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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士子风流-第8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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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自己不向他们就范,接下来可能就会有火烧自己房子的一天,所以双方不共戴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徐谦要整死商家,是自保的手段。

可是这些大人,却是一个个比自己更加积极,平时一起喝花酒的朋友瞬间就反目成仇,平时经常走动的所谓世交,翻脸之间就恨不得落井下石。甚至……徐谦还听说来的这些人之中有一个水师的武官和商家算是儿女亲家,可是这位将军到了这里,听到汪大人要重惩商家,竟也不由松了口气。只怕他和商家之间联系更深,巴不得杀人灭口,回去之后,多半就是断绝姻亲,让自己的儿子立即休掉商家的女儿了。

徐谦心里叹了口气,虽有感触,却没有太多的同情,这便是游戏规则,这个游戏之中,朋友就是用来出卖的,墙倒众人推,有人落井,就有无数人砸石。

商家这是自己找死!

汪名传吩咐已定之后,周遭的官员纷纷道:“姓商的平时恭谦有礼,想不到竟是逆贼,实在想不到。幸好徐公子洞察秋毫,否则吾等差点被他们蒙蔽了。”

汪名传却突然长叹,老眼中泪花闪烁,哽咽道:“商家子弟不肖,做出这等事,老夫念及文毅公,不由潇然泪下,文毅公当年文采斐然,才高八斗,状元及第,登科之后,上为国家,下念黎民生计,此乃我浙江士林典范……只是可惜……可叹……”

他突然大讲文毅公的好处,先是让一众官员傻眼,可是随即有人明白了。汪大人高明哪,皇上刚刚登基的时候,就曾说过浙江有二杰,其一是文毅公,其二是谢太保。便是内阁几位阁老也多对文毅公屡屡出言,说他出淤泥而不染,是为典范。

现在突然商家闹出这么大的事,处置当然是要处置,可是未免有点打宫里和内阁的脸面,所以这件事必须一分为二的看,文毅公自然是好的,绝不能因为子孙不肖就否认文毅公,否则不但要让宫里反感,便是内阁也会有人看你不顺眼。

醒悟过来的人不敢怠慢,纷纷应和道:“是极,是极,真是可惜。”

汪名传又道:“明日本官也要去淳安一趟,前去拜祭文毅公之墓,至于他的不肖子孙……”汪名传又是叹气,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本官虽然惋惜,却容他们不得。”

事情已经定了调子,也无人提出异议。

众人众星捧月一样拥簇汪名传进入别院的厅堂,徐谦这时候反而成了配角,心里不由腹诽:“他娘的,坏人你们做了,好人你们也做了,弄来弄去,搞得我好像成了打酱油的一样。”

汪名传在首位上坐定,终于想起了徐谦,他的目光落在徐谦的身上,对于徐谦这个家伙,汪名传很不喜欢,甚至是很讨厌。可是这时候,他却面露笑容,诚挚地道:“徐生员,若非是你,只怕这商家还在逍遥法外,你奉宫中旨意来查商家的吗?”

这是在试探徐谦,看看徐谦和宫里的关系深到什么地步,又想探听宫里对这商家到底是什么心思。

徐谦回答道:“宫里只赐了御剑而已。”

这是老实话,这把御剑是宫里赐的,至于是宫里的谁赐的,徐谦也是语焉不详。

一句话让这些人的面色都古怪起来。

汪名传皱眉,他隐隐感觉到,事情和自己想的不太一样。

他们原本以为,徐谦既然拿了御赐的御剑跑来查商家通倭,那么想必是宫中授意,联想到前些时日徐谦诛杀了六个倭寇,受了宫中褒奖的事,难保不是宫里让徐谦密查倭寇余党,最后这徐谦才把商家牵扯进来。

也正因为如此,在座的衮衮诸公以为宫里势必下定决心,商家要大难临头,所以一点都不介意在这商家的屁股上狠狠补上一脚。

可是现在徐谦却说宫里只是授予了御剑给他,也没具体让他来管倭寇,更没有提过其他的事,至于怀疑商家与倭寇勾结,只是他自行脑补,自己没事找事做。

这显然是……

被坑了……

汪名传老脸抽搐,早知如此,他定会全力保住商家的,莫说是他,便是那提刑副使也绝不可能让徐谦进去搜查,一定会找出无数个借口,阻拦徐谦。

可现在就在于……

明明是他们被坑,被这徐谦摆了一道,却又不能发火,不但不能发火,汪名传还露出笑容,很欣赏地朝徐谦点头道:“果然是英雄出少年,也难怪宫中授你御剑,好,很好,你这一次立下了大功,浙江倭患已经愈演愈烈,本官也早就怀疑有人暗中通倭,与倭人勾结,若不是你,商家又怎么能败露?到时本官定要上书,列徐公子为首功。”

徐谦连忙道:“大人客气,学生不过是举手之劳,哪里及得上诸位大人运筹帷幄,谋划全局?”

