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拉磨小说网 > 文学名著电子书 > 卢作孚 >

第75章

卢作孚-第75章

小说: 卢作孚 字数: 每页4000字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这种可能,有多大呢?”

“万分之一……哦,田中君,你先把行囊放下吧,我是不是话说得太多了?”

“这几天话说得太多,把声气都说嘶了。”1930年9月4日,刚回重庆的卢作孚便在民生公司演讲。会场中,多是民生同人,有人呆望着卢作孚,显得麻木。卢作孚见状,提高声调:“此次考察,几个人一同出去鬼混了五个月十三天,带回来的东西只有一样——”他出示李果果抄下的东北特产表。

看着表,众人议论变得激烈起来:“日本人,太厉害了!简直让我们中国人……”

“动魄惊心!”卢作孚接过话头,“凡满蒙所产之动植矿物,通通被他们搜集来陈列起了;凡满蒙各种出产之数量,通通被他们调查清楚,列表统计,画图说明,陈列起了;凡满蒙之交通,矿产区域,形势,都被他们测勘清楚,做成模型,陈列起了。在满蒙资源馆中,我们边走,边看,边想:东三省的宝藏,竟已被日本人尽量搜括到这几间屋子里,视为他之所有了。是日本人都知道,都起经营之念,中国东北的这点家当,日本人比我们还搞得清楚。我们的家务事,却叫日本人先做了去!中国人怎样办?”卢作孚声音嘶哑,“在工业博物馆里,凡属机械工业的机器零件,模型,说明,都有陈列。必须使人看清楚机器之转动和使用的,更用电力发动。展品上标明日本一个个大学与企业的品牌。于此,我们见着日本是如何以实际的事务刺激日本的人民!其学校,其实业团体,又是如何联络,帮助此等社会教育的机关!中国情形又怎样呢?我们愈看愈……”

卢作孚哽住。

全场听众鸦雀无声。

李果果见抄回来的表产生如此震撼效果,悄声说:“小卢先生,李果果这才明白了,你为啥叫我抄这张表。可就是还不明白,你为什么这叫——微生物?”

“微生物的力量不可抵挡!”

顾东盛望着卢作孚手头的表,摇头一叹:“惭愧啊!”

“这一趟,我们带回来的心情也只有一样——惭愧。”卢作孚面带愧色,坦诚地对全体股东、职工和听众低下头。

“那么只是惭愧又说什么呢?只好把惭愧暂时收折起来,不说我们的事,而介绍我们所看见的,德、日两国人办的几桩事情,与各位听罢。世界上的民族,不单德国人最强,中国人也是最强的。勤与俭是国人的特长,外人是不能与我们竞争的。但是德国的商业、科学进步迅速,而中国还是一塌糊涂,与德国相比真有天壤之别。”卢作孚在九江轮船公司的经理与水手面前抬起头来,东北考察回来后的日子里,卢作孚登上川江上别的华资公司的轮船演讲,“……欧战后的德国,打得破碎无余,可是到现在,不满十年,德国的情形是怎样呢?拿商业来说,从前在上海的德国颜料厂,有几十家,到现在呢?只一家了。并不是其他的都停歇,是把其他的都联合成一家独营了。其次如钢铁、化学药品,”卢作孚望着头顶上的灯泡,“乃至于电灯泡子,全国都联合成一家了。他们在中国的市场,已完全恢复。民生公司的民生、民用两轮船,九江公司这条九江轮船,完全用的德国电灯泡子!”

九江公司经理邓华益颇有触动。

“福全”是一艘老派的中国轮船,船头照旧张贴着老式对联:财源茂盛通四海

生意兴隆达三江

对联也许是去年春节的,已老旧,被江风吹得哗哗直响。

领江台上,船长一推车钟。机舱中,轮机工听得钟声响起,遵命加速。卢作孚早已登船,正在行进中的轮船上演讲,见此,即兴加了一段:“德国新发明的汽船的机器舱里不用司机,一切开关都在领江台上,进退快慢,机器自会动作起来。德国受了那样大创之后,进步这样之速,中华民国有了十九年,还是一塌糊涂!两相比较,真有天渊之别哩!”卢作孚望一眼福全轮职工中的穿中式长衫的福川公司连雅各经理,“你我在这条江上跑船的,要想生意兴隆——通四海,有无可能?”

