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年代神算生涯-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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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少。”玛利亚为车里人开门,黑面皮泛红,羞羞答答。
“嗯,家里有客?”否则房车不会停在院里待用。
“五小姐小友,十三四岁小囡,厉害异常。”夹杂英文,玛利亚磕磕绊绊将事情前因后果表述清楚,思及方才怕人场景,玛利亚直抚豪。乳,不停念“圣母玛利亚”。
本可以由车库直接上三楼不见客,听玛利亚这么说,何孝泽止步,穿过花池、凉衫房转进客厅。
正值饭点,菲佣进进出出上菜,碗盘不闻叮咚声,何家上下齐聚饭厅,唯独不见三姨太和四小姐。
“二哥。”何琼莲笑喊。
到底一母同胞,情分不一样,何孝泽笑道,“乖。”
菲佣拉开红木椅,何孝泽挨二姨太坐。
不忘跟贺喜打招呼,“贺小姐好。“
白面皮,高瘦,脸上架圆镜框,大背头一丝不乱,端得是斯文俊俏好模样。
“阿喜,这是我二哥。”何琼莲给她做了介绍。
“二少好。”贺喜露笑。
“不介意的话,喊我一声二哥也行。”何孝泽在英国求学数年,去年尾牙才回,帮父亲打理弥顿道表行,商场浸渍未能染他一身铜臭,仍旧一派绅士儒雅作风。
贺喜抿嘴,适当露出羞涩笑,却未如他所言开口喊人。今日被请来,是看何琼莲面子,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至于豪门内部恩怨,她没兴趣,也不想与他们有过多来往。
何孝泽只当她是年纪小,易害羞,歇了逗弄她心思。
饭间,几乎无人说话。本埠高门大户,对待晚饭极为讲究,食物精脍,牛扒澳龙尽有,可贺喜却无比怀念家中小圆桌,一碗车仔面,还有梁美凤的碎碎念。
因为吃了下午茶,贺喜并不饿,饭后歇片刻便提告辞。
何琼莲主动要送她,“阿喜我送你回,天晚了,不见你安全到家我心难安。”
何琼莲觉得矛盾极了,贺喜说话好似大人一个,又是亲眼见过她本事的,何琼莲知她厉害处。可实际上贺喜个头堪及她下巴,年纪才十四,足足小她八岁。
这么个小囡,实在不放心叫她独自回去。
二姨太也开口,声音如她长相,温和好听,“别让司机送了,孝泽,你开车送送。”
多亏眼前小囡相助,不然她被贱。人害死还未可知。
回去路上,何孝泽开他摩根跑车相送,贺喜跟何琼莲坐后。
港岛去九龙,需乘船过海。不过一海相隔,便将本埠人划分开来。住港岛太太们客客气气赞一句九龙人气旺,只话里讥讽,人人能听出。九龙市民尖牙嘴利还击,可心里却巴望有天能住豪宅,开小跑,闲暇时邀三五牌友凑足四脚,浪凡西装、爱彼钻表任你挑。
窗外霓虹灯闪烁,贺喜托下巴向外看。
直至何琼莲跟何孝泽开口提下午事。
“三太肚肠忒冷,枉妈咪平日诸事不与她计较,未曾想她竟如此害妈咪。”有教养的好人家小姐背后骂人也不提脏话,若换成梁美凤,叼你老母、仆你个街,恨不得问候你祖宗十八代。
何孝泽听得摇头,不欲多提,转问贺喜,“小阿喜,今年多大?”
贺喜没想到话题扯她身上,说道,“十四。”
“十四啊。”何孝泽长长应声,随即困惑,“年纪这般小,怎么懂这些?”
