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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孙犁传-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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冀中平原上了”①。不只是血的场面,还有战斗、新生、力量和欢乐的场面。这些场面就发生在作者的周围或身边,激励着他的感情,浸润着他的笔,使他不失时机地捕捉了那些历史性的镜头,用新鲜而热烈的画面,充实着历史的篇章:以后不多几天,这一家就经历了那个1942年5月的大“扫荡”。这残酷的战争,从一个阴暗的黎明开始。
  能用什么来形容那一月间两月间所经历的苦难,所眼见的事变?心碎了,而且重新铸成了;眼泪烧干,脸皮焦裂,心脏要爆炸了。
  清晨,高粱叶黑豆叶滴落着夜里凝结的露水,田野看来是安静的。可是就在那高粱地里豆棵下面,掩藏着无数的妇女,睡着无数的孩子。她们的嘴干渴极了,吸着豆叶上的露水。如果是大风天,妇女们就把孩子藏到怀里,仄下身去叫自己的背遮着。风一停,大家相看,都成了土鬼。如果是在雨里,人们就把被子披起来,立在那里,身上流着水,打着冷颤,牙齿得得响,像一阵风声。
  这是《“藏”》②这篇小说对五一大“扫荡”开始后群众生活的一个掠影。人们可能还记得小说叙述的那个挖洞的故事。著名的冀中平原的地道战是从挖洞开始的,是真正的人民的创造。开始是单一的洞,后来发展为多户相通的初级地道,但目的仍是为了隐蔽,再后才发展成为能攻能守的网络式作战体系。挖洞的事最早出现在蠡县(孙犁的小说《第一个洞》①,几乎以完全纪实的手法写了这件事),这和小说描写的背景完全一致。据《吕正操回忆录》②说,开始有的领导同志对蠡县一带发展地道很不满,认为是逃跑主义,后来程子华政委带工作组亲往调查,才肯定了这是人民的伟大创造。蠡县靠近保定,环境艰险,最先出现地道是不奇怪的。如果在五一反“扫荡”前就开展地道战,那就更好了,冀中人民会减少很多损失。
  折城、破路、挖地道,被认为是抗战时期冀中平原上的三大工程,是开展平原游击战的伟大创举。这三大工程,在孙犁的作品里全有反映。前两项工程是在抗战初期进行的,《风云初记》里有很生动的描写,我们不妨掇拾一二。
  先说拆城。女县长李佩钟向拆城的民工作了动员,大家分散开,刚要动手,来了三个穿长袍马褂的绅士,为首的正是李佩钟的父亲李菊人。他说:“古来战争,非攻即守,我们的武器既然不如日本,自然是防守第一。从县志上看,我县城修在宋朝,高厚雄固,实在是一方的屏障。县长不率领军民固守,反倒下令拆除,日本人一旦攻来,请问把全县城生灵,如何安置?”
  李菊人领了半辈子戏班儿,不但他的见识、学问,全从戏台戏本上得来,就是他的言谈举动,也常常给人一个逢场作戏的感觉。全县好看戏的人差不多全认识他,民工们扛着铁铲大镐围了上来。
  “我们不是召集过几次群众大会,把道理都讲通了吗?”李佩钟说,“那天开会你们没参加?”
  “那天我偶感风寒,未能出席。”李菊人抱歉的说。
  李佩钟说:
  “我们进行的是主动的游击战,不是被动的防御战……”
  “那可以进行野战,”李菊人截住说,“昔日我轩辕黄帝,大败蚩尤于涿鹿之野,一战成功,这是有历史记载的,可从没听说拆城!”
  李佩钟向他们解释,抗日战争是历史上从没有过的战争,很多事情是旧书本上查不出来的。三个绅士还要麻烦,群众等不及了,乱嚷嚷起来:“这点儿道理,我们这庄稼汉们全捉摸透了,怎么这些长袍马褂的先生们还不懂?别耽误抗日的宝贵时间了,快闪开吧!”
  他们一哄散开,镐铲乱动,尘土飞扬,笼罩了全城。三个老头儿赶紧躲开,除去李菊人,那两个还转回身来,向县长鞠躬告别,从原道走回去了。一路走着,拿草珠子的老头儿感叹地说:“我们每天起来,连个遛画眉绕弯儿的地方也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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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拿腰子的说:
  “李菊老吊嗓子的高台儿也拆了哩!”
