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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卢作孚-第107章

小说: 卢作孚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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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而在支持甚长之时间,此非绝对不能达到之条件。顾有必须解决之前提须以全国力图之者。最重要必须全国一致,公家与私人任何作为皆系联成一气以树国防之基础也。矿山工厂农场火车轮船,凡有关国防之经营,由中央地方及人民之自由组织分工合作总动员为之,尤应以人民为主力……应付当前困难之根本策略,仍在国民总动员之运动。”

行笔至此,卢作孚油然想起几个军人,川军的刘湘,桂系的李宗仁、白崇禧。去年去广西考察前,刘湘托付的“秘密使命”,考察期间,与李、白的彻夜长谈……时下,已到了无路可退的地步,风闻东北军、西北军领军人物张、杨倾向统一抗日,刘与李、白也该有所反应了吧?

是夜,别处,四人无眠——刘湘、李宗仁、白崇禧、张云逸。

川省建厅厅长办公室中,卢作孚开了灯,沉思片刻,决心且无论他人,先把自己当做之事担当起来,卢作孚举头盯着外面会议室光影中隐约可见的蒋介石画像,最后写道:“最高领袖应促起全国人共同担负共同行动,如能予全国人以指导,使行动在轨道上,在国家之要求上,则固无须乎防阻也。怵目于困难之日迫,有不能自已于言者。所见国内外大势未能澄澈,论列未必当于大体,然心爱国家及站在困难前线上之最高领袖,偶有所得,不应默如。有从容时间可达二三小时,愿更面竭陈述之。”

2008年春,卢作孚研究学者张守广、卢晓蓉赴台湾,在台北“国史馆”代号“筹笔”的蒋介石档案中发现卢作孚送交蒋介石的这份意见书《如何应付当前之国难与敌人》,读罢慨叹:“已经到了抗战之初最紧急关头,但给蒋介石上书时,通篇都干净、整齐,没有一个墨团和污点,令人称奇。”

是夜,当卢作孚在意见书最后签名时,李宗仁也提起笔来,在一份绝密协定上落款“桂系代表”一栏签下自己的名字。他盯着纸面,直到墨迹由润转枯,才将笔递给旁座一人。此人在紧挨着的“川系刘湘代表”一栏签名“张斯可”,然后将笔杆顺过,递向隔桌正襟危坐的另一人。此人接过笔,在“红军代表”一栏中签下自己的名字“张云逸”。

侍卫李刚在李宗仁身后瞪大了眼睛望着眼前的签字仪式,直到此时,他才证实了去年10月14~16日与李宗仁出行时,自己的这双招风大耳捕捉到的那两个字确实没听错。

就在广西桂林的一处密室,中共中央特派张云逸与川系刘湘代表及桂系李宗仁、白崇禧会谈,三方就巩固国内和平、实现民主、联合抗战达成《川、桂、红协定》。

第一条就是:以巩固和平统一,实现民主政治,抗日收复失地为目的。

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一绝密协定签署之前,三方绝无一人与卢作孚通气。

于是就有各种说法:

或说:《川、桂、红协定》三方与卢作孚不约而同,纯属巧合,顶多是“英雄所见略同”,但怎么就“同”得来非要在同一天里做这事——桂林密室中签下这份协定;川省建厅厅长办公室中,写下致最高领袖的意见书?

或说:冥冥之中真有那么一双手,考虑到人类偏爱“巧合”与“戏剧性”的癖好,在编制历史的同时,便一次性地把它编成历史剧,写成历史演义,省得后来的编剧与小说家们,再绞尽脑汁写什么剧本和小说。

说法者,怎么说都得法,所以叫“说法”。

1936年7月14日,毛泽东电示张云逸:在国家存亡和蒋介石转变政策的关头,我与桂、川各方应诚意拥护蒋氏及南京的抗日政策,不可有牵制之意,同时,要做好各自的抗日救亡实际工作。

一年前领一支万把人的红军与蒋公百万军周旋、兵临贵阳逼昆明、车转身轻取遵义、活生生把双雄争霸战争史演绎成戏剧史的那个毛泽东,到这时,已像川剧变脸一样,换了另一副面孔。难怪,历史小说写到叱咤风云、见首不见尾的神龙式的大人物,总爱说“此一时,彼一时也”!