贺喜知他指哪方面,不怪何孝泽心里打鼓,本埠人惯来信风水算命,出名的几位大师更是豪门大户座上客,年初在客(qie,三声)家做客,他有缘见过几位大师,大都白发须眉,最年轻也达知天命年纪。
“二哥小瞧人,阿喜契爷是贺天罡大师,你知不知?”没等何孝泽开口,何琼莲便说道,“你肯定不知了,我却听友人提过,讲贺大师多为穷人算命看风水,极少过海来港岛,我想阿喜这般厉害,必定得了贺大师亲传。”
话一出口,便察觉失言,忙摆手,朝贺喜抱歉笑,“阿喜,我无意讲你穷。”
何孝泽有片刻嫌弃无脑妹妹,大抵这就是傻人自有傻福吧。。。
知道她心直口快,贺喜没放心上,坦然道,“契爷是极少为富足人家做事。”
车至金鱼街口,何孝泽先下车,极为绅士给贺喜开车门,视线落在贺喜刚足他胸口的发顶上,忍不住摸摸她脑袋,“走吧,小阿喜,我和妹妹送你。”
懂修道这行的都知道,天灵盖最忌被旁人乱摸,贺喜看看自己的短胳膊腿,有片刻无奈,只能忍。
唐楼楼道狭窄,黑乎乎似洞口,梁美凤在骑楼下踱步,来回张望。
“阿妈。”贺喜开心,抱住梁美凤肥胖腰身。
“美凤婶。”何琼莲喊人。
何孝泽递上补品礼盒。
梁美凤笑眯眼,要招呼何家兄妹上楼坐。
贺喜赶在前,“谢谢你们送我回。”
言下之意,不便请你们上去做客了。
目送何家兄妹走远,母女二人上楼。
“那人一表人才,眉目与何小姐三分相似,是何小姐兄长吧?”梁美凤有心打探。
贺喜点头,又泼她冷水,“阿妈别想,何小姐兄长虚长我十三岁,阿爹娶你时也就这般大。”
“乱讲。”梁美凤戳她面额,“你阿爹娶我时快有十六,和我同岁。”
“阿妈年轻时一定极美。”贺喜拍马屁。
“当年阿妈可是村花。”
回想往事,仍旧历历在目,梁美凤面上难得浮现温柔之色,夜里同贺喜睡一张床,讲了好些贺喜阿爹的事。
贺喜困极,趴在梁美凤怀里睡。
转天天将亮,就被蛮婆梁美凤扯耳朵喊醒,昨晚温柔慈母不过昙花一现。
没悬念,贺喜又被撵去街尾看铺。
才开门,七哥带四九仔大摇大摆过串街过巷,街口卖塑料花阿婆颤巍巍逃走,云姑一声“钵仔糕”未及喊出口,便被吓没了声。
“阿喜,早啊。”七哥进铺,大咧咧坐下。
云姑眼尖,忙不迭去喊梁美凤。小囡虽小,却是美人胚子,世风日下,难不保有人好幼童这口。
“七哥有事?”贺喜不惧他,慢悠悠给鱼缸换水。
七哥挠耳,“阿喜,坤哥想见你,跟我走一趟,为坤哥算一卦如何?”
话出口,总觉难为情。怪底下小弟多嘴,将他算命一事告知瞿坤,勾得瞿坤来兴趣要见见小大师。
贺喜不干,“不去,他让我去,我就去,那我好没面子。”
“坤哥见你,已是给你脸,废话少讲,快些走!”底下四九仔早就不耐,人高马大一脸横肉,捉贺喜如同捉小鸡。
只他手刚拎住贺喜,就觉虎口火烧一般疼,还没等反应过来,脑袋又挨一巴掌。
“叼你老母!快些松开!”话音落下,七哥抬手再一巴掌。
底下四九仔惧他yin威不敢动,忍下怒气,垂眼皮道,“七哥,坤哥脾气你不知?坤哥开口要见人,不带过去,我们都没好果吃。”
贺喜揉揉被捏红手腕,扫一眼眼前几人,又看赔笑的七哥。
“这么走阿妈会担心,三日后,七哥你在街口等我。”
一行人刚走,梁美凤慌张过来,豆大汗珠往下滴,“小囡,他们有没为难你?”
“阿妈,我无事,你忘啦,七哥他惧我。”贺喜安抚她。
梁美凤仍心有余悸,往后两日都看紧了贺喜,早上也不再叫她去看铺。
这天早,贺喜道,“阿妈,王师奶给的电影票还没看,想和同学去看电影。”
梁美凤未往他处想,去店铺前叮嘱,“早些回来。”
贺喜应声,下楼行至街口,七哥已经在等,一排头发似火鸡小弟站街边。
“阿喜,多谢给面,七哥记得你情分。”七哥不敢怠慢,殷勤为她开车门。
☆、 第6章 米饭班主
临出门前,贺喜为自己占卜过一卦。为人算命者,极少能算自己命,从卦象上看,此行有凶险,她大可避开不去。
但是不去,瞿坤早晚找上门,会吓坏她阿妈。
银色捷豹内,贺喜安坐于车后,将平安符攥在手心中。
。。。。。。
瞿坤在铜锣湾怡东酒店庆生,一众小弟前来捧场。
和盛会话事权虽在蔡叔手中,只是长江后浪推前浪,蔡叔到底年纪大,太子爷又不扛事,瞿坤势力日渐庞大,傀儡蔡叔,底下人见风使舵,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巴结好机会。
席开几十围,内厅外间,觥筹交错,热闹异常。
瞿坤跟4k、义安几个头目坐内厅。
有底下小弟进来,附耳低声道,“七哥带小大师过来,在门口。”
“哦?快喊进来。”瞿坤嘴角噙笑,转对另两帮派头目道,“强哥,独角哥,有无兴趣找大师算一卦?”
