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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为君沉吟-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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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震天价响,门被踹飞开来,见到房中景象,武尘发狂怒吼,声劲之猛几将房顶震塌。

  他一脚踹中吴光宗门面,对方满头是血,他不放过他,疯也似地扑上去,没有武功招式,不讲气劲掌风,他双拳如雨点,拳拳往吴光宗身上招呼,肚腹、头颅、背脊、胸口,武尘打红了眼,完全不懂控制劲道,初时,还听见对方哀号叫痛,到得最后,那人浑身浴血伏在墙角,一动也不能动了。

  「大郎哥……对不起……」涤心不知情况有变,只记得有句话,很重要很重要的话,她没对大郎哥说,她对不住他呵……是她误会了他……「大郎哥……大郎哥……」

  虚弱的呼唤直直刺入武尘凌乱心智,他双拳陡收,胸口兀自起伏剧烈,待那轻唤再次传来,他终于有所反应,记起了涤心。

  「涤心?!」他连忙赶至她身畔,见到涤心红肿的脸颊和紧缚的双手,简直心魂欲裂,痛楚难当,他低吼一声,手劲一扯,徒手拧断她腕上粗绳。

  「涤心……」又唤了声,武尘脱下外衫罩住她裸露出来的肌肤,轻轻将她抱起,目光如炬,燃烧着深沉真切的忧郁,他安抚着,声音却低哑得难以辨认,「别怕、别怕……我在这儿……」他安慰她亦是安慰自己,心这么痛,他惊骇得浑身发颤。

  「大郎哥,我错了……我对不起……我错了,对不起……」涤心见着了他,安心笑着,双唇动了动,不太确定自己讲些什么,跟着眼前化成黑色迷雾,她头一偏,厥在他怀中。

  ※※※

  涤心是被武尘由杭州城最负盛名、最具规模的妓院百花楼里带回来的。

  那庆兴楼的跑堂让吴光宗买通,暗地在涤心的茶中动了手脚,迷药不会马上发作,而待得宴席结束,众家茶商各自离去,涤心起身欲走,却昏昏欲睡,接下来便没了意识,哪里知道已让人暗渡陈仓,装在黑布袋里运进了百花楼后门。

  那老鸨一听是吴大人要的人,没敢理会黑袋中装了谁,只能由着胡搞,原以为赚了笔丰厚的遮口费,岂知半途杀出一名瘟神,进门直闯,几名护院打手没两下就让人摆平,百花楼十二院、三十六阁的房门几乎瘫毁在他脚下。

  这还不够惨,最惨的是,那瘟神竟在百花楼活活打死一名大官。

  而对于凶手的模样,众人躲的躲、藏的藏,哪里敢仔细瞧清?即使当场面对面,也让他给吓走了魂,残留在印象中的只剩下那凶神恶煞的样子,原先的面目如何,恐怕百花楼里的众客众妓,没一个说得出来。

  这日合该百花楼冲煞,那老鸨一知详情,面如土色,身子似软泥般瘫在地上,只道半生努力就这么付诸东流,等着查封吃官司。

  此时,陆府忙成一团,大夫在内室诊视,陆夫人与海棠焦急杵在床边,丫鬟们烧水的烧水、煎药的煎药,气恨之声在外厅爆响,陆阳砰地一拳击在桌面。

  「他妈的,吴光宗这王八蛋敢这样瞧轻涤心?!那日他来拜访我,问起涤心,我只随口道是咱们家的管事,没再多说,想不到这王八蛋如此下流!」他是钦点的武状元,由朝廷委任职分,官阶不小,吴光宗到达杭州自然要来访他。

