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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废柴-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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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衍去寻了,如今应该是在一块儿罢。”晏千山眉眼低垂,不过是一句敷衍。
  但我在听到那个名字的时候,心里还是躲不过一空的寂寥。所以说夭童媛女,少年不知愁,起而悔,继而失落,得不到苦,得之亦苦。本就不属于自己的恰巧到了手中,下了决心归还原处,却又舍不得放手。
  “哦,那就好。”默了许久,我看向他,“你怎么知道我们出事了?”
  “温衍差人回来说的。”他声音冷上了几分。又是温衍啊,我仰头想看到他的神色,而他的面孔也是难测。而他却是起了性子不愿多言此事,却道:
  “这是夫子给我的?”他满目欢喜忻悦,“你在意我?”
  “只不过是随手编的,见者有份罢了。”晏千山趁我浅眠之时竟是摸到了我这放在衣衫里头的穗子,显然是起了天大的误会。
  我清了清喉咙,打断他这油腻的眼光,问:“晏老爷晏夫人很担心罢。”
  “娘都急哭了。”晏千山撇嘴。
  “若是阿紫没事就好了。”我眯着眼睛说。
  “爹和娘也担心你。”没料到他急急地补上了这么一句。我未听清他的语气,想着是否还同从前那般不屑。他看我不惯,很大的原由都是嫉妒晏老爷晏夫人对我的疼爱。
  我听不明白。
  “嗯,他们都待我如子。但是你才是他们的心头肉。”
  晏千山唇角的笑意一僵,转而道:“我也担心你。”
  我却是浑身一冷,斟酌着说:“小山能替我着想,夫子很开心。”
  他面色微僵,揉了揉我的头发,我鸡皮疙瘩起了一身。但不知怎地,或许是这火光太暖,久而久之我与他提着的心也就都舒缓了下来。
  待到天明,我便打算与他回城里头。可晏千山却一把将我背到背上。
  “小山我脚能走。”
  他偏不理。
  “让我自己走啊。”
  “谢禾你脑子摔坏了。”
  “啊?对啊。”被棒子打伤了后脑。
  “谢禾你脑子坏了罢。”他忿忿地又说了一遍。
  我被他说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亦是不敢环住他的脖子,两手肘撑着他的背:“到了城门口就放我下来。”
  他不做声。
  “晏千山你听到没?”
  “要你管啊。”他说着直起了身子,我险些掉下去,下意识地却是圈住了他的脖子。
  却是我一下子噤了声。
  他胡闹般地用下巴卡住了我的手臂,让我不能收回两只手。
  我默叹。
  “今日一早温家就向晏府里头提亲。”小山语欲迟。
  而我心头一紧。
  “爹爹与娘亲不知他提的是何人。”晏千山笑得背一震一震的,“我便说是阿姊。”
  我鼻子一酸,耳朵靠在他背脊上说:“你做得对,你阿姊啊,从小便欢喜阿衍了呢。”
  “那你也是吗?”他冷不防问。
  心头一滞。
  “我怎么会呢。”话说着眼里就兀的暖烘烘的,什么都看不清楚。
  许久,他突然说了一句:
  “若是谢禾你不骗我便好了。”
  口头说说多轻松,我也只会扯谎骗人,看来终究还是瞒不过小山。
  不过呢,只要骗过其他人便好了。
  回到晏府中,晏紫与温衍竟然都在。
  而晏夫人一脸转危为安与喜上眉梢的神色不知为何却让我有些倍感刺目,晏紫挽着温衍的手,而温衍嘴角的笑意淡似于无。
  “爹、娘我们回来了。”
  晏千山打断了室内否极泰来的极好气氛。
  “啊,回来了就好。”晏老爷眉间终于舒坦,晏夫人却是隐着几分忧色。
  “是晏府喜事将近了么?”见此,我便笑着问道,以抚平她心头不安。
  “啊是啊,养大的阿紫要嫁人咯。”晏老爷欣慰,这句话怎的听着和“养大的猪仔要被宰咯”一般别扭。
  “恭喜阿紫和……”我转过身望着他俩笑,“温公子了。”
  晏紫弯着眉,窜过来握住我的手,悄悄对我说:“那日我在月老祠许的愿可成真了。”
  “看你笑得像朵菊花。”我偷偷地在她耳边道。
  “阿禾你干嘛这样埋汰人家哼。”无论怎样,晏紫始终笑如灿阳,明媚春光。“也多亏了阿衍,把我从歹人手里头救出。”
  “英雄救美,一夜未归么。”晏千山冒出一句。
  “啊?对啊。”晏紫被夸赞得云里雾里飘飘欲仙地应下,“你阿姊是美。”
  平日里的我见着阿紫这番模样,应是忍不住笑出来的,可今日我却是强颜。听闻到“一夜未归”,我省得应是不会有什么事儿发生,可却依不得旁人的碎嘴,更何况本这男女门户相当,郎才女貌呢?更何况温衍可是向“晏府”提亲了呢?
