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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你我间的第一次-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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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种深重的恐惧和不安几乎要把我的意识吞噬,身体里每一根神经每一个细胞都颤抖著不敢发出哪怕一丁点的悸动。
  「赤阪君,你能来真是太好了。」
  边上传来略显沙哑的女声,那声音本来应该很好听,却因为积压了过多的疲劳和担心而变得暗哑而苍白。
  我茫然地转头,看到相沢的姐姐正满脸忧伤地看著我。
  她和相沢很像的眼睛里浸满了悲伤,淡雅的妆容无法掩饰她的憔悴。
  她只看了我一会,便把目光调到了相沢的脸上,「秀一他,今天去做透析之前还跟我说,你明天就要走了,他还想明天是不是能坚持一下去送送你呢,可是他其实已经没什麽力气走路了。」
  说完,她抿紧了唇慢慢呼出一口气,强忍著的泪水却已经汹涌地蔓延上眼圈,俊二走过去抱住她,却连自己也是在颤抖著的。
  「他到底怎麽了?」终究,我只是木然地这麽问了一句,我甚至开始在心里後悔自己当初怎麽没有去念医科。
  「常染色体隐性遗传性多囊肾,隔代遗传,爷爷以前有这个病,但是父亲、叔叔、我和俊二都没有被遗传到,秀一却……」
  相沢的姐姐说到这里就说不下去了,她别开头不再看相沢,睁得大大的眼睛往天花板的方向看,那里面潋滟著的水色被渐渐强压下去。
  我对医学知识不了解,我不知道这个病到底有多严重,我脑海中还是大片大片的空白,不知所措。
  「医生说哥哥能活到现在已经是奇迹了,得这种病的小孩很多婴儿时期就会死的。」俊二慢慢开了口,声音里满是颤抖和哽咽。
  听到「死」字,我禁不住打了个寒战,我转头看向相沢,无法想像如果眼前的这个人就这样停止了呼吸我会怎麽样。
  太过难以想像的事,让我连心跳都要为之冻结。
  「这麽多年哥哥都没有发病,我们本来以为他不会有事了,他从小练空手道,明明体质一直很好的。」
  俊二顿了会又说了一句,我这才明白为什麽相沢会那麽强,一直练空手道,他其实只是为了强身健体吧。
  「什麽时候发病的?」
  我在床边坐下,以极认真的目光注视相沢。
  他的双目沉沉闭著,没有打点滴,如果不是脸色过分苍白和上著氧气面罩,几乎可以认为他只是睡著了。
  他长长的睫毛现在看上去也毫无生气,一根一根分明地耷拉著。
  很久都没有听到回答,我有些狐疑地转头,在他们的脸上看到了同样的迟疑和为难,便一下子想到了什麽。
  脑海中有猛然炸响的轰鸣声「隆隆」扫过,我握紧了放在膝盖上的拳,「上次打架之後,是不是?」
  很多时候,隐性的疾病都需要一个引子,点燃了引子,才会爆发。
  原来我竟然无意中点燃了相沢的引子麽?




你我间的第一次 27

  「他没有参加升学考试的最後一场,也是因为发病了对不对?」没有人接我的话,我又问了一句。
  只是突然想起,那天在食堂,相沢神色逃避地说他迟到了一个多小时。
  「只是巧合而已,赤阪君你不需要自责的。」
  相沢的姐姐急急地说著,皱著眉还想说什麽,我却忍不住地打断了她:「对不起。」
  似乎是被我的道歉震住,她瞪大了一双美丽的眼睛,怔怔地看著我。
  我站起身,转身正面对著她,深深地鞠躬:「抱歉,可不可以让我,一直陪著他?」
  其实我并不知道那时的自己为什麽会如此冲动地做了这样的决定。
  我只是对自己说,我不能让他一个人痛苦,一个人被折磨,甚至一个人死去。
  生平第一次,完全放任自己去牵挂一个人,放弃一切,满脑子里只有他。
  我是喜欢上他了吧。
  喜欢上了那个一脸冷然教训佐山的他,喜欢上了那个带著寂寞独自倚在试听柱上听歌的他,喜欢上了那个被十几个人包围依然无所畏惧的他,喜欢上了那个在神社里腹黑地捉弄所有人的他,喜欢上了那个总是在我面前云淡风清微笑著的他。
  或许,我该说,我爱上他了。
  十八年来第一次,爱上一个人。
  我以前总以为我不会爱上谁,我以为我的理智永远比情感坚强,但是碰到相沢,我输得落花流水。
  也许从第一眼看到他,心底深处便蛰伏下了爱情的魔咒,然後在每一次的见面中,逐渐实现。
  「你……不去英国了吗?」相沢的姐姐愣愣地反问,看著我的眼睛里满是惊诧。
  我直起身,点了点头,有些事,现在不做,我也许会後悔一辈子,英国和相沢相比,又算得了什麽呢?
  相沢的姐姐和俊二在之後很久的时间里都没有说话,我知道我所投下的是颗重磅炸弹,他们需要时间去消化听到的一切。
  但是於我来说,不管他们同意与否,我都会留下来,陪著他。
  就算这是一场没有胜算布满硝烟的仗,我也必须勇往直前地打下去。
  