  武尘无语静坐,脸色又青又白,他受了太重的惊吓,一颗心尚未归位。

  「没什么大碍,待她转醒,记得将药喝了。」大夫交代着,同陆夫人和海棠从内室步出。

  见状,武尘倏地站起,「我进去瞧她。」那话中抖音如此明显,不管众人,他快步入了内室,将服侍的丫头遣退,静静在床沿坐下。

  涤心的头颅靠在蓬松的软枕上,黑发长而丰密,将一张脸衬得倍加瘦小。

  武尘心一痛,伸手揉着她的发。当初他来不及救下渡芸,让一个姑娘遭受奇耻大辱,心虽有无比惋惜,却不曾疼痛若此,他真怕……怕结果超脱控制,让那残酷烙在她的身上。

一声绵长低吟逸出唇边,是感激、是庆幸、是安慰、是心悸,他的吻贴在长发上,眼角竟微微泛湿。

  「大郎哥……」软枕上的小头颅动了动,涤心迷糊喃着,眼睫轻颤。

  他锁住那张容颜,见扇般的睫毛眨了眨,身子不由得更向前倾,抑制奔腾的情绪低低道:「我在这儿,涤心……我在这儿。」

  水……这个字没有声音。

  读着她的唇形,武尘冲向桌子,赶紧倒了杯茶过来,然后小心翼翼扶起她,让她的背靠在自己的胸膛。「来,慢慢喝,小心,慢慢喝……」

  武尘喂着她,那杯中茶或者冲浸过久,茶色变得浓郁厚沉,涤心一口一口啜饮,丝毫不知苦涩,隐约觉得它化成一股暖流,悄悄注进心房。

  双眸迷迷蒙蒙,模糊瞧见一个影子,那熟悉的音调是流过心底的小河,徐缓得如此温暖。涤心连眨了几回,终于看清那人的容貌。她试着微笑,唇角稍牵,颊边却感到发麻的刺疼,反射地抬手欲捂住,映入眼底的是腕上教粗绳磨破的伤痕,剎那间,记忆全数回笼。

不仅双腕,她的手肘亦有好几条擦伤,武尘怜惜叹息,放下杯子,小心无比地握住涤心的柔荑。「伤口上了透明药膏,妳别动,碰着了就不好了。」

  涤心侧首望住他,知道千钧一发之际他终于赶来,而如今自己安全地在这里,看着他关切的脸、听见他关切的话语,涤心方寸陡热,跟着毫无预警,反身扑进武尘怀中,藕臂紧紧在他颈后交迭,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大郎哥,他……他……」

  武尘一怔,原担心着她刚上完药的伤口,耳畔却传来嘤嘤哭泣,接着颈窝微微湿热,沾染上涤心潺潺泪珠。他神情一弛,不由得再度轻叹,健臂环住她娇弱身躯,安稳拍抚着她的背脊。

  「别怕,大郎哥替妳出头。」他早替她出头,且做得十分彻底,如此这般的人渣猪狗不如,杀上百个千个,他也绝不会心慈手软。

  在百花楼,涤心咬着牙没掉一滴泪,此时由逆境转回,勇气尽泄,那时的惊惧和委屈缠绕上来,一哭不可收拾。

不知过了多久,黏在武尘颈肩的头颅稍稍抬起,涤心吸吸鼻子,心中舒坦许多,却见到男子的衣领教自己哭湿了一大片,她瞧瞧那处泪渍,又偷瞄了瞄男子的脸,接触到两道温柔清朗的目光。不敢多瞧,垂下头抿着唇,下一刻,她放开了武尘,还拉来被子将自己罩头裹在其中。

  涤心的举动教人不明就里,武尘讶异,立即伸手去扯,谁知她仍是不放。

  「妳这是做什么?」武尘叹气。

  「你不想见我的……」她的声音模糊由被中传出。

  「胡说。」

  被子忽地自动掀开,涤心双眼通红、小小鼻头也通红,双颊更是通红,她凝住武尘,话中鼻音极重,「你……你叫我走,你不愿见我了……」她说得委屈任性,忘了当初是自己故意而为。扮潇洒实在太难了,她做不到也不要做了。

  武尘捉住被子一角,以防她再试图闷死自己,听得她的指控,只有无奈苦笑。「妳这小傻子,我哪里不想见妳?妳一声不响离开阎王寨,待我追回三笑楼,妳又一声不响离开京城。我是生气,被妳气得口不择言,却没要妳走得这么急,妳为何不慢慢走好让我追上?」

  涤心转身离去,渡芸立刻将事情原委完整告之,等安置了她,赶回寨中时,涤心竟然已经离开。好快的手脚,令他不得不怀疑,贺兰和卿鸿根本是存心整人。

  涤心泪眼蒙眬,对他的愧然涌上心头,扁扁嘴,语带哽咽的道:「对不起,大郎哥,对不起。我误解你,教你气愤让你失望,你对渡芸……我、我知道的,却忍不住胡思乱想,我害渡芸伤心,也害你伤心,总之……总之是我有错在先,对不起。」说着,她又要拉被子罩住自己。

  武尘快她一步,软被教他扬手丢开,被子尚未着地,涤心已让他抱在怀里。

  「这样的赔罪方法,嗯……似乎有欠诚意。」他嘴角上扬,挺鼻故意蹭了蹭涤心的,听见她的抽气声,望入一双清澈美丽的眼眸,心中不禁悠悠荡漾。接着,他头靠了过去,舌迅如闪电地探进女子樱唇当中,他辗转吻着,喉间不自觉逸出低哑呻吟,骨头彷佛被融得既酥又软。

  「我接受妳的歉意。」武尘抬起头,目光中露骨的情感教涤心脸红,他的大掌轻抚着她受伤的颊,怜惜低问:「妳说……需要时间好好想想,过了这么多日,妳到底想得如何?」

  涤心与他相视,眸光在他俊朗的五官上端详梭巡,她瞧得用心而仔细。

  这个男子呵……在她还是个小女孩时,已将为伊动情的种子播在心田,她将青春送给了他,守着一个情种发芽长大,而这份情绵延难绝……

一切还需要想吗?

