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是云云-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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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鸿依旧埋头针线，不说话。
瑾儿继续说：“我自两岁起，第一个记得的画面就是父亲掐着我的脖子，母亲在旁边哭着哀求，当时的我根本弄不懂什么，只是本能地跟着母亲一起哭，最后父亲终于心软，松开了手。后来我渐渐明白了，原来我是妖人，是不详的，所以父亲宁愿杀了我也不愿承担我带来的不详，呵呵，惊鸿，在家的记忆除了这个就只有我不断哀求母亲以保性命了……”
惊鸿手上的针线更忙了，头低得更低。
“我不知道为什么小小的我就有那么强烈的求生欲望，只要有一点希望我就不会放弃，从小就养成了习惯，别人想看到我什么样，我就变成什么样，我没有喜好，因为怕那成为我的牵绊，也没有喜怒哀乐，不是没有，是不能有，一旦身边的人有了异动，我就揣摩着他的心思，然后配合着何种表情，这几乎变成了一种习惯，只有两次，我让别人看出了心思，一次是因为姑姑，一次是因为瑜！”
惊鸿终于放下手中的活，转过头两眼通红地盯着瑾儿，语气不善：“瑾儿，你到底——想说什么？”
瑾儿勉强的笑了笑，“惊鸿，我不想说什么，只想跟你打个商量。”
“什么商量？”惊鸿心里警铃大作。
初见 66
“你觉得娘还能活多长时间？”瑾儿突然问。
惊鸿一愣，一脸疑惑，“瑾儿，你在说什么？”
瑾儿大笑，“惊鸿，我想说娘最多活不过一年？”
“你说？”惊鸿大叫，“难道她也练了神功？”
瑾儿点头，“天殷神功天下第一，有几个人能抵制住天下第一的诱惑。”
“那你怎么看出来？”
瑾儿摇头，“惊鸿，你不早就知道了吗？”
惊鸿一顿，瞥了她一眼，拿起针线继续缝：“瑾儿，我只是猜测而已，况且这与你要跟我说的有关系吗？”君瑜和琦南的眼角都有着异于常人的红丝，这是练天殷神功的表现，不同的是君瑜的红丝已被控制得很好，而琦南的则是愈演愈烈，明显已走火入魔。
“当然有！”瑾儿两眼放光，“惊鸿，我要赌一次！”
“不准！”惊鸿想都没想，回绝道。
“惊鸿……”瑾儿哀求。
“别想，瑾儿，我不可能拿你冒险！”惊鸿断然道。
“不要，惊鸿，如果我输了，我就断了这份情，从此再不想其他，与你好好活着！”瑾儿不声不响地抛出诱饵。
果然，惊鸿闻言抬起头来，“你想赌什么？”
“你觉得娘死时，她会拿我怎么办？”
惊鸿想了一下，“如果是我，就逼着你成亲，但如果是她，依她对你的顾忌，恐怕会……”他看向瑾儿，瑾儿一脸的了然，说明他猜对了，他大叫：“瑾儿，你到底想干什么？”
“惊鸿，我猜她大概会让我跟她一起死。多半会让瑜来动手。”
“天啊！”惊鸿惊呼，教主真是……他一时也找不到什么词来形容她的狠毒，“那你要赌什么？”
“我赌瑜杀不杀我！”瑾儿的脸笑开了花。
惊鸿忽地沉下脸，低吼：“我不准你拿生命开玩笑！”
“哈哈，惊鸿，如果瑜有心杀我，从此我便断了这份感情，与你远走高飞，再不踏进天殷教一步。”
惊鸿定定地看着瑾儿，最终又是叹了口气，伸手让瑾儿过来，轻轻搂在怀里，心疼道：“小丫头，就知道你不会老老实实的听话，真的离不开吗？要是真的离不开，我陪你等不就得了吗，干嘛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瑾儿紧紧搂住惊鸿，语气中略带着哭音：“惊鸿，对不起，对不起！”
“哎，没办法，谁让我放不下你啊，瑾儿，我答应你，不管他有没有心杀你，我都陪你待在这，可以吗？”
“惊鸿！”瑾儿突然大哭起来。
惊鸿宠溺的拍着她的后背，嘴里哼着小曲，像是哄着孩子似的哄着她，她定是有把握君瑜不会杀她，所以才要跟他打赌，拐弯抹角的就是想告诉他：她放不下君瑜，并且相信着他！而他呢，既然知道了，怎么忍心为难瑾儿啊，只是瑾儿啊，你怎么可以这么傻？