民生公司办事处会议室,这天晚上,聚集一堂的却不是公司干部或股东。蒙淑仪带着两个儿子,扶着卢作孚母亲,在会议长桌前坐着,旁坐的还有举人、宝锭、姜老城和正在啃着烤鹅的关怀……一双双眼睛都盯着长桌另一端的收音机。此时,广播员的声音充满热情:“今天是1936年12月12日,各位听众,下面请川省建厅厅长卢作孚为我们做《建设的目的和方法》的广播讲演。”

这时的四川省广播电台里,卢作孚接过播音员的话筒,开讲:“建设有两个目的,一个是作国防的准备,一个是为提高人民的生计。”

卢作孚身后,电台总编小心地退出播音室,将厚厚的隔音门轻轻关上。卢作孚对面,隔着厚厚的玻璃可见,技术室中,电台人员正在配合工作。卢作孚要是知道远在重庆的民生公司会议室中的情景,会乐得讲不下去。

卢作孚母亲指着收音机欢叫:“魁先娃,你怎么变了这种声气?”

蒙淑仪小心地抚着卢作孚母亲,示意她小声些。

姜老城也指着收音机附和着:“瓮声瓮气的!”

举人喝着壶中的酒,不屑地冷笑:“非也!非若是也!人蜷在水缸里头,声气都要变,更莫说蜷在这小木匣里头!”

明贤与明达相视窃笑。

播音室里的卢作孚当然不知道,他专注地演讲着:“盼望大家在认识建设事业以前,先认识建设的方法,先认识技术与管理,建设厅是要这样责备自己,不要问有没有建设,先要问有没有技术,能不能管理……落后的民族、落后的国家一旦觉悟,他们的进步能够比任何先进国家更迅速。”

卢作孚讲得动情,没有在意,他对面,隔着玻璃,总编冲进技术室中,扬着手头一纸电文,正激动地对技术人员吼着什么,技术人员立即卡断了播出。播音室里,女播音员感觉到异样,总编冲女播音员做暂停手势。女播音员回头望着卢作孚。卢作孚紧握话筒,提高声调继续讲:“中国的未来,完全产生在中国人的手上!一般已经成熟了的国家是已经污染了的纸,我们却是在一张白纸上去着丹青,因此她的美丽是可完全如我们的意……”

卢作孚身后,厚厚的隔音门突然被撞开,总编冲了进来,对女播音员亢奋地大吼着,女播音员转对卢作孚说:“卢厅长,对不起。”总编将一纸电文送到卢作孚面前。话筒被卢作孚缓重地放在桌上。

就是这一夜,由川省省城向西北去的陕西省城,发生了那件扭转时局的大事,这事后来被称为“西安事变”。

12月14日,刘湘发表通电,提出巩固中枢,抗敌救国,弥息内争,营救蒋介石等4项主张。

中共中央副主席周恩来亲赴西安,提出和平解决西安事变、逼蒋抗日主张。

12月22日,宋子文、宋美龄到西安。

次日,周恩来给中共中央拍发绝密级电报,电报稿是周本人亲拟:“与宋子文谈判情况

(一九三六年十二月二十三日)

(甲)宋子文、宋美龄、蒋鼎文昨到西安。蒋暗示宋改组政府,三个月后开救国会议改组国民党,同意联俄联共。

(乙)今日我及张、杨与宋谈判

我提出中共及红军六项主张:

停战

改组南京政府,排逐亲日派,加入抗日分子。

停止剿共,联合红军抗日……

宋提议先组织过渡政府,三个月后改选成抗日政府。

宋子文将一张政府人选名单由谈判桌一方推向周恩来。

行政院长:孔祥熙

各部委长官人选:

外交:徐新六或颜惠庆

内政:赵戴文或邵力子

军政:严重或胡宗南

海军:陈季良或沈鸿烈

铁路:孙科或曾养甫

交通:朱家骅或俞飞鹏

实业:卢作孚

教育:张伯苓或王世杰……

是日,卢作孚在钢钎打出的印痕上,用红漆写下勘探标记:“路——1573”。这是在勘探现场,他想将成渝铁路建筑路线敲定。他确实没有初次勘探时那样专注,目光不是望着未来铁路将去向的终点重庆方向,却老是向西北方遥想……他关注着十一天前那天夜里的事变后,几乎每日每夜都在发生的事变,却没有想到,自己的名字,已经被推上了谈判桌。

四十五年后,中共中央文献编辑委员会编辑出版的《周恩来选集》显示:西安事变后,国共双方组建抗日联合政府,宋子文提出的全部各部委长官名单均为两名候选,唯有实业部长只推出卢作孚一人。有研究者指出,卢作孚是未来联合政府中当时国共双方共同认可的唯一一人。

