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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三国]七步成湿-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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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植下意识眨眨眼。
  荀彧亦眨眨眼。
  而后曹植好似幡然醒悟,面上忽然挂上一丝局促一丝赧然,恭恭敬敬行了个礼:“曹植见过荀大人……荀大人看见了么?”
  这番表情语气,就好像做了错事的小孩害怕被家长知晓,可爱又气人。
  荀彧微笑道:“荀彧听闻树丛后异动才听到四公子将钱财给了那乞儿,还望四公子莫怪。”
  曹植摸了摸鼻子,小脸浮上些红晕:“曹植怎会怪罪荀大人呢。”
  “四公子仁慈善良,但二十三文钱,也许还救不了这小乞儿。”
  曹植有些难过:“也许吧……这些钱虽救不了他,却能让曹植心里舒服些。曹植大概救不了任何人,但心中无愧便好。”
  心中无愧么……
  荀彧顿了顿。他默然咀嚼这四字片刻,弯唇一笑:“荀彧正打算随处走走,不知四公子是否方便陪同?”
  “曹植恭敬不如从命。”
  陪荀彧散步其实是件轻松且愉悦的事。
  首先在他眼中,自己不过是个十一岁的小少年。纵然曹操出征这些日子,他们时常会向荀彧打听消息而后被问上几句。且荀彧性格温和淡雅,一不会逼他作诗,二不曾嗜酒。如今陪荀彧散步,他要做的,也仅仅就是“散步”罢了。
  但如今略有不同。
  ——先前荀彧的表情太过平和,也不知先前他到底听到了多少。
  他却不能问的。
  非但不能问,还要表现出若无其事的模样,好像他方才真的只是给了那小乞丐二十三文钱罢了。
  ……也不知那家伙会不会去他说的地方。
  曹植心念几转,表情依然谦和。他随意找了个话题:“父亲何时才能回来呢?”
  荀彧看了他一眼,认真思索片刻才道:“短时之内,恐怕是回不来的。”
  “啊……还要好久么?”
  他微皱了眉头,眼中也渐渐布满了忧愁,以及对父亲远离家乡的思念。
  荀彧见状,微微一笑:“说起这场战事,荀彧倒是想到一件事情。荀彧跟随主公多年,每次主公打仗却都要被粮草所困扰。”
  曹植的眉头皱的更深了。
  两年前许昌因缺粮而饿死之事,太令人记忆犹新了,许昌百姓几乎是无人愿再度回忆:“难道这次又缺粮了么?”
  荀彧笑容不变:“这倒不是。”
  曹植再眨了眨眼。
  “袁绍去年战败,其实力已外强中干。而今他将身后事交托于第三子袁尚,反而对长子袁谭视若无睹。袁尚与袁谭之争,使袁军实力愈发衰败。”
  “然而纵然袁军衰败,短时间内主公亦是难攻下袁军。倘若时间拖至冬日,我军又将为军粮困扰。如此观之,四公子觉得,我军是否应当不计一切代价,一鼓作气攻克翼州?”
  “……啊?这个问题,荀大人为何要问曹植?”
  荀彧脚步顿了顿。他微眯了眯眼,笑道:“因为荀彧看过四公子所作文章。以四公子思绪,荀彧定能有所收获。”
  曹植悚然震惊。
  ——荀彧居然看过他写的文章,甚至认为他思绪奇异,所以来询问他的答案?
  那么这些日子他模棱两可的敷衍回答,又是否让荀彧心生怀疑,甚至认为他有所企图?
  他心中惊骇,面上却是肃然。
  他极力克制浑身寒毛竖起,一边思考荀彧之意。
  荀彧若对他起疑,却不在人前说,反而是在此时。是想要告诫自己什么,还是单纯想听听他最真实的想法?
  而他应该循着荀彧的意思说,抑或继续装傻?
  荀彧还在等待小少年答案。
  他收到来信时,自然是看出了曹公心忧之事。但他既觉得此时谭尚两军应是不堪一击,又觉得不应浪费军粮于此,正好拿来考考曹植。
  荀彧看过曹植的文章,也为其中论点感到惊奇。但每当自己考校他与曹丕,他所言皆是泛泛,从不比曹丕出色,更及不上曹冲锋芒。
  若是这个年纪便开始藏拙……
  他听得小少年斟酌片刻,道:“先生曾教过曹植,庄子曾有言曰‘两虎方且食牛,食甘必争,争则必斗。斗则大者伤,小者死。从伤而刺之,一举必有双虎之名’。”
  “所以曹植觉得,如今袁谭与袁尚恰似两头老虎相争。既然如此,我方又何须再浪费人力物力攻打他们呢?为何我方不愿坐山观虎斗,待一死一伤,再以精兵压境呢?曹植觉得,如此一来,我军粮草、伤亡与袁军不可同日而语,也必能以最小代价扫平翼州。”
  曹植说到这里,面上已覆了一层意气风发:“甚至,在他们争斗之际,父亲还能乘机一举扫平荆州刘表!”
