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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

士子风流-第1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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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暄一阵,从慈宁宫出来,嘉靖呆呆地走着,早已忘了徐谦落在他的后头,等他回过神,看到距他数十丈远的徐谦,只得驻足等他,待徐谦上前,他慢悠悠地道:“张太后方才的一席话,你认为如何?”

徐谦犹豫一下,道:“陛下,张太后本心上还是希望与陛下休戚与共的,杨廷和于张太后来说毕竟还是外人,其实她虽非陛下生母,可是孝皇帝还是先帝的兄弟,宪宗子嗣稀少,只有孝皇帝和先帝二人两个血脉……”

嘉靖挥挥手,脸色有些阴沉,道:“朕自然知道,在寻常百姓家,张太后也算是朕的婶娘,说到底,终究是自己人,只要她与杨廷和没有关系,朕自然厚待她。哎……只是朕自从进了京才明白一个道理,这世上谁都信不过,你看着朕做什么?朕又不是说你。你这个人就是太胡闹了,若是不胡闹,还是可信的,罢了,你不要装出一副委屈的样子,朕自然信你。说起来,方才你算是帮了朕一个大忙,只是不知道今日太后的这番话传出去又会如何。”

想到这里,嘉靖的心情陡然愉悦起来,负手笑吟吟地道:“咱们等着看笑话吧。”

徐谦却是苦笑:“陛下固然可以看笑话,可是今日的事传出去,学生只怕要成为别人的眼中钉,成为别人眼中的肉中刺了。”

嘉靖的拳轻轻地锤了锤徐谦的心口,骂道:“成为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总比成为朕的眼中钉肉中刺要好得多,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你我联手,一个在宫中,一个在宫外,咱们休戚与共,又有什么不好?”

徐谦不禁无语,嘉靖这厮安慰起人来还真有特色,不过他这一句总比成为朕的眼中钉肉中刺要好,确实让徐谦心里舒服了许多,可是想到三个国舅要去路政局,不由苦笑,道:“陛下,这三位国舅没一个是省油的灯,学生父子为陛下效力,可是陛下转手就把我父子二人卖了。把他们请进来,这事还怎么办?若是他们胡闹,学生父子又当如何?陛下一时痛快,已经开了金口,却是让我父子二人难受了。”

“是吗?”寿宁侯、永丰伯是什么人,他还是知道的,图谋不轨、扯旗造反的事,或许他们不敢,可是除了这图谋不轨,多半什么事都敢去做,这些人都是仗着宫里有人,皇帝在他们眼里都是后生晚辈,一个个腰杆子挺得直,平时坏事做绝,从不会有什么顾忌,徐谦父子想要辖制他们,还真不太容易。

只是嘉靖微微一笑:“朕让他们进路政局,就是因为他们平时太过胡闹,正是因为胡闹,所以朕才叫他们进去,跟着你们父子学点东西,否则一直散养在外,迟早要闹出事来,到时朕若处置他们,两宫太后多半不喜,可要是不处置他们,对他们放任自流,外头多半又要议论纷纷,说朕包庇自己的亲族,他们就交给你了,只要做得好,朕少不了你的好处。”

这一番话让徐谦无言以对,敢情皇帝老子你是故意的,把路政局当作了工读学校?

见徐谦愁眉不展,嘉靖心软下来,拍了拍他的肩道:“你放心,他们进去只是帮办,朕不会敕他们要职,若是他们敢胡闹,你们父子也不用客气,该整治就整治,朕还不信了,他们能胆大包天,敢对你们父子二人如何。”

他说不信,可是徐谦却是深信不疑,这三个家伙还有什么事不敢做?人家是国舅,捅破了天也有人擦屁股,单靠路政局的官职能吓住他们,那才是怪了。

嘉靖已经厌烦了再劝慰徐谦,板起脸道:“你休要给朕摆出这个样子,朕并不欠你什么,这三位国舅进去是为了你们父子二人好,事情就这么定了,天色不早,你也早早出宫去吧。”

一场君臣对谈不欢而散,在徐谦和嘉靖对话的时候,慈宁宫里的一个小太监已是飞奔往神宫监方向去了。

今日本不是杨廷和当值,因此杨廷和正在书房里看书,昨夜值夜熬了一夜,清晨的时候他小憩片刻,精神也就爽朗了,此时有门子来报:“毛学士到了。”

毛纪……

杨廷和的眼眸中掠过了一丝狐疑,这个时候,毛纪应当在内阁当值,他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跑来?

