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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大劈棺 陈小菜-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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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聂十三道:“贺伯一身武功,还用打渔?”

  贺敏之笑得讥诮:“一身武功跟打渔有什么相干?莫不成有了武功就要去杀人放火打家劫舍?你当各州官府是泥捏的架子?大宁律例是纸糊的样子?青菜豆腐吃不惯,死囚牢里的断头饭倒是有鱼有肉,你要吃吗?”

  见聂十三脸色发白,还意犹未尽:“我劝你好好把心思用到正途上,少琢磨那些强盗胚子的事,打渔总比抢别人的东西好些。”

  聂十三气得一口气憋在胸口,不再说话,扭头就走。

  出了门只听脚步声响,却是贺伯追了上来,递给他一个葱花面饼,聂十三接过就吃,面饼尚热,香酥可口,知道是贺敏之所做,犹豫片刻,问道:“贺伯,十五他……总这么说话吗?”

  贺伯笑得宽心:“不是,小少爷待我很好,虽尊卑有分,却视我为长辈,极少违逆。”拍拍聂十三:“你们俩年龄差不多,他待你自然轻松些,原本一直担心他太过孤单,现在有你陪着,我放心很多。”

  聂十三咬着面饼,问道:“十五会武功吗?”

  贺伯停下脚步,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淡淡道:“他会不会武功,难道你不知道?你这孩子话虽不多,心思却不少,想必早试探过了吧?”

  聂十三俊脸一红,干脆直接问道:“他全身经脉尽皆损伤,是谁下的这般狠手?”

  贺伯叹道:“现在还不能告诉你。”顿了顿:“也许有一天,他会自己跟你说。”

  墨凉镇外就是燕子河,河边停着十来条渔船。贺伯领着聂十三,解开一条乌舱小船,持桨一划,已荡出河边。

  “冬天鱼都潜得深,游得懒,撒网要密些沉些才好。”

  此时朝阳刚出,燕子河里逐渐热闹起来,尽是渔家互相招呼,有个面目黧黑的精瘦汉子笑道:“贺伯回来了,你家敏之明年要考状元了吧?”

  旁边一面有风霜的妇人朗声笑道:“贺伯真是福气,我家小二只跟着我们打渔能有什么出息,你家敏之小小年纪就是秀才,读书读得好,日后当了大官可别忘了我们。”

  贺伯笑着答应,彼此客套几句,举止与一般渔家无异。

  聂十三看在眼里,默默跟着他撒网,也不多嘴。

  只听有人问道:“贺伯,这孩子是谁?怎么以前从未见过?”

  贺伯笑道:“说起来也是个可怜人,他父母都染病死了,举目无亲的,敏之就把他带回来了,也给我老头子搭把手。十三,快过来见过各位叔叔伯伯。”

  聂十三依言行礼。

  墨凉镇民风淳朴,渔家互相颇为亲近,一上午谈谈笑笑就过去了。

  中午时分,贺伯收网,捕到十来条鲫鱼,就在岸边卖了八十文钱,招呼聂十三回家。

  回到那个小院,贺敏之已做好午饭,正拿着一本破旧的书随便翻看。

  寒冬中有这么一个温暖安全的家可以回,聂十三隐隐有幸福之感。

  贺敏之每天把铜钱细心的收在一个大瓷罐中,笑得清亮天真,聂十三看着他的笑容,只觉得喜悦满足。

  转眼已是次年夏天。

  半年来聂十三眉目益发俊朗深刻,长高了不少,卓然挺拔,脱去了孩童的形貌。虽没有学快雪十七剑,但日日与贺伯切磋探讨,自身悟性又好,武功修为一日千里,照贺伯所说,已跻身武林前十人之列。

  每天上午打渔,下午就在小院里打坐练武、伺弄菜畦,倒也充实自在。

  开春来贺敏之捉了十来只鸡放养在后院,虽说常嫌聂十三吃得多,却又每天给他煮两只鸡蛋,入夏以来,已经杀了三只小公鸡炖汤给他喝。

  聂十三往往刚待道谢,贺敏之就斜着那双桃花眼,冷笑道:“吃得多也要做得多才好,吃饱了好好练武,万一有个什么事,还指着你以命报答呢。”

  于是聂十三被干脆利落的憋回去。

  憋得实在难受了,拖着贺伯就去后院比划,终于有一天,贺伯眯着一双世情的老眼笑道:“十三你不妨改练刀。”

  聂十三随手一振,竹叶纷飞:“为什么?”