连雅各经理使劲摇头。

卢作孚在通江轮上的演讲是这样的:“对比德国、俄国、日本这三个侵略国家,我认为,德国已成过去,俄国尚有所未知,日本则方进取未已,为东北最可顾虑的问题,十分紧迫。我们就再说日本人吧,我问日本驻渝领事,他说重庆只有九户日本人。可是,重庆人谁也知道,日本是东亚一个小而强的国家。大连有个日人经营的埠头事务所,有码头五个,去年一年,进出口的轮船有五千余只,日商占二千余只。南满铁路一年赚的钱到两万万。重庆一家轮船公司,比如贵公司,比如我民生公司,至多不过两三只船,一家公司一只轮船的最普遍,至大的船,载重不到五百吨,资本自然也就有限。至于营业方面,很多公司只图赚得到钱,丝毫未替顾客着想,这样一来,与经营有方,服务到堂的日本轮船竞争,譬如以空拳与枪炮搏战,可有胜利可言?你我在这条江上跑船的,要想财源茂盛——达三江,可有前途?”

通江公司经理(佚名)不动声色。

刘湘与何北衡乘炮艇夜巡川江。

探照灯光柱所向,二人顺着刚驶过的通江轮,放眼望去,两江交汇处,不只一艘中国轮船,与或停或驶的悬着外国旗的洋船比,全都显得很小。

何北衡手头拿着一本峡防局刊印赠阅的卢作孚所著《东北游记》:“卢作孚说,他今生一定要一统川江。”

刘湘手头也拿着这本书:“东北回来后,他好像火烧火燎般的急!昨天送书来,声音都嘶了,还不停地讲。”

何北衡:“他这人办事,从来决立即行。不过,这一趟回来,他是比从前还急了!”

刘湘望着满面上探照灯划出的那根光柱画下的一晃即逝的“一”字:古往今来,这条江上,多少英雄夸统一?可后笑者……

何北衡:“东北跑一圈回来,他回到民生公司经理位置上,他正在弥补他在川江航务管理处任内的遗憾。”

刘湘:“在我川江航务当大处长,连云阳丸都让他三分!如今回去当三条船的小经理,他要统一,谁听他的?”

“是啊,在商言商,商场规矩可不像官场——一声号令!”

“这个卢作孚,我真搞他不懂。他从来懂得在官厅和军人扶持下做成他的事,所谓枪杆子与洋钱结合论!这一回为何非要只用他的民生公司去做这桩事?”

“他这人,好像对古今官商胡雪岩、宋子文者,不大以为然!”

“为什么?”

“伯衡想来,或许与他从商阅历有关。或许,出自他与生俱来的平民意识。”

“倒也是,他的公司就叫——民生。”

“这回去大连,他专程去访了周善培!这周老爷子,可是川江上办轮船公司的第一个官商!那是在光绪三十四年……”何北衡道,“卢作孚这一趟去大连见周善培,说的事,正是统一。”

卢作孚那天确曾拜访过周善培。在周家,前清四川省劝业道周善培说:“民国以来,袁世凯有了第一个好的机会,蒋介石有了第二个好的机会。都把中国弄不好,真可惜了。”

卢作孚深以为然,点头。二人是忘年交,颇亲切。

周善培:“进步不一定要统一,能够像四川那样不统一而在经营地方上比赛着努力,比统一还要来得活跃些。”

“统一有两种方式:一种是用武力一部分一部分地打下去。这个方式已经有十九年的证明不成功了。还有一个方式,就是各经营各的地方,一桩事一桩事地逐渐联合起来,最后便一切统一。这正是今后须得采用的方式。”

周善培说:“说得好,说得好。”

卢作孚说:“是,我回去就做。”

周善培问:“作孚打算怎么做起?”

“化零为整。”

……

熟读兵书,精通战场三十六计的刘湘从何北衡嘴里听到卢作孚在即将发起的一统川江大战中的战略方针,颇感意外:“化零为整?我只听说过化整为零。”

“敢问甫澄兄在哪儿听的?”何北衡目光在探照灯光下一闪。

“这……”果然不出何北衡所料,刘湘被这一问问得吞吞吐吐。

“化整为零,我也听说了。”何北衡故意给刘湘递上一句话。

“北衡你又是在哪儿听的?”刘湘神秘地问,“共?”

“毛。”何北衡神秘地答。

二人相视大笑,当时共产党军队在一个叫毛泽东的人的指挥下,化整为零打游击反围剿,川军军界对此早有所闻。

“已知毛——化整为零,且看卢——化零为整。”刘湘知道自己的这位朋友卢作孚是个爱把世事当作应用数题来作新解的天才,便学着卢作孚的口气,一笑道,“就不知,他怎么个化法?”