汪名传不由哈哈一笑,道:“你太客气,你乡试就要在即了是吗?你的才学很好,想来此次乡试,徐公子是必定要高中的了,本官经常对别人说,这一次的乡试案首,只怕又是你了。今年乡试,本官也会去主考,你好好答题,到时朝廷既有恩旨,恩科又能高中,我杭州又免不了多这一桩美谈。”

第一百三十五章:全家进火坑

汪名传一番话,看上去是一番对后辈的期语,可是徐谦心里不由生出一丝警惕。

在徐谦听来,汪大人的言外之意很简单,这件事到此为止,和你徐谦已经没有关系,你最好识相一点,你即将要乡试,老夫也算是主考之一,你若是还想拉人下水,那么这乡试就别想太顺利。

当然,反过来想的话,若是自己乖乖听话,乡试也少不得给自己好处,暗中加点分也不是没有可能。

徐谦心里想:“这姓汪的只怕忌惮自己有向宫中递奏书的通道,怕自己暗中打小报告。既然如此,那就索性吓吓他。”

打定主意,徐谦微微一笑,毕恭毕敬地道:“大人说的是,乡试是大事,只是可惜……”

“可惜什么?”汪名传风淡云清地看着徐谦。

徐谦苦笑道:“可惜我是想做闲云野鹤也不成了,这件事闹得这么大,宫中必定要过问的。”

汪名传目光一沉,手里端着的茶盏本来想举起要吃,这时候却悬在半空,随即又放了下去。徐谦的意思隐隐是在告诉他,宫里在等他回话。

这是什么意思?莫不是说宫里未必相信他们这些布政使、提刑使,反而相信他这姓徐的小子?

若是其他人说出这种大话来,汪名传自然不会信,可是先是御赐了忠良世家的牌匾,又准许徐谦办报,此后这徐谦手里又不知从何时起多了一把御剑,再加上徐闻道敕封文贞公的消息已经传出,种种迹象表明,这姓徐的不知是在什么时候已经和宫里搭上了线,而且还深受信重。

徐谦的机锋是,你们这些人的身家性命其实是掌握在他的手里,别想玩花样,更别玩威胁这一套,惹得急了,大不了两败俱伤而已。

汪名传笑了,道:“你是读书人,自然是以学业为重,不过你天资聪敏,宫中既然等你消息,那就速速回应才是,宫里无小事嘛。”接着又狠狠地将徐谦夸赞一通,拍着胸脯道:“至于商家那边,本官绝不轻饶,老夫今夜便上奏,想必朝廷很快就有旨意下来。”

徐谦见呆在这里索然无味,原本是他报仇,结果这些家伙一个个比自己还急,微笑道:“既如此,学生便告辞了。”

徐谦深深作揖,退了出去。

锦衣卫的张千户已经带着人赶往了淳安,毕竟这种事已经涉及到了谋逆,锦衣卫没有不出现的道理。徐谦一走,整个堂子里就只剩下了这十几个浙江的大小官员。

许多人大气不敢出,都是有些不安地看向汪名传。

汪名传的脸色铁青,良久……他长长吐了口气,随即自嘲地笑了笑:“只差一点点,我等竟都栽在了一个小小生员上头,哎……这个人,真是个麻烦。”

那总兵官忍不住道:“汪大人,眼下最紧要的是如何善后收尾,商家这事儿太大,若是将我等牵扯进去……”

汪名传的脸色如古井无波,慢悠悠地道:“这个容易,孔副使已经去办了,想必不会留什么把柄,商家这边已经不必再管,只是这个徐谦……”汪名传叹口气,旋即道:“这个人势必要安抚一下,他现在与宫里关系密切,不得不防,眼下若是安抚不住他,就怕他乱嚼舌根。”

杭州通判忍不住冷笑:“难道宫里宁愿相信他一个生员,也不相信我等?”