  目光不小心流连到那旁人的身上,我抿着唇笑得有些尴尬。
  温衍的目光温凉且灼热,却不显露分毫,不让彼此都难堪,骑虎难下。
  晏千山却是开口,打撒了我与温衍的僵持:“爹、娘,小夫子受了伤,小山送她回房休息。”
  “啊,哦好。”晏夫人一恍,便有些关心我的伤势。
  晏紫也急急说:“快去把姚大夫请来。”
  温衍看着我的眸子里藏着担忧,我慌忙低头,说:“并不碍事,不过皮外伤,我略通医术,自己便可以了,休息一会就好。”
  “那怎么行呢?莫要不拿小伤当事儿。”晏老爷便立即派人去请了大夫。
  “阿禾知道了”,我心里一暖,笑着道:“那我先回房了。”
  “小山你扶着点阿禾。”晏老爷后又嘱咐了句,晏千山闻言头一回,略有所思,手搭上了我的肩膀。
  不知晏老爷是怎么想的,亦或者是小山会错了意思得,过于暧昧与亲近了,而他也分明只是叫小山笃行尊师之道罢了。
  头比方才更疼,而脑中总是闪现晏夫人躲闪的神色。或许她知晓了什么,却万分抵不过自己女儿的心意罢了。
  死猪不怕开水烫,我才是那头被宰的豚,怎样都无所谓了。
  一路上晏千山默不作声,恍恍惚惚之间他已经将我搀扶到拐角,我正要停下:“送到到这里便好。”
  还未抬头,可他却二话不说将我抱了起来。
  我慌张着怕被旁人看见说了闲言闲语,而晏千山却似看透了我的心思一般,反倒是愈发过分,前额贴着我的,戏谑着说:“一夜未归便顺理成章地成亲了,那我背了小夫子一路,如今又抱了你,岂不是……”
  “别说了。”我蓦地心中不平,觉着他还在嬉笑打闹,语气便重了点,斥断了他未说完的话。
  他面色阴郁,却是斜抿着唇笑着继续道:“岂不是要与你成亲?”
  “休要胡说。”我斥责。
  “我没胡说。”
  “把荀子的《礼论》,抄三遍,明晨给我。”
  “谢禾你分明是怕,却硬要用这种法子搪塞过去。我心里想的是什么,嘴里说的是什么,你分明真真切切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却为什么还要给我装糊涂?”
  “五遍。”我心跳漏了一拍,却是硬撑着面不改色。
  “我欢喜你,你为什么要故作不知呢?”
  “十遍。”
  晏千山默而不言,笑意渐凉,头稍稍一低便吻住了我。
  我愈是往后躲,愈是挣脱不开,双手都被他捏住,眼里险些迸出了泪来。
  “小山。”我支吾着唤他。
  他晃神一抬头,我便跳下他的臂弯,抹了眼泪进了屋子,将门狠狠关上。
  一室昏沉,心绪全数封存,阳光都好似密不透风,无法照进我心底余荫下的泥潭。
  躺在床上,呼息声渐缓。
  不知过了多久,起了身搽洗了一通后脑,正要缠上纱布时却是怎么也绑不好。
  身后却是来了一双手将纱布细心地缠好,我叹了一口气:“小山。”
  那双手却是轻颤,我忽的心里涌上了什么,却是僵直住不敢回头看。他指尖微凉,触碰在我额上,让我打起了十二万分精神。却是不敢戳破,不敢开口说话。
  而他也没说话。
  我忍住不问他怎么进来的?有谁看见了吗?若是被知道了又该如何?我自装着身后人不是他。
  闭上眼睛,躺好在床上。他替我放下了帘子。
  我心头很痒。
  但却始终胆怯如蚁。
  寄人篱下,怎敢抢人所好呢?