  李菊人却把马褂的长袖子一甩,唱起戏来。①关于破路,《吕正操回忆录》作了这样的介绍:“由于敌人是使用汽车、装甲车、骑兵的快速部队,平原地形,有利于敌,不利于我。”“冀中平原毫无山丘之阻,交通异常便利……这对敌之‘扫荡’、机械化部队之使用甚为有利。于是全冀中军民在‘破路就是抗日’的口号下,对所有道路进行了全面破坏。这一工作,从1938年1月开始,到秋季基本完成。”
  在冀中抗战史上,破路实际上是改造平原地形的一大壮举。
  《风云初记》里描写的破路的情况和细节,同上述真实背景完全相符,连时间上也不差什么。小说叙述说:破路的图样发下来的时候,已近旧历年节,那是一个充满惊恐和痛苦的年节:
  平原上这一个年节,记下了人民生活心情的重大变化。一过腊月初十,就到处听见娶儿媳妇的花炮,为了使爹娘松心,许多女孩子提前出嫁了。媒婆们忙了一阵,很多平日难以成就的婚姻,三言两句就说妥了,女家的挑拣很少。有的丈夫不在家,娘家一定要娶,就由小姑子顶替着拜了天地。
  敌人的烧杀奸淫的事实,威胁着平原的人民。在铁路两旁,那些十六、七岁的女孩子们,新年前几天,换身干净衣裳,就由父亲领着送到了婆家去。在根据地,爹娘们还想叫女儿抢着坐花轿,唢呐和锣鼓,从夜晚一直吹到天明。可是,因为敌人的马蹄、汽车和坦克,在平原的边缘,在冰冻的麦苗地里践踏倾轧,就使得在大道上奔跑的迎亲车辆,进村的喜炮,街头的吹唱,都带上了十分痛苦的性质。在这种情形下面,破路的动员,简直是一呼百应。谁家有临大道的地,都按上级说的尺寸,去打冻刨坑。早晨,太阳照耀着小麦上的霜雪,道路上就挤满了抢镐扶铲的农民。
  小说叙述了农村各阶层的人们对破路的不同态度。参加过高蠡暴动的高四海老人,他的麦地是一块靠近路边的又窄又长的条道地,他“一并排连挖十二个大沟,差不多全部牺牲了自己的小麦。他的沟挖得深,铲得平,边缘上培起高高的土墙,像一带城墙的垛口。……他全身冒汗,汗气从沟里升起,围绕在他的头顶,就像云雾笼罩着山峰。”而地主田大瞎子,却把长工按尺寸在他的地里挖的沟重新填上,用吃街占道的办法,把沟往外挪,挖在了大道上。高四海说:“日本人侵占我们的地面,我们费这么大力气破路挖沟,还怕挡不住他!像你这样,把挖好的沟又填了,这不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诚心欢迎日本,惟恐它过来的不顺当吗?”
  田大瞎子狡赖说:
  “你看,把沟挖在大道上,不更顶事儿?”
  这时从北面过来了两抬花轿,后面紧跑着几辆大车。赶车的鞭打着牲口,在田大瞎子的地头上碰上沟,差一点儿没把送女客翻下来。吹鼓手告诉高四海说:北边的风声不好,有人看见了日本的马匹。高四海对田大瞎子说:“看!你这不是挡日本,你这是阻挡自己人的进路。你的地里,留下了空子,日本人要是从这里进来,祸害了咱这一带,你要负责任!
