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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男左女右-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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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底的时候,老婆来了一封信,那信里依然没有一丝责怪他的意思,信上说,要离你就离吧,这么拖着你难受,我也难受。我就像个囚犯,随时准备听宣判,你知道一个死囚在等待宣判是多么的难挨吗……

杜鹏不看信还好一些,一看信他心里就乱了,越乱他越思念叶叶,叶叶无时无刻地不在他心里占据着。他认识叶叶以后,写了许多诗,那些诗都发表在报刊上。那时他的心情很好,人也年轻,他觉得这个世界就是为了他和叶叶才创造出来的。没有叶叶,就不会有他的一切。可是自从结了婚,他便觉得世界到了末日。为了找回那个世界,他再次鼓起离婚的勇气。

杜鹏为了离婚,又一次回到了家,可他一面对老婆的眼泪,和那一双无助的神情,他都走到了街道办事处门前,结果又走了回来。他发现,老婆这一年也被折磨得不成个样子了。没有了笑,甚至没有了语言,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像久病初愈的病人。老婆仍那么无怨无悔地看着自己,老婆不恨他,一直是那句话:要离你就离吧,我不拖累你……

他在街道办事处门前,转了几天,一直没能下决心走进去,他积攒起来的勇气和决心,正在一点点地崩溃。他看到里面进进出出的男女,他真羡慕他们的潇洒。老婆一直站在一棵树下等他,老婆一边等,一边擦眼泪。他一直等到街道办事处的人都下班了,他才无力地叹口气。走回家。

他无力地躺在床上,老婆又是那么默默地张罗着做饭,不一会儿,把做好的饭菜端到他面前,他没心思吃。老婆就一直端着碗盆站在他的面前,他莫名地开始烦躁,他恨,又不知恨谁,他一挥手打掉老婆手里的饭菜。那一声脆响之后,他的心也碎了。这时老婆哭了,一边哭一边默默地收拾地下的饭菜。收拾完,老婆红着眼睛对他说:“离吧,我求你了。”

他一听老婆这么说。心再一次碎了。他想哭,痛痛快快地哭一场,不知是哭老婆还是在哭自己。

他自己也不清楚,自己离婚这事,陈静不知什么时候悄悄地被卷了进来。他只觉得陈静的身上有些叶叶的影子,他和陈静来往,也完全是为了那一丝影子而已。

别人以为把陈静调走了,他就会死了那份离婚的心。陈静走了,人们看到的杜鹏依旧是杜鹏,并没有因为陈静调走而有什么变化。难道不是陈静?人们又开始猜测。经过一段时间,人们并没发现杜鹏和什么女性来往,他甚至从不主动和人打一声招呼。人们开始疑惑了,不知杜鹏想的是什么。于是人们又想,杜鹏离婚的事是一定了,他已经铁了心了。人们等待杜鹏离婚,猜想水落石出那一天,会是个什么样子。人们开始希望早日揭开这个谜底。

8

老苏一上班就让主任给叫走了。好半晌,老苏才阴着脸回来。

小姜就冲老苏说:“有什么好事,是不是要给你调房子?”

老苏没好气地说:“鬼。”

老苏接下来便开始愣神。

原来老苏卖雪糕的事让主任知道了,主任和老苏谈了很多,从中东战争谈到东欧局势,又谈到目前的改革开放,不管谈什么,都是强调一个军队在国家的重要地位。最后才谈到老苏卖雪糕的事。主任语重心长地说:“要是部队官兵都去卖雪糕,那还像个部队?”老苏明白主任话里话外的意思,那就是自己已经给部队抹黑了,雪糕再卖下去已经不像个军人了。

老苏此时后悔自己太大意了,当时卖雪糕时没留个心眼,怎么能让领导知道呢。虽说现在调职调房没有自己的份,可保不准什么时候就会有机会。

老苏又想,卖雪糕的事是谁报告给主任的呢?老苏觉得自己做人也够小心的了,背地里怎么会有人给自己使坏呢?想来想去他想不出是谁把这事给捅出去的。他便不再想了,把这事梗在心里。

老苏回到家就把卖雪糕露马脚的事说了,又把眼前的利害关系说了。

老婆说:“莫不是于处长说的?”

老苏说:“不会吧,上次咱们不是去过了么?于处长见我也客客气气的,况且咱对他也没什么威胁。”

老婆说:“不管谁说的,这雪糕你卖还是不卖?”