  深深地愧疚与自责。
  在他阖上门之前,我睁开眼,侧身。
  若是压抑着自己许久的言语忍着不说,我也便这么一直苟活。
  桌上放着我爱吃的麻薯,却是早已冷了,走了形了,分明就是那时他想着我同晏紫不一,不吃糖葫芦才去买的。
  于是,终于从腹中缱绻出了一句连自己都难以听见的话:
  “阿衍,多谢。”
  他的轮廓分明近在眼前,清晰如风,但又好像苍苍莽莽地起了雾。我似乎瞅见他点了点头,但又好像什么也没瞧见。
  再回过神来时,这一陋室也只余我。
  





☆、第九章

  “一对大红喜烛,两打称心如意果,八床牡丹锦被,”我帮衬着数着个数,问晏夫人,“还需要准备什么?”
  “都齐了,都齐了。”她面上满满的喜气。
  “阿紫今日就成亲了呢。”我笑道。
  “什么时候轮到我们阿禾呢?”
  “啊?”我一惊,嘴巴也不利索,“还,还早呢。”
  “什么还早呢,”晏夫人嗔怪,“你可同阿紫一般大。”
  “阿紫有意中人了,我可还没有呐。”不愿起隔阂,小心翼翼,我的每一句都是为了让她安心。
  “早晚也会遇上这个人的,”她喜笑颜开,“不然,等阿紫婚事过了,我便让喜娘物色点俊人儿过过眼儿?”
  我还未开口说什么拒绝的话,晏千山却是掀起了门外的帘子进来,一听到这话,开口便说:“娘你瞎操什么心。”
  “小山,我这是替阿禾着急。”
  “用不着你着她的急。”
  “小山是想让娘着你的急?”晏夫人折着红绸,笑着打趣,“京城里倒是有不少小子是你这个年纪成的亲。”
  晏千山嘴一撇,嗤之,“你尽胡想些什么?”
  “小山心里头可有欢喜的姑娘?”可晏夫人还起劲儿了。
  晏千山忽地静默,我不由得一慌,抬面却是正巧望见了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我忙低下头。
  他可疑地脸红了,咬着嘴唇说:“有。”
  “谁家姑娘?”
  他低眉思了片刻,正欲开口,我心一凛,忙说:“晏夫人,时辰不早了,我们还是不要耽误了吉时。”
  晏千山又望了我一眼。
  “哦好。”晏夫人把东西一拿,拍了拍晏千山的手臂,走在前头,我跟随在后。
  这场婚事也算是盛大,鄄都全城皆有所知。而晏夫人面上欢欢喜喜的,见着晏紫上了轿子眼里头又是含了几分泪的。
  尔后才知而那将晏紫捉去的歹人不过就是知府那含着金长大的钱隆宝手下的一批小混混,只不过是不愿上次那事儿就此了结,心中不平,便要来找找晏家的茬儿。没料到一不留心,便是将此事闹大了,又是误打误撞地成就了一段姻亲。而此事被知府大人查明弄清了之后也是狠下心来,禁了他阿宝儿子半个月的足。因此他们这一家人却是未成席上之宾。
  到了温府,拜过天地之后,晏夫人嫁女儿的一桩心事已了,开始物色起与我和晏千山适龄的男女。有时见着个不错的,还凑到我耳边与我说。
  晏千山心思好似不在我们这儿,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虽说是好相貌,可如今嫁夫婿光看相貌与家世的姑娘也并不能入了晏家夫人的眼。
  要找到一个中意的好姑娘,也委实是一件烦心事儿。
  可最要紧的还是晏千山自个儿,他却是万万提不起笃学的劲儿,顶着废柴的头衔还自得其乐,哪会有姑娘瞧上这般不思进取的臭脾气少爷呢?
  “今有雉兔同笼,上有三十五头,下有九十四足,问雉兔各几何?”我一手撑着案几问。
  晏千山打了一个哈欠说:“谁那么无聊,没事将那么多雉与兔放在一只笼子里头?”
  “假设确有此人。”我心烦觉得他无理取闹,问出了什么狗屁不通的题目,着重了前二字。
  “那此人在数雉足与兔爪时为何不直接数雉和兔子只数?”他望着我笑着说。
  我看着他的嘲意反生怒,“题解不出你就直说。”一把扣下他手中的书。
  敲了敲他的头,继续问:“今有户高多于广六尺八寸,两隅相去适一丈。问户高、广各几何?”
  “木工会算即可。”
  “决明子、苍耳之效用。”
  “大夫懂。”
  “何为五胡十六国?”
  “史官知。”
  “滕王阁地处何处?”
  “总归是九州大地。”
  “一问三不知要你何用?”
  他神色渐暗,“对啊,要我何用。”却转而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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