  “这般狠辣凌厉,不练鬼头刀实在可惜。”

  聂十三脸红着一笑,恭恭敬敬的垂手道:“十三受教了。”

  这天下午,贺伯出门买米面等杂物,贺敏之拿着本《礼记》在葡萄架下读。

  聂十三汲了井水洗完衣服,晾好,又把一只西瓜湃在井里。

  忙完这些,回头一看,贺敏之已经躺在石凳上睡着,头发散开,发梢垂地,一手握着书放在胸口。

  聂十三不禁好笑,轻手轻脚走过去,坐在石凳上,怕凳子太硬咯着贺敏之的头,轻轻将他的头扶起,放在自己腿上。

  凉风吹过,聂十三用手指悄悄梳过他的长发,触手微凉顺滑,顿感燥热尽去。

  阳光从密密的葡萄叶中穿过,如丝如缕的落在两人身上,疏影斑驳。两个少年一坐一卧,青衣素衫交映,一个剑眉星目,已有名剑出鞘之意,一个闭着双眼,长睫投下残月似的一弧阴影,玉色的脸上一颗泪痣明灭的闪烁。

  说不出的默契,似一幅褪尽繁华的清新画卷,满溢的岁月静好,流年安稳。

  第四章

  不多时,贺敏之醒来,看到聂十三也不诧异,懒懒的侧身,仍是枕着他的腿,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笑道:“这一觉睡得可真舒服!”

  聂十三拿过那本礼记,看到正翻到祭法篇,问道:“你喜欢读这些书吗?”

  贺敏之叹道:“谁喜欢读谁就是呆子!不过这是科考的大经,没法不读。”

  “你一定要当官?”

  “我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不读书不当官还能干什么?”

  “你喜欢干什么?”

  贺敏之怔了怔,重复道:“喜欢干什么?”

  反问聂十三:“你又喜欢干什么?”

  聂十三答得很快:“我喜欢习武,求剑道。”

  贺敏之仰躺着,直视聂十三,眼中尽是羡慕,低声道:“我不知道我喜欢什么,只求个平安就好。”

  聂十三蹙眉道:“当官有什么好?你想当什么官?”

  贺敏之笑了笑:“当官可以拿朝廷的俸禄,可以让我们过得丰裕些,也让贺伯老有所靠。天下都说当今皇上仁厚,我想亲眼见见皇上的龙颜。”话锋一转,正色道:“学了武功自然是好的,可是要用来作奸犯科,一旦被官府缉拿,麻烦就大了。”

  聂十三若有所思:“那晚你救我,就说了一堆律法,难不成是想当刑官?”

  “正是。”贺敏之笑得眼睛弯起来,声音里却隐有哀伤:“刑法条例清楚,桩桩件件说得分明,比起人心深不可测,实在是轻松明白得多。”

  八月九日,玉州秋闱。

  聂十三陪着贺敏之在玉州乡试后,住到了魁星客栈等着放榜。

  别的生员焦急忐忑,贺敏之却异常平静,拉着聂十三游遍了玉州城。

  桂榜一出,贺敏之高高的中了第二名的举人。

  按规矩同榜举人先到慈恩塔题名,三日后再参加巡抚亲自主持的鹿鸣宴,极尽荣耀。

  正是晴空一鹤排云上的大好秋日,一群举人拥在慈恩塔下。

  聂十三立在远处山坡,笑着看人群中的贺敏之。

  玉州其时为天下最繁华的州府之一,但见众举人锦袍华服,灿若云霞,即便是贫家子弟,也都穿着簇新的鲜亮秋衫,独独贺敏之,仍是一身粗布白衣,虽气质清逸容色俊美,却已有人在身后指点窃笑。

  他年少高中,文人素喜相轻,本就容易成为众矢之的,眼下众人见他衣着寒酸,已有几个轻浮的直接当面取笑了。

  贺敏之只跟着笑笑,也不在乎,聂十三却都清清楚楚的看在了眼里。

  鹿鸣宴的当天下午,贺敏之正准备出门去州府,聂十三叫住了他,双手捧出一件白色天香织锦的袍子,微笑道:“穿这个。”

  贺敏之倏然抬头凝视着他,眼神深邃明净,三分多情三分冷情。

  聂十三略有些尴尬,忙解释道:“我夜里去玉湖,摸上来一尾鲥鱼,卖了个好价钱……虽然买不起更好的,但是穿着这个也不会被他们笑话。”

  贺敏之的声音有些暗哑:“为什么?”