他似乎只注意到了瑾儿的傻，却不想为什么无牵无挂的他要退让这么多，要是他坚持，瑾儿不会不管，不是他不懂坚持，只是他不忍心，因为他知道，明明是那么爱着，却要逼着她不爱，那种感觉有多难受，瑾儿不强迫他不爱她，而他又怎么忍心逼着瑾儿不爱君瑜？
初见 67
似乎过了很久，两个人已经恢复了往常的平淡日子，仿佛君瑜不曾回来过一样。
惊鸿依旧将瑾儿照顾得无微不至，瑾儿的身体也渐渐好了起来，只是内伤……
“瑾儿，去让大师父看看吧！”惊鸿担心她会落下病根。
瑾儿摇头，“惊鸿，四老现在已经不管教中事了，我去找他，他也不见得会管我！”
惊鸿一听，瞪起眼睛怒斥：“怕他不管你，我看你是怕你去了，被人发现是他打伤的吧！”
瑾儿心虚地摸摸鼻子，赔笑道：“惊鸿，我有这么好懂吗？”
“不好懂，但只要一切往他身上想就好懂了！”惊鸿冷哼。若是被人看出内伤，肯定会被君瑜知道，他若知道，不是内疚就是悔恨，到时肯定会闹得天下大乱，而瑾儿又怎么忍心让他受这折磨……
“呵呵，惊鸿，你真聪明！”瑾儿低头笑笑。
却只换回惊鸿的低叹，看向南楼的方向，幽幽地说：“昨日我见擎苍他们都往南楼跑呢！”
“哦？惊鸿，去问问丫鬟吧！”瑾儿一听，立刻来了精神，笑看着惊鸿。
惊鸿眼睛一瞪：“你是让我牺牲色相？”
瑾儿大大地点头，“惊鸿，你这色相不用多可惜，天天对着我，你也会腻，换换也不错。”
“哼！不过不用打听，你也能知道怎么回事吧！”
“知道是知道，不过我在等。”瑾儿却故弄玄虚。
“等什么？”惊鸿好奇。
“等命令啊，如果真有什么大事与我有关，我就等着听令就行了。”
“瑾儿，”虽是这么说，但是惊鸿依旧揪心，“不用去找他吗？你不怕……”
瑾儿摇了摇头，“惊鸿，不怕是不可能的，哀莫大于心死，我更怕伤心！”
“你……”惊鸿几次的欲言又止，最后只能放弃劝说，却无比严肃地盯着她：“瑾儿，给我一个承诺。”
“什么？”
“你答应吗？”
“当然！”瑾儿毫不犹豫的点头。
惊鸿被她这动作刺得心痛，无奈地看着瑾儿浅笑的脸：“你就不怕我趁着这个机会，要你离开他？”
“呵呵，”瑾儿失笑，“惊鸿，知你如我，知我如你！世上还会有人比我更了解你吗？”
她说得天经地义，却只让惊鸿觉得悲哀，他大吸一口气，长叹道：“瑾儿，答应我，一定要活着！”
瑾儿大笑，“惊鸿，我还以为什么呢，你可是要陪我一辈子的，我不会便宜你的。”瑾儿若有所思地转头看向北楼，眼里泛着流光过会又道：“其实瑜不比旁人，他自小身上的担子就重，他放不下这天殷教，不是他贪恋教主的位置，只是因为那份责任，他不能逃避，所以娘一直拿这个来提醒我，但是她没想到我根本就不在乎。”
惊鸿被她眼里的光吸引了，傻傻地问：“那你在乎什么？”
瑾儿甜甜一笑，“我自然在乎他了，我爱他，不顾一切地爱，所以我要他回报我。”
“瑾儿，他不可能为了你不顾一切的。”虽不忍心，惊鸿还是泼了冷水。
瑾儿果然打了一个冷战，无所谓地摇摇头，“惊鸿，你可知道这世上的三种人？”
“不知道！”惊鸿不想听她打马虎眼。
瑾儿笑笑，这个惊鸿，自她受伤之后，越来越不好哄了，不过依旧继续说道：“第一种人无情无爱，既无对苍生的情也无对知己的爱，他们只有野心，所以注定是要当帝王的，第二种人无情有爱，他们没有对众生的情，只有对知己的爱，他们为爱不顾一切，为爱生又为爱死。”
“就像你？”惊鸿听着有些动容。
瑾儿骄傲地点了点头：“第三种人有情有爱，夹杂在情爱之间，”忽地语气又低了下去，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免有些哀伤：“其实不是他们不够爱，只是他们身上的责任太重，注定着他们不能像别人那样爱，”然后瑾儿转头看向惊鸿：“惊鸿，瑜——就是……”
听得惊鸿猛的闭上眼睛，不看瑾儿眼里溢满的深情，“瑜就是”，短短的三个字却把他所有的罪过抹杀掉，“瑜就是”，他心酸无比地咀嚼着这三个字，半响才深吸一口气，平复着自己的激动情绪，“那你想让他怎么回报你？”
“只要他不杀我就可以了！”瑾儿知道惊鸿理解了，释怀道。
“这么简单？”
