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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孙犁传-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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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敌人的残酷“扫荡”,没有容许他的家人保留下一张宝贵的纪念照。
  保留的是屈辱。这里是一张农村妇女的照片,是从“良民证”上撕下来的。照片角上有一点白光,那是敌人的刺刀,是敌人用刺刀逼着照相时留下来的。除了刺刀的白光,整个照片的光线很暗,旁边有半个“验讫”的戳记。这位农村妇女是孙犁的远房嫂子,她有意地保留了这张照片(这时敌人已经败退,“老百姓焚毁了代表一个艰难时代的良民证”),想寄给在前方作战的丈夫,激励他杀敌的志气。孙犁看了看照片,又端详了一下这位远房的嫂子,一时不明白那么一个活泼好笑的人,为什么照出相来这么呆板阴沉,他说:“这相片照得不像!”
  “比我年轻?”她笑着说,“那是我二十一岁上照的!”“不是年轻,是比你现在还老!”
  “你是说哭丧着脸?那是敌人在的时候照的,心里害怕的不行,哪里还顾的笑!那时候,几千几万的人都照了相,在那些相片里拣不出一个有笑模样的来!”
  是孙犁一篇题名《相片》①的散文,讲了上面这个故事。在《小胜儿》②这篇小说里,人民在战场上用血与火洗刷着自己的屈辱:


  冀中有了个骑兵团。这是华北八路军的第一支骑兵……
  马是那样肥壮,个子毛色又整齐,人又是那样年轻,连那个热情的杨主任,也不过二十一岁。……过了两天,这个队伍就打起仗来,打的是那有名的英勇壮烈的一仗。敌人“五一大‘扫荡’”
  突然开始,骑兵团分散作战,两个连突到路西去,一个连作后卫陷入了敌人的包围,整整打了一天。在5月麦黄的日子,冀中平原上,打的天昏地暗,打的树木脱枝落叶,道沟里鲜血滴滴。杨主任在这一仗里牺牲了,炮弹炸翻的泥土,埋葬了他的马匹。……杨主任的警卫员小金子也受了伤。他用手刨着土掩盖了主任的尸体,带着一支打完子弹的短枪,趁夜色突出重围,回到冀中平原上自己的村庄养伤。他很想念牺牲了的那些战友,和一位正在相爱着的姑娘有过这样一番对话:“我问问你,杨主任牺牲了?”
  “牺牲了。我老是想他。跟了他两三年,年纪又差不多,老是觉着他还活着,一时想该给他打饭,一时想又该给他备马了。可是哪里去找他呀,想想罢了!”
  “他的面目我记的很清楚,那天,他跟着你到咱们家来,我觉着比什么都光荣。说话他就牺牲了,他是个南方人吧?”“离我们有九千多里地,贵州地面哩。你看他学咱这里的话学的多像!”
  “不知道家里知道他的死讯不?……”姑娘显然伤心起来。小金子想到的还是战场上的情景:“先是他同我顶着打,叫同志们转移,后来我受了伤,敌人冲到我面前,他跳出了掩体和敌人拚了死命。打仗的时候,他自己勇敢的没对儿,总叫别人小心。平时体贴别人,自己很艰苦。那天行军,他渴了,我说给他摘个瓜吃,他也不允许。”
  ……
  这是一篇根据真人真事写成的故事。杨主任的本名是杨经国,关于他,《吕正操回忆录》里说:“经国同志是贵州人,1937年初由北方局派到六九一团做党的地下工作,牺牲时才二十多岁。孙犁有一篇小说叫《小胜儿》,主要就是写的骑兵团,写了杨经国,是写得很真实的,写了杨经国热情待人,细致的政治思想工作,以身作则的模范行为,写到他的牺牲……我也总想写一篇关于经国同志的文字,以寄托我的哀思,并纪念我们共同战斗的岁月。”
  关于五一反“扫荡”,我们还得提提他的一位战友,——远千里。他是河北省任邱县人,曾在保定第二师范念书,当时和梁斌等进步同学很要好。1938年4月参加抗日工作后,在冀中任记者、编辑、剧社导演和编剧等。他青年时代喜欢诗(特别是马雅可夫斯基和勃洛克的诗),后来自己也写诗,出过《三唱集》、《古巴速写》等诗集。