  那天傍晚,相沢的父母也来了,因为他的病情已经很严重,所以需要24小时有人值守,他们分成两组轮流地守著他。
  当他们知道我的决定时,也都瞪大了眼睛呆呆地看著我,我只是看著他们,用执著的眼神表示我的决心。
  所以最终,没有人反对我的提议,我又像上一次一样,静静守在相沢床边。
  只是这一次,我不再去数他的睫毛,我只是看著他,在心里默默为他祈祷。
  相沢在晚上醒了过来,那时我正在吃晚饭,相沢的姐姐和俊二回家了,相沢的母亲帮我打了医院的饭菜。
  我就坐在他的床边吃,完全吃不出味道,我只惦记著他什麽时候能醒过来。
  我看到他的睫毛微微颤抖,那一瞬间差点砸了手上的饭盒,然後他以极缓慢的速度睁开了眼睛,薄薄的一层眼皮下深黑色慢慢绽开。
  他的眼神里满是迷蒙,睁眼之後没有看我们,而是慢慢转头。
  当我发现他目光的尽头是放在床头的我的手套时,翻天覆地的心痛突然汹涌地把我湮没了。
  「秀一,你看看,谁来看你了。」相沢的母亲俯下身,在他脑袋边上轻声说著。
  他似乎听到了,眼帘扇了两下後慢慢转过头来,我紧紧抓著手中的饭盒,生怕一松开我会做出很荒唐的事情。
  我想抱著他,紧紧地抱著他。
  然後他看到了我,深黑色的仿佛蒙了层雾的眼睛在看到我後瞳孔收缩了下,随即从那里面有光一点点亮起来。
  我似乎能看到氧气面罩下他扬起了苍白无力的笑容。
  相沢的母亲帮他取下了氧气面罩,他确实在笑,还是笑得那麽好看,不输给之前我见过的任何一次。
  「赤阪,我刚才做梦,梦到了你……」
  他轻笑著吐出这句话,那一刻我才意识到,现在要我为他放弃任何东西,我都会义无反顾。
  「相沢,为什麽不告诉我。」
  晚上,在相沢的坚持下,他的父母回家了。
  我知道他其实也有很多话要对我说,他还不知道我已经决定放弃交流生的机会。
  即便到了这一刻,我仍然有些後怕,如果不是执著地想在走前见他一面,我们会不会就此错过。
  如果真的就此错过,我会不会後悔一辈子。
  所以大概冥冥之中,我们命运的齿轮已经紧紧搭在一起,它们一起在转,转动时的任何细枝末节,都成了我们的直觉。
  「赤阪,有些事,知道了未必好,现在你坐在这里,我虽然很高兴,但是我却宁愿你什麽都不知道地上路。」
  他想了很久,深黑色的眸子直直看著我,眨也不眨,全然的专注。
  他的气色比下午好了一些,至少不再苍白到透明了。
  「我已经决定放弃去英国了,我会留下来陪著你。」
  沉默了半晌,我终究决定告诉他,即便这件事已经决定,不会因为他的反对而取消。
  我知道他一定会反对,如果交换立场,我也会这麽做。
  果然,他在瞪大了眼睛诧异地看了我好一会儿後,挣扎著要撑起身:「你开什麽玩笑,我不需要你留下来!」
  我伸手想扶他,却被他一把拍开,他用一条手臂支撑著上半身,咬著唇看我。