  要!而且她还想得无比透彻,并找到永恒的答案。

  「我不要把你让给谁!你叫我走,我也不走的,你是我的,你是我的,永远只属于涤心一个!」她连声喊着,双臂再次揽住武尘的颈项,身子紧紧偎着他。

  「老天……」武尘要命地喃着,语气哀求,「涤心,妳把我抱太紧了……不不,别放松、千万别松手,妳用尽全力吧……对对,这样很好,只是好心一点,妳把头偏过来,我想吻妳呵……」

  ※※※

  着了道啦!

  涤心不能置信,婉姨竟这样设计她?!

  还有臭阿阳、死阿阳、烂阿阳,竟点了她双腿和喉间的穴道,教她有脚难跑、有口难言。

  这是什么状况啊?!涤心暗暗哀号,其实心中雪亮无比,她当然清楚现在是什么局面。

  今儿个可是陆府的绣球招亲大会,风云际会、万人空巷,场面之壮观、人潮之汹涌,涤心盖在喜帕下的双眼虽瞧不见,光是听那震天喧哗之声,心已凉了半截,不难想象高台前聚集了多少人马。

  武尘在与涤心解开僵局、互许情衷后,隔日便快马赶回京城。而涤心休养了两日,生活回到以往的忙碌,海棠捉住机会大放长假,至于陆夫人依旧兴致勃勃、浑身是劲的大搞绣球招亲,从拟单邀请贵宾观礼、搭设高台、门面装饰,乃至于绣球大小、式样、质料,好不好抛、抛得远不远,她一手策画,未演先轰动。

  涤心任由她去,心中已有定夺,而就在昨日,她假借洽商名义,偷偷收拾包袱准备出走,打算二次上京投入武尘怀抱,哪知刚出门就着了陆阳的道。现在,她身穿大红吉服,头顶凤冠喜帕,脸也不知给人化了什么妆,说也不能说、跑也不能跑的坐在台上一旁,这这这──全都得拜陆阳所赐。

  涤心忍不住又咬牙切齿,可惜只能骂给自己知道。

  吉时已到,耳边听见一声铜锣巨响,嗡嗡地留着回音,现场立即安静了下来。

  众人你推我挤,眼睛睁得既圆又大,眨也不眨地盯住走至高台中央的妇人。那妇人气质华贵,举止间尽是风采自信,面带微笑、静静环顾台下黑压压一片,轻轻一咳,开口说话了。

  「今天是个盛大的日子,陆家在杭州长年来蒙受各方照顾,在茶业上得保名声……」

  陆夫人声音雅气,每说一句,旁人便将她的话重复,力道浑厚地传送出去。前头介绍观礼来宾,说尽恭谦之词,拉拉杂杂一堆,终于出现重点。

  「今日承蒙不弃,众人捧场,陆家的绣球招亲添色不少。那告示已详细写着,身家清白、无不良嗜好、年及弱冠又尚未娶亲的男子,皆可加入抢绣球的行列……」

  没她抛绣球,众人抢个头啦!涤心暗暗冷笑,双手紧紧交握,已打定主意抵死不抛绣球。

  「吉时已至,咱们这就开始,新娘头遮喜帕瞧不清楚,就由老身替她抛了,绣球既出,姻缘由天作主。」

  谁?!谁、谁、谁抛绣球?!听这话,原先只凉半截的心直接掉到冰窖去了。

  涤心神智尚未回转,那朵牡丹花般的红绣球已由陆夫人手中脱离。

  经过设计的绣球果然不同凡响,不多施力,已造成好大好高的抛物线。

  众人屏气凝神,双眼随着移动的绣球而移动,只见它由高台上飞出,蓝蓝天际,小红花球飞坠下来变成中红花球,再飞坠下来变成大红花球,然后砸入黑压压的人群当中。

  每个人彷佛打出娘胎到现在,就为等这一刻。

  顿时,台下乱成一团、挤成一团、打成一团又抢成一团。

  「哇!我的,我抢到绣──」球字没来得及出口,有人故意一挑,绣球脱离他的拥抱,翩翩飞了出去,坠入另一边争斗。

  「胖子,你是啥意思?!」煮熟的鸭子飞了,白花花的银两、白嫩嫩的美人儿啊,没啦!飞啦!痛心呵!扼腕呵!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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