  五一大“扫荡”后,他在洞里坚持编报纸,刻蜡版,写街头诗……光景很像《“藏”》里写的:每天清晨,从洞里出来透风,“洞的出口在野外,他站在园田的井台上,贪馋地呼吸着寒冷新鲜的空气。看着阳光照耀的、尖顶上挂着露珠的麦苗,多么留恋大地之上啊!”①五一反“扫荡”后,他的爱人,在一次秋夜涉水转移时,掉进井里牺牲了。她的死,使孙犁受了启发,在《风云初记》的最后,做了李佩钟这个人物的归结:
  ……第二年春天,铁路附近一个个村庄,在远离村庄的一眼土井里淘水的时候,打捞出一个女人的尸体。尸体已经模糊,但在水皮上面一尺多高的地方,有用手扒掘的一个小洞,小洞保存了一包文件,并从文件证实了死者是李佩钟。……我们这一节也该结束了。有一首歌的题目,叫《血染的风采》,孙犁和他的战友们,那些年来所走过来的道路,没有一处不被血染的风采所照耀。他们在战争中送走了火红的年华、火红的岁月,他们的创作,整个是一部时代的,也是他们个人经历的血与火的艺术记录。
升华
  在抗战的冀中平原上,孙犁到处看到了一种无形的力量,“我遥望着那漫天的芦苇,我知道那是一个大帐幕,力量将从其中升起。”①这里说的,是他熟悉的白洋淀。我们到过那里,那是一个深秋季节,虽然是和平环境,面对浩淼的淀水和一望无际的苇田,我们也被一种宏大的气魄和无比壮观的景象所感动(我们承认,在人民流过血和汗的这个湖面上,一种历史感加强了我们的感觉和印象)。负责水上导游的安新县委宣传部的一位同志介绍说:“白洋淀共由一百四十余个淀组成,占地面积四十多万亩,水道纵横交错,足有两、三千条……”他口气一转,略带风趣地说:“来到这个地方,莫说日本鬼子会迷路,我们自己也会迷路。”看着汽艇周围数不清的块状苇田和左盘右旋的迷宫似的水道,我们相信了他的话。
  作家的经历又把我们召回到那个炮火连天的时代,这时的白洋淀,具有一种悲壮的英雄色彩:“这里地势低下,云雾很低,风声很急,淀水清澈得发黑色。芦苇万顷,俯仰吐穗。”①“夜晚,敌人从炮楼的小窗子里,呆望着这阴森黑暗的大苇塘,天空的星星也像浸在水里,而且要滴落下来的样子。到这样深夜,苇塘里才有水鸟飞动和唱歌的声音,白天它们是紧紧藏到窠里躲避炮火去了。苇子还是那么狠狠地往上钻,目标好像就是天上。”②
  在这敌人监视着的苇塘里,我们记得作家讲过的这个故事:
  一个干瘦的、眼睛特别明亮的老者撑着一只小船,无数次地穿过了敌人的夜间封锁,为游击队运输粮草、护送干部。他不带一支枪,甚至也不穿一件像样的衣服(除了那件蓝色的破旧短裤),只靠那只灵巧的篙和水鸭子似的游水本领,在万亩苇塘里穿梭般驰骋,从未发生一次意外。靠了他,稻米和肥鱼的香味,才和歌声一起从苇塘里飘出来;靠了他,才维系了淀里淀外的交通联络。但有一次,却发生了意外,他护送两个女孩子在夜间穿越封锁线时,撞上了敌人的小火轮,有一个女孩子负了伤。这个打击差一点使他失去了继续前进的力量,他感到自己蒙受了耻辱,无脸再见苇塘里的战士;但他到底将船驶到苇塘边,用篙拨开外面一层芦苇,找到了窄窄的入口。他发誓为女孩子复仇:“他们打伤了你,流了这么多血,等明天我叫他们十个人流血!”老人没有说错,第二天,他单身智斗敌人,使十几个鬼子落入圈套。他一个一个地收拾他们,用篙砸他们的脑袋……在苇塘那边,鲜嫩的芦花展开一片紫色的丝绒,正在迎风飘撒。在芦花下面,露出一个女孩子的俊俏的脸,她按照老人的约定,惊奇地欣赏着这场英雄行为。
  这个故事很带有传奇性。古语说,燕赵多慷慨悲歌之士,在这个故事里,我们看到那种慷慨悲歌的义士精神,有了新的发扬。
  下面这个故事就更加壮烈了:故事仍然发生在白洋淀,不过这一次是在淀边的新安镇。新安镇四面临水,大汉奸熊万东住在有日本宪兵队把守的深宅大院里,整天不出大门一步,以为他的万世基业是稳如泰山的。这天是中秋节,他正在客厅赏月,忽然帘子一动,闪进一个人来。他一把抓起放在手边的盒子枪,厉声问:“谁?”