一般情况,当值的内阁学士若是没有重要的事是不会轻易出宫的,毕竟内阁里积压的事儿实在太多,内阁里白天也就两个当值大臣,两个人当值,若是走了一个,另一个只怕要吃不消了。

杨廷和知道这毛纪求见定然有大事禀告,道:“去,请毛公进来说话。”

过不多时,毛纪便被人领了进来,毛纪一进这书房,便忙不迭地道:“杨公,宫里的事可听说了吗?”

方才的事也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再加上杨廷和今日没有当值,所以消息传得并没有这么快,杨廷和皱眉,慢悠悠地道:“出了什么事?宫里……莫不是陛下……”

毛纪摇头苦笑,道:“我也不过是刚刚得知,张太后那边,今日在慈宁宫见了陛下和徐谦……”

毛纪将事情原原本本地都说了一遍,杨廷和阴沉着脸,略带浑浊的眼眸此时闪烁着诡异的光芒,他舔舔嘴,慢吞吞地道:“这个徐谦,看来倒是小看了他,他的一言一行都很有深意,他一个学生居然能引导着张太后说话,不简单,很不简单啊。”

毛纪怒气冲冲地道:“杨公,这消息遮不住,迟早都要传出去,这文武百官之中有不少人都深信张娘娘与杨公关系匪浅,一旦消息泄漏,只怕有许多人难免会生出其他心思。”

毛纪这一句话是很有道理的,杨廷和之所以能得到所有大臣的支持,很大的一部分原因是张太后。

当今朝中有一部分大臣至今还怀念着孝宗皇帝,因此对张太后格外敬重,若是这个时候,张太后站在嘉靖一边,那么对杨廷和来说绝对是一件很难堪的事。

不过杨廷和并不介意,他淡淡一笑,风淡云清地道:“若只是一些投机取巧之徒,理他们作甚?可以不必去理会。”

“只是……”杨廷和在这里顿了一下,随即脸色变得凝重起来,道:“老夫忌惮的只有一个人。”

毛纪看着杨廷和,道:“我也想到了一个人,只是不知杨公所想和我之所想是否相同。”

杨廷和的眼睛眯起来,道:“蒋冕近来都在忙什么?”

毛纪眼眸一亮,似乎是杨廷和的话正中了他的猜测,他连忙道:“蒋学士这几日除了票拟就是看报。”

“莫不是明报?”

“正是,都是他托人从江南带来的,他还向老夫推荐呢,说是每日闲暇时看一看不失为苦中作乐。”

杨廷和慢悠悠地道:“他当然是有苦,所以才要作乐,以后要多多提防着,老夫总是觉得他似有所图。”

第二百一十九章:你拿捏得住吗?

内阁里头,毛纪告了病假,这堆积如山的奏书如今都交付给了蒋冕。

蒋冕是个老实人,若是其他大臣,多半早就发了一通牢骚,可他非但没有牢骚,反而埋着头飞快地票拟,对一些加紧要办的奏书,他极快批示,而一些拿捏不定的,他却不敢擅专,而是写下自己意见放到一边,叫人送去杨廷和的书案上,到时请他定夺。

蒋劳模任劳任怨,无怨无悔,一直熬到了正午,午时的时候,当值阁臣就要吃茶点,当值期间,饭是没得吃的,不过这吃茶的习惯却是风雨不动,就算是在英宗的时候,瓦刺人南下,这规矩也没有断过。

所谓吃茶,其实就是用糕点和吃茶水,吃糕点是饱腹,吃茶水是养神,唯有这样才能精力充沛,养足精神。

蒋冕随口在耳房里吃了些东西,便想起明报,他确实有了看报的习惯,报纸都是由杭州那边快马送来,虽然都是过期的报纸,可蒋劳模依然乐此不疲。

这时候,有人探头探脑地进来,低唤一声:“大人……”

蒋冕放下了报,抬头看了来人一眼,脸上立即露出了平易近人的笑容道:“是有成?进来说话吧。”

这字有成的年轻书吏是蒋冕举荐进来的,算是蒋冕的同乡,他已中举,打算明年春闱试一试运气,他在京师无所事事,蒋冕怜他才学,因此举荐了他。此人姓王,单名一个重字,王重笑吟吟地进来,道:“大人吩咐下来的事已经办好了,广西和辽东的几封奏书都摆去了杨大人的房里,还有,有一封江西巡抚衙门上奏的奏书,说是今年江西大旱,请求朝廷减赋的奏书以及送去了通政司,请宫里尽快裁决。”

蒋冕呵呵一笑,捋须道:“辛苦,辛苦,这阁里的书吏,你做事最是用心,事情办妥了便好。”

王重忙道:“大人都不辛苦,学生岂敢自称辛苦二字?是了,大人可听到这宫里的一些流言吗?学生也是听通政司那边传的消息。”

“流言?什么流言?”蒋冕好整以暇地吃了口茶,显然对外界的事务并不关心。

王重左右张望,压低声音道:“听说,张太后那边说了不少对杨大人不满的话,言辞很不客气呢?”