老苏这次比较沉着,卖了一个月的雪糕他已经尝到了甜头,老苏觉得世上不管什么事都有上瘾的时候,就像钓鱼或者下棋。老苏知道自己卖雪糕已经不能自拔了,便说:“卖,一定要卖。”

老婆说:“不让明着卖,咱就偷着卖。”

老苏说:“对。”

说句实话,老苏一个月下来,借来的一千元钱已经还了一半。要不是卖雪糕,这笔钱从哪里出。老苏经过深思熟虑,决定每天晚饭后,老苏先在院外等着,让儿子把装着雪糕的自行车推出门去找老苏。老苏为了以防万一,又买来一个大墨镜,戴在脸上。老苏一见儿子推来的车,忙接过来,左右看一眼没有熟人便飞身上车,先走小巷,然后再上大街。

经过一段时间的实践,老苏没有再遇到什么麻烦。眼看着借来的一千元就快还上了,老苏觉得很顺心,人一顺心就有许多干劲。老苏在机关呆长了,处理手头的工作也有经验了,很快一天的工作就处理完了。然后屋里屋外走一走,看看天气,又把手伸出窗外感觉一下窗外的温度。

一到夏天别人都喊热。惟老苏不喊热,老苏心想,下火才好呢。那样,他的雪糕就会卖得更快了。老苏最犯愁阴天或者下雨,那样会直接影响他的生意。老苏看着当头的太阳在万里无云的天空中闪耀,心里就有说不出的愉快,嘴里哼着小曲,像一下子年轻了十岁。

刘处长看见了老苏就说:“老苏,你老婆又怀孕了么?”

老苏说:“开什么玩笑。”

老苏马上警觉起来,他想,四十几岁的人了,真是的,心里有这么一点点事就装不住,我这是怎么了?老苏经过简短的反省,开始有些怜悯起自己来。自己偷偷地卖点雪糕,挣两个小钱,跟人家升大官发大财的比,算个屁。老苏这么一想,终于悲哀起来。他又想到了母亲,孩子,房子……

电话又响了,小汪正在电话旁,伸出手要接,又缩了回来。

小姜说:“你怎么不接?”

小汪说:“你的电话我干吗要接。”

小姜一边说一边走过去:“你怎么知道是我的电话。”小姜拿起电话,果然是找他的。打电话的又是个女孩。那女孩在电话里说,自己要买一辆变速车,可不知选什么牌子的。让小姜下班去帮忙挑一挑。

小姜说:“有什么回报?”

电话那端响起女孩子一个响亮的飞吻。小姜笑一笑说:“OK,就这么定了。”说完放下电话。

老苏说:“啧啧。”

小姜说:“老苏你也离婚吧,离了我帮你介绍一个。”

老苏说:“小姜你开什么玩笑,我这一把年纪的人了,真是。”

小姜笑一笑。

下班铃一响,小姜飞身往外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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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汪喊:“当心跑断腿。”

小姜回敬一句:“断了腿,你养活我。”

又是个星期六,老苏匆匆地关上办公室的门准备下班。路过处长办公室时,看见门虚掩着,虚掩着的门里军长正在和刘处长下棋。

老苏走到家属院时,看见主任和于处长每个人推着一辆摩托走过来,摩托上驮着渔具,老苏就说:“二位领导钓鱼去?”两个人冲老苏笑一笑,点点头,骑着摩托一溜烟地走了。

老苏立在那,望着两个人远去的背影,叹口气,摇摇头,心想,要是单位有什么人要变动非两位处长莫属。想想自己吃完饭还得去卖雪糕,心里凭添了许多感触。

晚上老苏和老婆躺在床上,就把这种感触说给老婆听,老婆听了就说:“你别以为官好当,他们比你累,你以为刘处长、于处长真心喜欢下棋、钓鱼?”

老婆这么一问老苏就缄了口,他以前还真没往这方面想。这么一想觉得自己真是无官一身轻。老苏有些激动地搂过老婆,他这才想起,这么长时间一直只顾卖雪糕了,已有好长时间没和老婆亲热了。老婆这时说:“轻点,别让孩子听见。”老苏这才想起门口的空地上还睡着儿子。老苏一想到房子整个身子很快凉了下来。老婆翻过身给他擦汗,老苏说:“老喽,真的是干什么都不行了。”老婆也叹口气,两个人翻个身,很快就睡去了。

一天上午,杜鹏接到一个电话,打电话的是一个女的。杜鹏一听电话里的声音,就呆立在那里,他喘息了片刻,语无伦次地在电话里讲了几句,便放下电话。然后很兴奋地对一屋子的人说一句:“我要出去一下。”说完头也不回地跑出楼去。