  荀彧不语,只定定瞧着曹植。
  少年清脆柔软的声音还回荡在耳畔,荀彧便在逆光里肆意打量这被他定义为平凡的少年。
  曹公的第四子,长相丁点不似曹公,反而更似卞氏。不过十一岁,眉目之间可觑得将来清秀俊朗;而从他的一些言论文章里,尽可观得他的心性也绝不像曹公,反而更似郭嘉奇异。
  这样的孩子,为何会被他定义为平凡呢?
  荀彧目光微敛,终听得自己声音道:“荆州平静强盛已久。若主公贸然进攻荆州,则必如昔日袁军来袭,又是一场持久苦战。”
  “呃……”曹植语塞,他苦恼得皱着眉,歉然道,“是曹植思虑不周了。”
  夕阳终于落尽了,曹植也该回府了。
  他在荀彧琢磨不定的目光里转身,一如既往从容归了家。
  他知道荀彧还在看他。
  荀彧考他与曹丕之事,杨修早有耳闻。但直至前些日子才告诉自己,荀彧看过自己所做文章。
  也就是说,荀彧或者不信自己的文章,或者不信他平日作为。
  既已知晓自己引起了他们注意,又何必再故作低调呢?这个人人皆是智多近乎妖的年代,他当真能悠然隐藏到拥有足够实力,再以强势姿态一鸣惊人么?
  ——这是不可能的。
  无论杨修、郭嘉有何企图,无论荀彧这番话有何原由,皆在提醒着他,与其故作愚笨,不如适当展现出一点聪明,以及不足。
  十一岁的少年,也该有应有的骄傲了。
  曹植的背影已消失了,荀彧也收回了目光。
  他先前有些话并不问,不代表他不怀疑。纵然给人钱财,又为何要躲到树丛里呢?而提出两虎相争,又岂会是为征刘表做准备呢?
  这个少年,莫名有些看不透起来了。
  荀彧想到这里,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
  ——嫡子之位,自古立长避幼。然纵观曹公子嗣,无论曹彰,曹冲抑或曹植,皆非善与之辈啊。更何况如今曹公最喜爱曹冲,曹丕的胜算一点也不大。
  再看今日袁谭与袁尚之争……
  将来世子之位,又将如何呢?


☆、22如此规划

  翌日上学,杨修阅完曹植先前课业所做的文章,淡道:“你的文章辞藻比以前倒是好了一些,立意虽然不错,但对比以前似乎并无长进。”
  曹植忍不住想要头抢地。
  昔日他还搞不清周遭状况时,只能谨言慎行。后来发现自己曾经活在后世,更不想暴露那些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想法,引来怪异目光。然而有些东西纵然他再小心翼翼也无法掩饰,譬如写文章。
  杨修布置的课业,非但题目难,还要结合实际。而他考虑的时间久了,就同前一世的想法弄混了,于是写出来的文章有时候奇异莫测,有时候则浅显粗鄙。
  这些东西,只有杨修看到却是无所谓的。因为杨修本就已怀疑他,也乐得陪他装什么都不知道。但先前他却不知荀彧知晓,还傻乎乎的装了很久的傻。
  曹植有气无力道:“先生,您先前将学生所做文章拿给荀大人看过么?”
  杨修握茶杯的手顿了顿,而后轻轻瞥了他一眼。这一眼含义颇多,曹植也说不出究竟是嘲讽呢,抑或赞赏呢,还是戏谑……呢。
  “不错。”杨修唇角一弯,面上又挂出一丝若有似无的笑。“非但荀令君见过,你父亲与郭嘉也见过。说起来,还得怪你那首‘不如自挂东南枝’。”
  “……”
  难道是因为他这首怪诗太过奇葩,所以当日才引来郭嘉好奇,最终赔了一年的酒?
  ——这种自作自受的感觉真的没问题么?!
  曹植宽面泪:“是什么时候?先生为何不告诉我?”
  “约是六公子称象后一日罢。”杨修摸了摸下巴,微眯的双眼愈发狭长,“反正你总会知道,早知与晚知有何区别么?”