4k独角哥甩打火机,点根雪茄,“阿坤,你何时也信这些?我记得你讲自己命硬,不惧鬼神。”
瞿坤嬉皮笑脸,“不管,听讲大师厉害异常,先为我算卦再讲。”
他话音落下,贺喜进来,身后跟着躬身小心伺候七哥。
乍一进来,内厅有片刻沉寂,均扭头朝贺喜看。白嫩小脸,扎两根麻花辫,眼睛漆黑明亮,小小一人,估摸着是哪个小学跑出来的学生妹。
不知谁带的头,刹时轰声大笑。
义安的强哥手抚下巴,视线落在贺喜露在裙外一截小腿上,面露yin荡贱笑,嫩生生的妹妹仔,不知刁起来味道如何。
独角哥递给瞿坤一个“你耍我”眼神,嗤笑一声,“阿坤,脑子不好使?哪里找来妹妹仔,小学有无毕业?”
瞿坤也不掩笑,歪靠椅上,两指间雪茄指向贺喜,吩咐,“妹妹仔,给独角哥自我介绍下。”
“坤哥,阿喜还小,面子薄,勿为难她。。。”七哥不见往日威风,低声求情。
“废话少讲,有你开口份?”瞿坤敛了笑,面露不虞。
贺喜在后,扯扯七哥衣角。抬脚勾凳,抱臂一旁坐下。
“坤哥,不就是想我为你算命,废话也少讲,洗了脸过来给我看。”输人不输阵,贺喜板了小脸。
坤哥一愣,连番拍手,“有意思,有意思。”
去卫生间洗干净糊了奶油蛋糕的面庞,坤哥在贺喜面前大咧坐下,“小大师,快些说。”
“讲真话?”
“讲真。”
贺喜看着他,“耳薄无福,眉尾缺口,为人假情虚义,印堂发黑鼻头青,人中短浅寿命难长,坤哥,你有血光之灾。”
贺喜讲话声不大,因未发育未熟,声音甜濡濡,只是小嘴里蹦跶出的话却不怎么中听。
坐内厅的几个头目望向贺喜,面露可惜。众人皆知,和盛会坤哥长相虽斯文,嘴角时常挂笑,一身西装似中环上班族,实际够狠够姜,心眼针尖大,记恨起人来不多承让。
果然,瞿坤面沉如水,嘴角下压,“妹妹仔,给你个机会,给我好好看。”
七哥立于贺喜身后,脸煞白,弯腰低声道,“阿喜,说几句好听的,勿得罪坤哥。”
贺喜面如常色,忠告,“坤哥,上的山多终遇虎,下的水频终见鬼,你好自为之。”
瞿坤阴测测笑。
“坤哥,告辞。”贺喜欲走。
砰一声枪响,震耳欲聋。七哥反应快,一把将贺喜夹腋下。开枪非瞿坤,而是蔡叔儿子,和盛会太子爷带弟兄来火拼。
“阿喜,弓腰出去,我护你,快些!”七哥推她。
贺喜反手塞他一个锦囊,“七哥,装兜里,护佑你平安。”
来不及多讲,贺喜几乎被推飞出去,两派人马交火激烈,场面一度混乱不堪,酒店内客人纷纷抱头向外逃,前厅尖叫一片。
有人从后将她一把抱起,向外快走。
贺喜回头看,竟是何孝泽,与他一块还有位男士,穿浪凡西装,系卡地亚袖口,他步伐匆匆,很快将何孝泽甩开。
何孝泽本来走步不慢,奈何怀里抱了贺喜这个小胖墩,近段时间又疏于锻炼,难免气喘。
“二少,我自己走。”贺喜无奈拍他肩。
“无事,我们快些离开是非之地。”何孝泽虽气喘,却仍坚持。
怀里突然一松,贺喜被人抱走,麻袋一样甩肩上。贺喜被他坚硬肩膀顶住胃,难受想吐,两手不停拍他后背,“放我下来,我走得动!”
不知是不是她错觉,顶在她胃部的肩膀阴冷异常,常人体温绝没这样低。
可惜扛她人不予理会,像完成任务般,出酒店到达安全地带后,终将贺喜放下,不着痕迹掸掸肩膀,似有灰尘。
这人脸不红气不喘,与随后追上的何孝泽形成鲜明对比。
“阿喜,有没有事?”何孝泽两手搭她肩,四下查看,给予她关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