小姜说:“老杜撞着鬼了。”

老苏说:“电话里的声音有些熟。”

小姜和小汪就一起冲老苏笑。

电话是叶叶打来的。叶叶从香港回大陆做一笔生意,路过这里,便停留了一下。

杜鹏见了叶叶才知道这些年叶叶的一些情况。叶叶到了香港不久,就和一个香港人结了婚,没多久,叶叶发现丈夫有一个情人,而且丈夫借故经常不回来。她后来知道丈夫根本没有看上她,而是看上了她的那笔遗产。叶叶知道自己受骗了,知道离婚将损失一笔钱,但她还是离了婚。不长时间,她又嫁给了一个英国人,这个英国人没多久也把她给甩了。两次离婚,使叶叶完全变了一个人,她不再相信感情,只相信金钱。她不再结婚了,走到哪,算哪。她这次来大陆,想起了杜鹏,初恋的记忆很短暂地在她脑子里闪现了一下,转瞬又消失了。

那天杜鹏在宾馆里陪叶叶呆到很晚,叶叶一边喝香槟酒一边和他说这些。后来叶叶喝醉了,脱光衣服,趔趄地走到杜鹏跟前说:“今晚别走了,陪陪我。”杜鹏站起来,他觉得眼前一下子黑暗下来,以前梦魂牵绕的叶叶一下子在眼前消失了,他有些厌恶地推开赤裸的叶叶,叶叶跌在床上,吐了。杜鹏心里也一阵恶心,忙拉开门跑了出来。

那一夜,杜鹏想了许多,他想起了老婆、陈静,还有叶叶。每次他想起叶叶那种兴奋、美好的东西没有了,杜鹏的心也空了。他呆呆地躺在床上,想起这几年和老婆的恩恩怨怨,直到这时,他才真切地意识到,这么多年是自己对不住老婆,同时也嘲笑自己对叶叶的幻想。想到这些时,杜鹏大哭了一场。

转天一上班,他就打了一份随军报告。杜鹏早够随军条件了,只因他一心想离婚,才没有办理随军手续。杜鹏想,年轻的时候是自己对不住老婆,他想把损失的一切再还给老婆。

人们得知杜鹏要老婆随军的消息都很吃惊。

小姜不信地问:“老杜你不离了?”

杜鹏笑一笑说:“不离了。”

老苏这时很激动的样子,搓着手道:“我就预料你早晚能想开,其实离婚有什么好的。”

杜鹏冲老苏笑一笑,没说什么。

杜鹏此时真想见到老婆,把这些年积攒起来的话一起说给老婆,然后两个人像别人一样安安静静地过日子。

杜鹏又开始写诗了,他又恢复了以往的形象,有说有笑的。主任拍着他的肩说:“小杜,好好干。”杜鹏觉得周围的人对他都不错,以前怎么没发现呢?杜鹏这么问自己。

9

张副主任正在办公室给下面部队打电话,电话还没打完,人便晕倒了。像上次一样,被救护车送往医院,却没能像上次一样从医院里走出来,这次在医院里只住了两天便死了。病因还是癌症。

原来上次张副主任住院时,医院已确诊是癌症晚期了。但老张不知道,老张的家人知道老张不会活多长时间了,又不忍心就那么看着老张在医院干熬着死去。也是为了减轻老张的心理压力,家属和医院以及机关的领导,一起隐瞒了事情真相,让老张出院。于是老张便很幸福地一直工作到死。临死前也不知道自己得的是癌。

追悼会是在一天下午召开的。老张很安详地躺在花环和松柏之中,哀乐一遍又一遍地在殡仪馆里滚动。机关的人排着长队,默默地从老张身边走过。人们看着老张的遗容,想起了老张生前的种种好处,于是都红了眼圈。

刘处长和于处长一前一后地走在队伍中,走到老张身旁的时候,不知为什么,刘处长停下了,于处长也停下来,两人一起注视着躺在那里的老张。后面的人们从他俩身旁默默地绕过去。

刘处长向张副主任鞠了个躬。

于处长也鞠了一个躬。

两人一起从殡仪馆走到外面,外面阳光普照,两人不由得都眯起了眼。

刘处长说:“这天。”

于处长说:“可不是。”

于是两人默默地向大轿车走去,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

机关上下忙乱了一气,处理完老张的后事,一切又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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