  “我怎么能负这个责任哩?”田大瞎子一背铁铲回家去了。
  “什么也不肯牺牲的人,这年月就只有当汉奸的路。一当汉奸,他就什么也出卖了,连那点儿良心!”高四海又挖起沟来,他面对着挖掘得深深的土地讲话。①
  高四海老人没有说错,日本人过来以后,田大瞎子连同他的儿子、在北平的大学里念过书的田耀武,都成了日本人的合作者。
  孙犁赶上了在冀中平原上进行的这些轰轰烈烈的工程;因此,在字里行间,人们很容易读出他的感情、乃至经历来。
  冀中平原上的第三项工程开展得稍晚一些,那时孙犁正在山地工作,没有赶上。他写的关于冀中挖洞的故事,是听人说的。但是,他却有过钻洞的经验,那是1944年3月,他到位于太行山东麓的曲阳(在河北省西部)游击区走了一趟,在洞里住过一夜。重要的是,他有过和冀中人民同甘苦、共患难的经历,所以,写起洞来,仍然使人感到非常亲切、自然。
  《第一个洞》和《“藏”》等作品,写了冀中平原上的第三项工程,准确地说,是写了它的开头——挖洞。尽管洞还不是地道,但千里之行,始于足下,有了开头,就会产生结尾,从有了这“第一个洞”后,“地洞、地道就流传开了。而且在不断地改进着。什么‘七巧连环洞’,‘观音莲台洞’……花样翻新,无奇不有。而这‘第一个洞’的创造的故事,也就随着洞的传播而传播着。”
  《第一个洞》开头就标明“蠡县××庄”字样,所写环境,如说从1941年起,“××庄的形势就变了,在它周围,敌人的据点远的有八里,近的只有二里”,“那一带环境十分残酷”等等,和历史的真实情况,是非常一致的。《“藏”》是《第一个洞》的扩展。它的女主人公浅花要生孩子了,地上没有安全的处所,隐蔽在她家菜园子的洞里的一个八路军干部,向丈夫建议她到洞里生产,她笑着说:“那不成了耗子吗?”后来,敌人“扫荡”村庄,她果然在三丈深的地下,——那里没有灯光,也没有风——生了一个女孩,取名就叫“藏”。除了母亲,没有人能听到那第一次的“非常悲哀和闷塞的”哭声。
  是敌人的五一“扫荡”,使和平的人民失去了在地上生活的权利,甚至包括那些刚刚降生的婴儿。
  孙犁多次提到五一“扫荡”,他说,冀中人民称之为“五一事变”,他们将要把它当作一个历史传说,留给后代子孙。在《老胡的事》①里,他同样以纪实的手法,写到自己的家乡在五一“扫荡”中的情形。老胡在平汉路以西的山地工作,妹妹从冀中家乡来看他,他们很自然地拉起了家常——小说写的是老胡,我们在老胡身上,至少能看到作者部分的影子:妹妹说,反“扫荡”开始的时候,麦子刚割了,高粱还只有一尺高。她们三个女同志在一块,其中小胡和大章,哥哥全认识。敌人合击深武饶的那天,她们同老百姓正藏在安平西南一带沙滩上的柳树林里,遍地是人,人和牲口足足有一万。就在那次小胡被俘了去,在附近一个村庄牺牲了。她同大章向任河大地区突击,夜里,在一个炮楼附近,大章又被一个起先充好人给她们带路的汉奸捉住了……下面是《琴和箫》①里的一段文字,作者的身影变得明确起来了:
  去年,我回到冀中区腹地的第三天,就托了一个可靠的人到河间青龙桥去打听那两个孩子的消息……
  ……
  今年5月,敌人调集了有四五万兵力,说要用“拉网战术”消灭我们。我用了三个夜晚的时间,跳过敌人在滹沱河岸的封锁,沙河的封锁,走过一条条的白色蛇皮一样的汽车路,在炮楼前面踱过去……
  如果说上面是小说(尽管孙犁的小说含有相当大的纪事成分,他甚至把他那时写的这些作品看作个人经历的叙述),我们不免有所保留地看待它所叙述的事件,那么,下面讲的这件事情就完全是真的了。
  这件事也许就发生在五一反“扫荡”期间。且说抗战时期,日本人对农村里的学生模样的人,特别留意。凡是留学生头,穿西式裤的,见了就杀。这样,连学生或像学生的照片,也成了危险品。孙犁参加抗日工作后,留在家里的照片,都让妻子放进灶膛里烧了。但黄城岳家还有他一张照片,岳父已去世,家中妇孺,不知外面的事,没有从墙上摘下这张照片。日本兵见了,逼着要相片上的人。家里没有,在街上看到一个面貌相仿的青年,差一点儿没打死,经村里人努力,才勉强救下命——
  这是抗战胜利以后,我刚刚到家,妻对我讲的一段使人惊心动魄的故事。她说:“你在外头,我们想你。自从出了这件事,我就不敢想了,反正在家里不能呆,不管到哪里去飞吧!”①因为写作家传记的需要,笔者曾向孙犁同志要求提供照片。他拿出自己保存的所有照片来,其中确实没有一张抗日战争时期的照片。包括他的文集在内,最早的一张,是1946年春在蠡县下乡时的半身照。这张照片,穿中式棉袄,未结领扣,除了头上一顶干部帽,完全像一个农民,只是那张脸显得清秀了些。文集所收1941年照的那张,是晋察冀边区文学工作者的合影,不知取自何处,他的家里没有。像上面说的,由于敌人的残酷“扫荡”,没有容许他的家人保留下一张宝贵的纪念照。
  保留的是屈辱。这里是一张农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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