你我间的第一次 28

  半晌,见我不说话,他又开口:「赤阪,告诉我你是在开玩笑。」
  我说不出话,只是伸手扶他靠好,这一次他没有再拍开我,只是睁著一双浸满了忧伤和失落的眸子直直看著我。
  那样的眼神让我心痛异常,我知道他心里在想什麽,但是这一次,我也绝不会退让。
  即使过了很多年,回忆当时的一切,仍然觉得那时的我们是疯狂的。
  为了自己都说不清的莫名吸引,就这样孤注一掷地守著对方,甚至没有去考虑任何後果。
  「相沢,你不会有事的,等你好了,我们下次一起去当交流生。」我握著他的手,慢慢说出这样一句自己都没有底的话。
  他的手冰凉,因为瘦而显得指节分明,我第一次握他的手,却没想到会是在如此沉重的情况下。
  他很久的时间里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著我,双眸里有慢慢凝聚起来的水气,像蒙了一层雾。
  我看他的眼瞳有雾里看花的感觉,心里一阵阵的刺痛怎麽也无法平复。
  「我现在的身体状况撑不过半年了,半年之内没有合适的肾脏给我移植的话,我会死。」
  在我以为他不会再说话的时候,他开了口,声音里隐隐带著绝望和苦涩的味道,沉重到我连呼吸都要停止。
  怎麽会这样?为什麽会这样?他到底做错了什麽,上天要这样折磨他?
  「赤阪,最近,我不止一次地憎恨命运,既然让我得了这样的病,为什麽不在小时候就让我死掉,为什麽要把我留到现在受这样的痛苦。可是每次我看到你送我的手套,我就不憎恨它了,至少,它让我活到现在,让我遇到了你。可是,现在我又不这样想了,如果我注定要死,那麽我们并不应该相遇。」
  「你不会死的。」
  「赤阪,我们没办法为违抗命运的……」
  「不是的!」我霍地站起身,大声打断他没有说完的话。
  我不想听,那之後的每一个字我都不想听,我不管什麽命运,我不允许他死!
  相沢被我震了一下,随即嘴角勾起一丝苦笑,他轻轻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他转头看向窗外,那里朦胧的月色让这个到处都是白色的房间更显得凄凉。
  夜凉如水,却抵不过我们心里的绝望。
  我不知道应该说什麽,我满脑子都是他可能会死那句话。
  这样的认知逐渐超出了我可以接受的范围,我觉得呼吸困难,心脏跳动的频率大幅度提高,我几乎无法再在这里坐下去。
  我突然开始怀疑,这样的自己,真的可以一直冷静地陪在他身边麽?
  那之後,我们谁都没有说话,快十点的时候相沢睡了,我守在床边开始发呆,目光怎麽都离不开他的脸。
  明明已经深深印进脑海,却依然贪恋地不想离开。
  房间里变得很安静,我静静坐著,直到身後传来推门的声音。
  直觉地回头,走进来的是一个穿著白大褂的医生。
  「拓也?」医生在我做出反应前惊讶地开了口,我在看清他的面容後也诧异地站起了身,「叔叔?」
  进来的人是父亲的表弟,也是我的叔叔,我一直知道他是医生,却不知道他在哪家医院工作。
  没想到,居然这麽巧。
  「你是相沢君的朋友?」他走到我身边,俯下身伸手拭了下相沢的额头,又搭了下他放在被子外的手腕,确定无碍後轻轻问我。
  我点了点头,他看看我又看看相沢,轻叹口气,随即示意我跟他出去。
  我们来到走廊上,周围有好几个病人的家属正在和医生聊天。
  叔叔走到窗边,伸手推开窗户,深吸了口气转头看我,「拓也,你怎麽会来陪夜的?」
  我知道他话里有弦外之音,如果不是关系好到特殊,是不可能来陪夜的吧?
  「叔叔,半年之内不做移植的话,他真的会死吗?」
  我没有回答问题,而是问出了我想知道的,何况我知道他既然开口问了,心里肯定已经有了答案。
  「嗯,他的肾脏已经衰弱到不能正常运作了,现在完全是靠每天的透析维持,但是长久下去对身体负担太大,半年大概就是极限了。」
  叔叔的语气里满是惋惜,说完他转头朝病房里的相沢看了一眼,目光中尽是遗憾。
  「没有合适的肾脏可以移植吗?」我僵硬地问了一句。
  我对医学方面的知识没做过什麽研究,但我总觉得应该有合适的器官,现在科技如此发达,连换心手术都可以做,肾脏有什麽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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