“哦?”蒋冕的脸色凝重起来,道:“都说了什么?”

王重连忙将打听来的消息一一说了,最后道:“那毛大人突然称病出宫,想来为的就是这件事,现在那位毛大人多半已经去了杨大人的府上了。大人,学生说句诛心的话,毛大人这是去邀功请赏去了,也就是大人太老实,两耳不闻窗外事,否则这时候何至于被这毛大人这般欺负?噢,他去杨大人那边卖好,倒是大人在这儿为他做事,这是什么道理?”

蒋冕冷然道:“有成,慎言!”

王重乍舌,他左右又看了一眼,确定外头无人,才将声音压到最低,道:“依学生看,宫里对杨大人似乎有不少成见,这杨大人尚且不知,再三顶撞宫中,迟早有一日……大人,这是天赐良机,说起来您的资历比那毛纪要厚实不少,若是杨大人……大人岂不是?”

蒋冕的脸色已经越来越阴沉,随即一声冷笑:“王重,你好大的胆子,杨大人是我及得上的吗?他历经三朝,无论是学识还是德行都远在蒋某之上,你懂个什么,竟敢说这样的话?至于毛学士,那也是有德之人,你再三恶意揣测他,又是什么居心?本官见你毕竟是有功名的人,又是同乡,今日你的这些话暂且不和你计较,可是再有下次,休怪老夫翻脸无情,下去吧!”

一番声色俱厉的话吓得王重冷汗直流,他小心翼翼地看了蒋冕一眼,一副还想要解释的样子。

蒋冕怒斥道:“你还想说什么?你今日说的胡话说得还不够多吗?滚!”

王重已不再敢留了,连忙告辞出去。

在耳房里的蒋冕,脸色变幻不定,随即微微一笑,只是这笑容却带着几分冷意,他低声喃喃自语:“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看来这一次,有些人确实是乱了方寸,连这个王重也动用了,你们真以为王重的弟弟前几个月在乡里大肆买地的事,老夫不知道吗?这么多的银子开销,以他一个小小的举人能承担得起?”

他一声冷笑,仿佛在笑这背后之人不自量力,随即脸色又变得慎重起来,犹豫了一下,却是忍不住摇头,低声自语:“不对,不对,以杨廷和的手段还不至于如此作践,收买王重这样的小人使这手段的想来是毛纪了,毛纪啊毛纪,你这是何苦啊,你想做螳螂,可是老夫并非是蝉,谁是麻雀,眼下还指不定呢。”

他微微一笑,拿起桌上的报纸,目光游移,又恢复了以往木讷的面容,双眉凝起,认真细看起来。

过了片刻,有个书吏斟了副新茶来给他换,这书吏平时并不起眼,和蒋冕关系向来疏远,他蹑手蹑脚地斟了茶,突然压低了声音,手脚却是不停地在收拾桌上的糕点,低声道:“大人,方才有个太监寻王重去说了几句话。还有一件事,翰林院当值的几个学士、编撰似乎在四处打听什么,今日清早广西那边来了家书,说是有人在老家那边打听老太爷的身体。”

蒋冕的眼眸掠过了一丝冷色,道:“看来有人是将老夫视作了眼中钉、肉中刺,不拔掉是誓不罢休了。”

这不起眼的书吏沉默了一下,随即又道:“大人要不要……”

蒋冕冷冷一笑,摆摆手道:“什么都不用做,等着看好戏吧,好戏还在后头呢。”

他微微一笑,端起刚刚换上的新茶,慢悠悠地继续道:“路政局那边要多多关注一下,事情不会这么简单,眼下他们似乎是不起眼,可是迟早会有乱子闹出来,至于其他的,什么都不要去管,也不要去问。”

这书吏识趣地道:“那么学生告退。”

……

路政局已经成了风尚,有了嘉奖状这样的护身符,行商不知便利了多少,况且人家有了,你没有却是不成,因此京畿附近的商贾大多都来抢购,便是山西、山东、宣府的商贾也是闻风而动,如今路政局附近已是商贾云集,因为一时半会也未必买得到,因此不少远道而来的商贾不得不暂时在附近打尖歇息,徐谦看中商机,便将徐福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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