“他最敬仰的娘让他杀我，天殷教的祖训让他杀我，他身边所有的人都让他杀我，惊鸿，如果他真的可以违背这些而不杀我，我就得到我想要的了！”
惊鸿轻轻叹了口气，怜惜地摸着瑾儿的头，“傻丫头，那你说，我属于哪种人？”
瑾儿低下头，过了一会儿，才道：“我希望你属于第一种！”
惊鸿笑了笑，将瑾儿搂在怀里：傻丫头，你明明知道我是第二种的……
初见 68
第二年的春天，琦南病重。
瑾儿悄悄来到了后山的崖边，想给姑姑扫坟，却见君瑜站在那里。
算起来，自从上次，她好久没见过他了，仔细看他的侧脸，有些心疼，他比以前更加成熟，却也瘦得可怕、陌生得可怕。
君瑜早就知道她来了，只是一时陷入回忆之中不能自拔，待整理好所有的情绪，冷声道：“今天是她的忌日！”
瑾儿点了点头，两个人似乎已经很长时间不曾说过话，如今站在一起，瑾儿却惊喜地发现她仍不觉得生疏，就像前一天还在一起一样。不过似乎君瑜并不这么想。
“你每年都给她扫墓吗？”君瑜依旧不看瑾儿，冷声问道。
瑾儿点了点头，将带来的东西一一摆好，“自你走了之后，我每年都来。”
“为什么？”
“因为娘不管了啊……”说到一半，又意识到君瑜问的可能不是这个，瑾儿有点紧张地搓搓手，看着君瑜：“什么为什么？”
君瑜转头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又迅速移开，不再说话。
瑾儿被他看得面红心跳，那一日的记忆哄的一下涌回了脑海之中，虽然模模糊糊，但是她记得他们已经有了肌肤之亲了！想到这，脸更红了，扫墓的事早就忘到九霄云外，只是站在那呆呆地看着君瑜。
虽然感觉到了她痴痴的注视，君瑜却不回头，低下眸子，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半响才道：“恐怕娘已经时日无多！”
瑾儿心头一紧，点了点头，又叹了叹气。
“你恨娘吗？”君瑜没来由的问了一句。
瑾儿一愣，反问：“你都知道了？”
君瑜终于肯回头赏给瑾儿一眼，“知道了！”
“全部？”瑾儿有些紧张，不死心地又问了一句。
君瑜定定地看着她，墨玉似的眸子平静无波，淡淡地开口：“全部！白安是妖人，母亲逼死她，父亲也跟着一起死了。”
他惟独单单没提到她，瑾儿想了一下，又问：“那我呢？”
君瑜慢慢收回眼神，并不回答：“有空去看看娘吧，娘挺惦记你！”
瑾儿点了点头，向前走了两步想去碰碰君瑜，却被他不着痕迹地躲了过去，突然觉得委屈，眼泪在眼圈里打转，却不掉下来。
两个人就这么僵持在那，最后君瑜轻轻地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娘要你陪葬，四老为证，我已经答应了……”
君瑜依旧冷清的声音从空中传来，像是一把利剑狠狠地扎进了瑾儿的心上。
风儿吹起，将一切抹去，只余下瑾的轻叹：
答应了啊？……
初见69
晚上，瑾儿回到院子里，惊鸿正在做饭。
瑾儿上前闷闷地问：“惊鸿，四年的时间可以改变一个人吗？”
惊鸿点了点头：今天的鸡肉很嫩，一会再给瑾儿熬碗鸡汤补补。
“你是多长时间改变的？”瑾儿又问。
“两年吧！”惊鸿漫不经心，不过自己似乎真的是在上山两年后开始放不下瑾儿的……不觉又笑了一下：一会再炒个青菜，不能让瑾儿吃得太油腻。
瑾儿微微的叹了口气，坐在旁边的凳子上，回想着今天看到君瑜时的情景，他现在内敛多了，不像以前那么暴躁了，不过还有一丝的戾气，这个恐怕改不了了，不过他又美了，眼睛没有以前那么大，但是更深邃了，鼻子和脸庞像是刀刻一样俊美，想着想着，瑾儿傻笑起来。
“你去哪了？今天。”惊鸿将锅里的鸡肉倒在碗里。
“给姑姑扫墓。”
“去了一天？”端到了瑾儿的面前，又给瑾儿装了碗饭，“饿了就先吃，我给你炖汤去。”
“恩。”瑾儿拿起筷子就吃，“不过今天碰到瑜了。”
惊鸿一顿，终于回头看她一眼，“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惊鸿，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