“此时,这条江上那些个零零碎碎的中国轮船公司老板正在临江饭店请他吃饭。”何北衡一指岸坎上一处吊脚楼。

“请他去化他们的零为整?”

“只怕是。”

“怎么这些零零碎碎的轮船公司老板们一下子也急起来了?”

“卢作孚去东北这一趟,回来便上他们的船演讲游说,看来没白讲!”

“算起实力来,他也不过是这条江上的一个‘零’,其他的那些个‘零’,凭啥非要叫他来化他们为‘整’?”

“临江饭店”是朝天门码头的一家吊脚楼小饭店。这样的小饭店,在朝天门坡坡坎坎上不止一家。这天,卢作孚与川江华资轮船公司诸位老板一同进了这家饭店。

卢作孚问:“大家都要我帮忙?”

连雅各:“你民生不帮忙,我福川在川江上无办法!”

邓华益:“我九江也全无办法!”

卢作孚:“‘无办法’加‘无办法’,得的结果还是‘无办法’!”

另几位华资轮船公司经理也说:“无办法,无办法。”

卢作孚:“再加‘无办法’乘‘无办法’——‘无办法’的平方,得的结果仍是‘无办法’。”

众经理:“所以才请你卢先生吃豆花!”

卢作孚乐了,桌上白晃晃豆花被筷子夹起,蘸上红彤彤的辣椒,卢作孚辣得满头大汗:“吃人嘴软。今天这账我来付!”

连雅各:“豆花你尽管吃!我只要你帮忙!”

卢作孚说:“我倒是有个办法。”

众经理忙说:“快讲快讲!”

“化零为整。”

邓华益颇有见地,以朋友戏谑的口吻道出对卢作孚的敬佩:“四年前,民十五吧,我等都被困川江危机,唯有卢先生避实就虚,抢占小河航线,如今你民生又闯进大河,向满了座的席面上,敢跟洋人大轮船抢饭碗。今年,民十九,川江上危机更甚,你又抓住了什么商机……”

卢作孚肯定地:“化零为整。”

“倒是听说……”邓华益本来想讲毛泽东对付蒋介石所用的游击战法,一看饭馆里人多耳杂,改了口,“……古兵法上有化整为零之计,这化零为整,计将安出?”

卢作孚:“第一就航业本身而言,联合成整个的,若干轮船公司只有一个公司,开支则显经济。何条航线需何种轮,需轮若干,何种轮需要何种修理,添置何种设备。由重庆到宜昌、到上海,大小问题的发生,我们都能自己解决。”

众经理中,有强硬者,叫冯大鹏,盯住卢作孚:“由你,卢经理的民生公司来垄断?”

卢作孚:“这不是谋垄断,是为一统,谋联合。”

冯大鹏:“化零为整?说白了,是大鱼吃小鱼吧?”

卢作孚:“管它大鱼吃小鱼,小鱼吃大鱼,或是小鱼吃小鱼,只要大家能联合起来,就是好办法!”

冯大鹏:“要害处是——你卢经理和我冯经理、在座十几位经理,谁来吃,谁被吃?”

几个小公司经理傻了眼,盯着卢作孚。

冯大鹏更得意:“敢问卢经理,谁吃谁?谁来做大鱼——吃小鱼?谁又来做小鱼——被吃?谁谁谁又来做这满桌的豆花和帽儿头干饭,谁又来独吃!”

这一来剑拔弩张,气氛紧张起来。

卢作孚豆花饭照吃:“依冯经理呢?”

“这事到这地步,须由不得冯某。这大鱼还不是明摆在眼前的么?”冯大鹏盯紧卢作孚,引得众经理也盯紧卢作孚。

卢作孚坦然地说:“我民生公司不够大。”

冯大鹏:“你民生公司现在如今眼目下是不够大。只三个船。可是,你比我们只有一个两个船的都大。尤其是你民生公司的舵把子大爷——心子起得比天还大。你民生便拿这三个船,挨个挨个地吃我们的一个两个船,这一桌吃下来,你民生肚皮越吃越大,当然大鱼!你吃完了,我们全成了钻进大鱼肚皮的小鱼骨渣!帽儿头干饭下豆花!”

他胃口好,说完,把桌上的豆花全倒进自己的大海碗中,大叫一声:“再来一碗帽儿头。”

堂倌送上饭后,他和着豆花全倒进肚中。

见对方越说越横,且蛊惑了好几个骑墙派的经理,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3 2

你可能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