汪名传的眼皮子都没抬,冷笑道:“我说句犯忌讳的话罢。宫里的那位外宽内忌,看上去似乎待人宽厚,对咱们信任有加,可是事实未必如此,否则也轮不到一个小小生员这般嚣张跋扈,当今天子可不是大行皇帝,可以随意糊弄,正因如此,老夫才担心这个徐谦犯糊涂。”

“要不要给他一点警告?”有人忍不住道。

汪名传摇头,脸色凝重地道:“万万不可,这个人吃软不吃硬,给他点甜头罢。只是可惜提学是刚刚到任的,此人的脾气还没有摸准,否则倒是可以和他打个招呼,让他在乡试通融一二。”

他想了想,道:“找个人给提学下个条子,旁敲侧击一下,看看他是什么意思再说。”

……

徐谦刚刚从商家别院出来,邓健便与他碰头,上下打量徐谦道:“你真有天子御剑?”

徐谦边走边道:“当然,保证货真价实。”

邓健一下子激动了:“那么这商家与倭寇勾结,也是宫里的吩咐?”

徐谦摇头道:“不是。”

邓健打了个冷战,不禁道:“那你这算不算假传圣旨?”

徐谦几乎要掩面泪奔,道:“应该算是。”

邓健一下抓住徐谦的衣襟,红着眼咆哮:“你知道假传圣旨意味着什么吗?这是抄家灭族的大罪,你……你真是疯了!”

徐谦显得很平静:“邓兄弟,你先放开我成吗?”

邓健不情不愿地将徐谦放下,脑袋别到一边去:“你真是不要命了,就算你自己不要命,也该为你爹和赵小姐考虑。”

徐谦道:“你不懂,王公公有一句话很有道理,是不是大逆不道,不在于你做了什么,你说了不算,他说了也不算,这个世上只有一个人说了算。假装圣旨也是一样,只要宫里那个人认为这件事做得好,那么这圣旨就是真的,就算圣旨是真的,可宫里若是觉得不满,那么便说你是假传圣旨你又能如何?”

徐谦叹口气:“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可以在这件事上做出最终的裁决。邓兄弟放心,我若是没有把握,怎么敢冒这么大的风险?”

邓健瞪了徐谦一眼,不由道:“其实我越来越看不透你了,我刚认识你的时候,你就是个臭小子,后来中了童生,一路过关斩将,越是如此,我就越看不透你……”他显得很是惆怅,不禁黯然道:“你已经是秀才了,已经认得了这么多大人物,可惜我还是一事无成,想我邓健也是有抱负的人,为何总是不如你。”

徐谦拍拍他的肩,笑道:“你有什么抱负?”

邓健认真地道:“以后自然会告诉你。”

徐谦心里腹诽,这个时候竟还卖关子?

二人一边胡扯一边回到报馆,王公公还没有走,外头仍然围着不少护卫,其实王公公一早就收到了消息,早已吓得面如土色,他是知情人,当然知道徐谦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宫中授意,这样大胆的举动,简直就是大逆不道。

徐谦回来,直接便去寻王公公,王公公屏退了左右的人,待这房间里只剩下了他和徐谦,他才冷冷一笑道:“徐谦,你疯了?”

徐谦很冷静地道:“学生没有疯。”

王公公冷冷道:“你难道不知道陛下的性子?陛下最厌恶的,就是有人欺上罔下,你假借他的名义在杭州放肆,这件事根本瞒不住,传入了陛下耳里,龙颜震怒之下,你便有十个脑袋也没有命。”

王公公深吸一口气,又道:“咱家和你是一条船上的蚂蚱,实话和你说,你若是好过,咱家也大有可为,可你犯了这么大的事,就算皇上不追究,黄公公也不会饶我,哎……你做事之前,能不能想清楚,报仇雪恨固然痛快,何必要搭上自己?”

徐谦道:“如果商家通倭,证据确凿呢?此前的时候,陛下就命我闹出一点动静,要看我本事,你看,现在揪出了这么大的一个通倭案来,岂不是大功一件!”

王公公气得跳脚,道:“你还想要大功?你可知道,单一个欺君罔上就足够你死无葬身之地,就是有天大的功劳,又有何用?”

徐谦却是自信道:“公公是不理解陛下的心思,陛下最恨的,是有人欺上瞒下,公公想想看,商家私自下海了这么多年,却无一人弹劾,更无一人发现,还有,他的船又从何处下海?难道他们能上天入地不成?在陛下看来,不是学生欺上瞒下,欺上瞒下的是整个浙江的官场,他的愤怒自然也是针对浙江官场而发,而学生虽然有欺君之嫌,却是捅破了这层窗户纸,以陛下的心思,反而对学生更加借重。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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