  曹植连说“有”的力气都没了。
  “你是在担心荀令君考校你时你回答的不够得体么?”瞧着他这番模样,杨修终于轻笑出声,他目中讥诮愈甚。“啧,你又在戏弄为师了。为师可不会忘记,每当荀令君考你与二公子前,你总会问为师大堆问题。”
  曹植抽了抽嘴角。
  自官渡之战开始,曹丕总要拉着他每月询问荀彧前线战况如何。而荀彧做出回答之后,也总要考校他们两人一些小问题,譬如“为何行军要至官渡”,“敌我方人数差距如此之大,二公子四公子可有必胜决心”云云。
  曹植开始两次吱吱唔唔不知该说些什么,后来大约是觉得一直不开口就要给荀彧留下愚笨的印象,便养成了不管什么问题都先问杨修。而后待荀彧询问,便可将一些出彩的答案说出来,当然前提是“我先生说……”
  是以荀彧一直认为这是个除了性格尚且不错外,什么都不如何的世家公子。
  谁知道这些东西,杨修都知道呢?
  而他非但知道,更是毫不介意说了些精辟的东西,再拿去忽悠荀彧。
  这一刻曹植感动了。
  ——其实先生您是我肚里的蛔虫吧!除了蛔虫,还有什么能更了解他呢?
  当然这也仅是腹诽罢了。然杨修瞧着他这番模样,却已猜到他在想些什么:“你又在骂为师。”
  “……呵呵。”
  上完杨修的课,曹植再决定将来几个月内该如何从“先生说”过度到“我觉得”,曹植便施施然出了门,奔向王奇家中。
  未至目的地,远远便见得自家身形伟岸的师傅正双手抱胸,靠在门口似笑非笑得凝视着他。
  曹植瞬间就有了不详的预感。
  看王奇这反应,那个小乞丐人一定在此了。也正是人在此,王奇才会在门口等他。
  不等曹植做出反应,王奇便冷笑道:“里头的小鬼是怎么回事?”
  昨日黄昏他难得没有喝醉,正在思考今后该如何教导曹植,门口忽然响起一个怯生生的声音:请问,大夫在么?
  然后他就看到了那个落魄到快死了的小乞丐。
  他原是想直接想把人赶出门的,但小乞丐却说是一个十一二岁的贵公子让他来的。
  贵公子显然就是曹植了。
  王奇自认倒霉,再见小乞丐一只手扭曲的样子,难得发了善心命他咬着根木头,“咔嚓”一声将他脱臼的手接好,再用柳枝固定。然后随意弄了点热水让小乞丐把自己洗干净,让他喝了点粥睡下了。
  这日夜里,小乞丐便发起了高烧。甚至在梦中念念有词,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王奇再一脸晦气地去请了大夫,大夫表示再晚一步这小孩就得死了,一边忍受唠叨,一边心疼地付了医药费。
  天知道,这小小毛病居然将他这一年的酒钱都花完了!
  王奇自然是怒极了。
  曹植双手背后,低着小脑袋。就好像做错了事的小孩,一只脚还在地上划着圈圈:“学生看他可怜的,所以让他来找老师呗……”
  王奇瞥了他一眼,在他头上敲了个暴栗。
  曹植捂着脑袋,两行宽面泪:“老师就不能好好说话么,这么暴力会让人讨厌的!”
  王奇怒极反笑:“再讨厌也比不上你将一个莫名其妙的小乞丐扔到我家里讨厌吧?”
  曹植额上忽然三条黑线,这种浓浓的琼瑶是怎么回事?
  ——不过琼瑶……又是谁?
  曹植脑中串出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面色也愈发微妙。
  王奇瞧着他的模样,坐到门槛上,摸出酒葫芦喝了一小口酒:“你认为他有什么用?”
  曹植也随之席地坐下,天真地歪了歪脑袋:“为何老师认为学生只救有价值之人?”
  王奇嗤笑一声:“你当年不就是看出为师不凡才来缠着为师学武么,屋里头那小鬼要是没什么用,你会理他、还把他丢我这?”
  王奇细细凝视着他。半晌,哈哈大笑起来:“他要是真没用,我现在就把他丢出来。”
  曹植终于垂头丧气道:“老师果然深知学生秉性。”
  “行了别拍马屁了,你快说吧。”
  “三年前,学生抓住了正在偷钱的他。而昨日几面之下,他居然就记起了我……”曹植一手托着下巴,午后阳光照耀之下尽显天真烂漫,“要么因我抓住,导致他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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