徐爷手臂。
徐爷放开手後退三步，抽了枪射向Angle，被距离最近的纪唯扑倒，手枪也被踢到一旁。
“Angle？为什麽要背叛我？”徐爷不解。
“不是背叛，”Angle解释，“一开始便没想效忠你。”
佐罗开枪击退扑来的乔！雨，躲避开潘凌的子弹。他的动作十分敏捷，本应射入他脑中的子弹只擦著他脸部的皮肤滑过，他暗自为自己的躲避能力庆幸著，却突然感觉到身体异样，大脑神经的麻痹，直接导致四肢麻木僵硬，他立刻明白潘凌的子弹应该浸过了毒药。
Angle趁机屈起左臂用手肘将佐罗打晕，展开铁骨折扇，锐利如刀的扇骨穿透佐罗的脖颈钉在木质地板上。
同时纪唯随身携带的两把短剑交叉刺入徐爷腹部，徐爷并拢手掌击向纪唯胸部，将纪唯震飞出去，他本身也受到了重创，不禁後退几步才勉强站住身体，嘴中却喷出一口鲜血。
Angle抽出折扇，飞快的扑向徐爷。
徐爷眉头没皱一下，稳定了一下心神，，冷静的将腹部的两把短剑抽出，鲜血如溪流一般染红了他的整个腹部以及大腿，在Angle近身一刹那，徐爷架起短剑割断了Angle颈部的血管。
“老大！”潘凌飞快抢回Angle的身体，晃晃。
Angle的身体无力的倒在潘凌怀里，很快，浓稠的鲜血从身下不间断的涌出。
Angle已经不能说话，呼吸也难以维持，她望向齐野与纪唯的眼神中似乎有千言万语，她意识到自己很快就要死了。
──从见到徐爷第一眼，Angle没低估过徐爷，她知道若想杀死徐爷安慰天上的养父养母必须做好随时死去的觉悟，她在徐爷身边效命多年，深深明白徐爷是怎样的人物，她尽力部署好计划，她期待能够全身而退。
──但如果万一死在徐爷手下，她觉得她也不会後悔，可是直到最後这一刻到来，她觉得自己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她是有点後悔的，她清楚的看到了齐野眼中的惊恐与纪唯的悲伤。
──她想说快点离开这里，可是她不知道两个弟弟能不能懂她，她想说，已经够了，我们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如果不能达成目标就选择忘掉过去吧。我小时候以为放任这个伤害我们的男人活在世上，我会生不如死。可是过了这麽多年，我已经想开，因为，生还是比死更有吸引力，没什麽比活著更重要。
──她想说，我不想看到你们出事，你们快点离开吧！
Angle最终一句话也没说出来，死不瞑目。
齐野明白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有第二个人会像Angle那样温柔的对待他，如果没有她，齐野早已深陷绝望；如果没有她的冒死相助，齐野早已死於非命；如果没有她的包容，自责与内疚将贯穿齐野一辈子。
在生与死的鸿沟面前，任何言论俱为空谈。
徐爷的心脏停跳了，他最多只能再活三分锺，临死前他依然困惑的问著他们：“你们究竟是什麽人？这样做，值得吗？”
“当然值得。”齐野清清楚楚的告诉他，“你还记得白思棋与纪情吗？”
“思……棋？”徐爷不确定的念出这两字。
“他们是我们的养父母，而你却杀了他们！”
徐爷茫然的面对著齐野，半晌一笑，流满鲜血的脸配上笑容显得非常诡异：“原来你们是思棋的孩子。”
齐野不明白他为什麽会用释怀的语气说出这句话。
徐爷的手腕诡异的倾斜著，他却努力的伸出来，用手腕感触著齐野的脸。
齐野啪的打开他，厌恶的看著男人停止呼吸，他一定要亲眼看著男人死，不然他下辈子一定会反复从噩梦中惊醒。
直到齐野将Angle的眼睛合上，徐爷脸上那抹诡异的微笑都没有消失。
齐野不知道这笑容意味著什麽，他愿意相信徐爷自觉得到了解脱。他认为，即使穷凶恶极之人，也会渴望得到上帝的宽恕与怀抱。
※※※
潘凌与纪唯扶著乔！雨坐上气垫船，临走时，乔！雨忽道：“纪唯，你去齐野那只船吧。”
纪唯惊讶一下，片刻微笑：“谢谢乔哥，请你多加小心。”
“你也是，小心别死，你死了，有人会怪罪我。”乔！雨脸色苍白，却依然笑著。
纪唯来不及多说什麽，在猎神的人马将船轰掉之前，他跳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