  “是我,大伯。”来人非常沉静,原来是参加了除奸团的他的一个侄儿。侄儿向他诉说,日本人到处抓他,他实在走投无路,才来求大伯赏他五十块钱,他好离开新安,到天津去做个小买卖,代价是,他愿意把带来的一支顶好的盒子枪送给大伯,一厢说着,一厢倒拿着枪,递了过去。熊万东拿起枪,走到钱柜那里去,他一猫腰,脑袋已经掉下来;随着一把钢刀的闪光,来人带好两支枪,已经上了房……作者说:“这就是有名的熊氏三杰的英雄故事中间的一个。”①熊氏三杰的故事,抗战时期在冀中一带流行很广,在有关作品和文章中,曾经多次被人辑录或转述;就叙述的生动和精采来说,孙犁应属于最佳者之列。他继续说——……这位英雄不久牺牲在新安城下。他吃醉了酒,受了奸人的骗:“要拿新安了!”他跳下炕来就奔着县城跑去,他爬上城墙,敌人打中了他,翻身跌了下来。伙伴说:“你挂了彩,我背你回去!”
  他一摆手,说:“不用!我是没用的人了。这样也就够本了!”他举枪打死了自己。
  其实,敌人只打折了他的左腿。
  关于他的两条腿,有很多传说,新安一带,都说他是飞毛腿。有人说,飞毛不飞毛不知道,反正他走路特别溜撒,孩童的时候,常见他沿着城墙垛口飞跑。
  也许有人要问:为什么只坏了一条腿就打死自己?这问题就很难答复。为什么不残废的活着?我好像听说,有一只鹰,非常勇猛,损坏了一根羽翎,它就自己碰死在岩石上。为什么它要碰死?
  冰连地接的新安,有一种强烈的悲壮的风云,使人向往不止。
  我们觉得,在冀中人民身上,孙犁看到了属于北方民族的那些最有光彩的品质。这种品质,实际上是在一定文化背景下形成的某种历史个性,它是属于传统的,又是属于未来的。孙犁在撑船老人和新安英雄身上看到的,是这种历史个性的新的升华。
  这种情况,也影响到孙犁的观点和感情。他在五一大“扫荡”那年的冬天,写过一篇题名《慷慨悲歌》的札记①,里边有这样的话:“……在荆轲的时代,像荆轲这样的人还是很少的。英雄带有群众的性质,只有我们这个时代,像是一种志向,和必要完成这种志向,死不反顾,从容不迫,却是壮烈的千古一致的内容。”他的笔明显地受到了这种精神的感召,似乎也染上了易水的悲壮的风云。在抗战胜利的前一年,安平县三名干部被敌包围,最后壮烈牺牲,孙犁为他们写了一段碑文,其中说:“……当其在室内,以只身抗敌伪,坚贞不屈。向敌伪汉奸叫骂时,声闻数里,风惨云变。附近人民,奔走呼号,求引救助,有如父兄之遇危难。当我部队收葬三烈士尸体时,所有干部战士,无不如狂如病,歃血指发,有如手足之诀别。每一言及三烈士殉难事,则远近村庄,啼泣相同,指骂奸伪,誓为复仇。……古来碑塔纪念之迹多矣,而燕赵萧萧英烈故事,载于典册者亦繁矣,然如此八年间,共产党、八路军领导我冀中人民解放国土,拒抗敌顽,其环境之复杂、残酷,其斗争之热烈、悲壮,风云兴会,我冀中英雄儿女之丰功伟绩,则必光掩前史而辉耀未来者矣……”①这段碑文,慨乎其言,若扬若抑,颇多燕赵古风;如果击筑而歌,就是一支易水新曲了。不用说,这支易水新曲,也记叙了孙犁自己的感情历程。
  孙犁还看到,战争改变了人民的观念,使一代少男少女忘记了祖宗的成法。在碉堡林立的土地上,这些少年人走向生活的第一步就是战争。他们站岗放哨,送鸡毛信,也打游击,也在露天过夜……“他们在炎热的河滩上找不到一棵歇凉的树,用浑浊的河水解渴,烧熟山药豆角会餐。正午,男孩子们跳到河里去洗澡,女孩子们替他们洗好衣裳,晒在沙堆上,然后把他们赶到远处去,自己也坐在河里洗洗身上的泥汗。”“有时在无边的高粱地里,用高粱秸和衣服支架成一个小窝棚,用豆棵做被褥,睡在里面。有时共同钻到那阴暗潮湿的地洞里,紧紧靠在一起,大气也不敢出,互相听着心头怦怦的跳动。”②在这种情况下,新的观念和新的爱情在悄悄成熟着。
  但是,在战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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