“我们原则同意。”——周恩来与中共中央通的电报如是说。

数十年不愿做官的卢作孚,这一年,被纳入国共两党联合政府阁员名单,其本人作何感想,不得而知。于此,至今未发现一字一行相关史料,亲友回忆也未见提及。

商色

无论黑道商人、仙商、国商、官商、明星商,均可以色名之——曰黑商、曰白商、曰金商、银商、红顶子黄马褂之商。可是,白马非马,能以色名之的商人,也非商人,非本来意义上的商人。言归正传,田中君猜到最后我要说到哪一种商人了——灰商!灰者,非白非黑非金非银非红非黄非色,却是本色。唯有守此色之商,才算本色商人。

描画1936年的中国,古人留下了诸多现成言辞可用——多事之秋,黑云压城城欲摧,山雨欲来风满楼……多灾多难有百损,唯有一利,曰:多灾成人,多难兴邦。

这一年,民生公司刚满十岁。已被拉扯成人的这个孩子,其身高、体重、状貌,可用卢作孚与他的在经济领域、在实业界已经相当专业的同仁们统计的精确数字描画:轮船总数:46只;额定股本:250万元;职工:3844人……长江各埠无日不有民生公司的轮船开行。

孩子长得如何,不能光凭父母为孩子量出的身高体重来判断,还得问问见过孩子的街坊和路人。

“上海战事吃紧,我随父母乘民生公司民贵轮由宜昌逃难入川。当时船上乘客极为拥挤,连甲板都睡满了。我母亲是临产孕妇,幸好船上负责人富有同情心,临时腾出一间清洁舱房作为产室,并请来乘客中医护人员协助接产,母亲才得以顺利生下一个可爱的小弟弟,船长亲自前来祝贺,馈送营养食品,并且深情地说:‘孩子就叫民贵吧,以后随时乘坐我们的船都可以免费。’我们家排行是‘开’字辈,唯有这个小弟弟取名叫‘民贵’。”著名历史学家章开沅如是说。

“我们坐在里面,都感到一种自尊的舒适。”著名女学者陈衡哲由汉口坐民权轮到重庆,如是说。

“民生公司是以服务周到,没有一般轮船的积习而出名的。……一个穿白制服的年青服务员领我们到舱里。一看,里面床上铺着雪白的床单和枕头,小桌上放了茶壶茶杯,井井有条,非常整洁,的确和别处的官舱不同。20日6时船到万县,进来了一个很年青的小服务员帮我捆行李。这时我正拿它没办法呢,因为我在铺盖里还得放上换洗衣服等杂物,很难捆好。而在他手里,用棉被将它们一包,用绳一捆,一个四四方方、有棱有角的铺盖卷就打好了。他们是经过训练的,学了一些本领。他很有礼貌地送我们下到划子上,还不肯收小费。我亲身体验到了民生轮船公司良好的服务态度和经营方针。”著名作家胡风如是说。

孩子十来岁了,出落得一表人才,人见人夸。孩子的父亲如今什么样?——民国年间《人物杂志》如是描画:“民生公司总经理卢作孚昨到上海国际饭店访友,电梯司机因卢氏所穿为灰麻布制服,颇似穷工人,竟不许登电梯。”

原来他还是十年前为催生自己的孩子赶来上海定造第一条轮船时那个模样。

这天,卢作孚由重庆乘船赴上海,是为公司最现代化的新轮“民元”的诞辰亲往祝贺。

船过涪陵,望着北岸鱼背般浮出江面的石梁,随行的李果果听得卢作孚低叫失声:“这才几月啊,白鹤变得如此之大!”李果果正想问他因何如此沉重,旋即见卢作孚又恢复了平静的笑容。李果果没听见的是他接下来无声一叹:“这才叫祸不单行,来者不善!”

他已经意识到,较之眼看过去的这一个多事之年,自己明年又将面临更要命的一灾一祸,灾是天灾,祸是人祸,来自列强竞争对手被斩获、被杀得落荒而逃、苟延残喘后,霍然横挡在前路的新对手。无论来势、后劲、狠劲、韬略、手段……新对手的综合实力、杀伤威胁指数,都在此前太古、怡和、日清、捷江四大公司总和之上。更有一项,在当今中国无人可比——新对手的政治权力背景。由此便在无形无象中为迫在眉睫的下一轮“商场竞争”定了性,这竞争,必是暗斗,绝非明争,注定是恶性的。同时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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