  聂十三道:“你本是天上明月般的人,不该被人看轻。我在白鹿山时,听檀师兄说过,官场中人都势利得很,穿上新衣,想必巡抚也会对你另眼相待些。”

  贺敏之垂下眼睫:“世人向来只认衣衫不认人,十三,你真是……太直接的聪明。”

  聂十三笑了笑,逐渐有了棱角的脸上少了冷峻,平添几分柔和:“换好衣服就去吧,晚上早些回来,给我下碗长寿面。”

  贺敏之抬起头,清晰的眼尾线条隐现风流情致:“长寿面?今天是你生辰?”

  聂十三点头,迟疑道:“可以吗?”

  心里突然很怕贺敏之拒绝,手心已经有些汗湿。

  却见贺敏之一言不发,推门而出,当下心里凉了半截。

  五岁开始在白鹿山习武,每年生辰父母都会托人送糕点新衣上山,今年生日,父母却已成了黄泉鬼魂,生关死劫后,聂十三虽益发沉稳冷静,却仍只是个十四岁的少年,眼下只想让最亲近的人亲手下碗长寿面给自己,却被他这般冷漠对待,只觉得彻底被遗弃,天下之大,再无温情,忍不住俯在桌上,把脸埋在臂弯里。

  也不知过了多久,只听门吱呀一声,鼻端已闻到菜肴香气,惊喜之下,抬头看去,见贺敏之提着一个大大的食盒正走进来。

  接触到他欣喜若狂的眼神,贺敏之怒道:“也不知道起来帮忙,真是当惯了大少爷!”重重将食盒放到桌面。

  聂十三忙使出小重山身法,倏忽而至,将食盒打开。

  贺敏之哼了一声,不屑道:“这等破烂轻功也敢使出来丢人……”

  端出两碗浓香雪白的鱼汤面:“长寿面。”

  一碗的鲜亮红润的栗子炒子鸡:“新鸡正肥,桂花新栗,原打算做栗子香菇炖鸡,那便费些功夫,怕你饿着,就改做了这个。”

  又一碗清香扑鼻的荷叶蒸肉:“曲院荷风存着的荷叶,蒸了肉肥而不腻,又能去去你的秋燥。”

  最后一碗是最普通的青菜豆腐,贺敏之却珍而重之的端出,轻轻放在桌面:“青菜豆腐保平安,望你一生平安喜乐,清清白白,永不担惊受怕。”

  坐下来,拿过一碗面,笑道:“吃吧!”

  聂十三双眼亮晶晶的闪着,喜不自胜,却又似乎身在梦中一般不敢相信,只顾凝视着他,看着笑着,突然想起一事,忙道:“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去鹿鸣宴?”

  贺敏之吃着面,道:“刚刚去托宋解元同巡抚大人说我病了去不得。”笑了笑:“再说巡抚有什么可见的?我又饮不得酒,去了也没意思。”

  聂十三眼眶微热,忙低下头大口吃面,大口吃菜,吃完低声赞道:“这是我吃过的最好的长寿面。”

  贺敏之瞪他一眼:“三条鱼炖了两碗汤,能不好吃吗?明年我可未必有心思给你做这些菜,一碗阳春面就打发了你。”

  聂十三笑着:“那说定了,以后每年给我下一碗阳春面!”

  贺敏之喝完最后一口汤,却微笑道:“再给你下十一次面,你就可以海阔天空任遨游了,到时自有别人陪你做生辰。”

  聂十三静了静,道:“到时再看罢。”又问道:“你什么时候生辰?”

  贺敏之默然,良久方道:“你不必知道,我从来不过生日。”

  暄靖九年正是礼闱之年。

  刚过了春节,全国举人齐聚都城靖丰等着参加会试,会试三场分别在二月初九、十二、十五日。

  座师正是礼部尚书方喻正,其端方孤直博学笃行是早已简在帝心,故此今年特旨让方大人亲自主考,以擢拔人才。

  贺伯这一年多来真气反噬得益发厉害,身体大不如前,贺敏之便留他在墨凉镇,自己带着聂十三去了靖丰。

  近年来宁国正是国泰民安的盛世,三江漕道顺利启运,江南鱼米之乡,中原千顷良田,年年丰收,岁岁繁华。

  更兼五年前西州慕容氏国破,塞北草原各部落分崩离析,既无内忧,亦免外患,文帝治国以仁为先,轻徭薄赋,故天下归心,人民安居乐业。

  今年适逢大比,靖丰城格外热闹。

  贺敏之与聂十三到靖丰正是二月初三,内城已经没有客栈,两人只好在城外索家村随便找了一户人家敲门投宿。

  索小柱夫妻本是村中猎户,听说是来赶考的举人,忙欢欢喜喜的请了进屋,索娘子特意早早下厨做了晚饭盛情款待。

  贺敏之连连道谢,他本就生得俊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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