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君独钓寒江雪-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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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扯多久，天色突变，继而，轰隆隆的天雷滚滚，厚重乌云以压境之势而至。
“呀，妈，家门口还晒着谷呢！”赵小雨一声惊呼。
这句话刚说完，豆大的雨滴重重的落了下来，稀疏却大颗。
第一百一十四章 稻香（）
一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赵小雨和母亲最先反应过来，拔腿就往家的方向跑去。
孩子们反应过来，连忙跟上赵小雨。
“哎呀，篮子篮子，菜篮子没拿呢。”
跑出好远的孩子们又急匆匆折返回去拿回自己的篮子。
稀疏的雨滴越来越密集，赶到家时，赵小雨父亲正一个人拉扯着豁大一块皱皱巴巴的油毡布。
夏日的雨总是不给预兆并来势汹汹，准瞬之间，稀疏的雨滴变得格外密集。
屋子门前的空地上大片大片铺开晾晒的谷子眼看着就要泡汤。
江雪看见赵小雨和母亲眼睛里都是极致的恐慌和焦虑。
“现在要怎么做？”顾夕焰沉声问。
赵小雨扯着油毡布的手顿了顿。
“现在是在和时间赛跑，你赶紧说明现在要怎么做。”
赵小雨看着一脸严肃的顾夕焰，“先用油毡布把谷子盖住，然后尽快把地上的谷子装袋扛进屋里。”
“丁洋，你和沈仲仪负责用油毡布盖住谷子，罗西明，拿袋子，我们俩装袋。江雪，你来给我牵袋子。范淑仪，你帮罗西明牵。”
顾夕焰利落的拿起地上的麻袋和铁锹，卷起袖子就开始了。
江雪牵好麻袋，顾夕焰力气不小，一锹一锹，没一会儿就装满了一麻袋。
顾夕焰把装满的麻袋利落的扛到了屋子里。
江雪也利落的把地上的谷子扫成堆，然后准备好下一个麻袋。
“你快点儿啊，你看顾夕焰都已经开始装第二麻袋了。”范淑仪催促着。
罗西明铲起满满一铁锹谷子，冷冷看了她一眼，“要不你来？”
“看你着细胳膊细腿，搁农村我看你早就饿死了。”
豆大的雨滴打在脸上，孩子们顾不上被骤雨淋湿的狼狈，都吊着一口气，跟老天爷抢时间，像是豁出命了一般在饿狼的口下抢活命的粮食。
终于，在大雨倾盆之前，所有的谷子都被装袋扛进了屋子。
“谷子还是淋了些雨，都湿了。”沈仲怡有些失落的模样。
“没事，只是稍微沾湿了一点，不打紧，等放晴了再铺出来吹吹风晒晒太阳就好了。”赵小雨笑着解释。
“雨真大啊。”
不知谁说了这么一句，然后，所有人安静下来，都呆呆望着屋外倾盆般的滂沱暴雨。
这是历经极大劳累后骤然停下的反应，累到灵魂出窍，大概就是这种状态了。
忽然，范淑仪转过头来看向站在身边的罗西明，头顶一顶破旧草帽，破草帽下往日俊秀的脸上满是被雨水和灰尘交织的灰色沟壑。
“罗西明，你好丑哦。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罗西明转过头来，面无表情。
“你看看你自己。”
范淑仪大笑着又望望站着另一边的江雪。
“江雪，你也好丑哦，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狂笑起来，一一打量众人，均是这幅灰头土脸模样。
“哈哈哈哈哈，你们，你们都好丑哦。哈哈哈哈哈哈，太丑了。”
她笑得人仰马翻，抹了把自己的脸，一手的泥沫儿。
“原来我也跟你们一样丑，哈哈哈哈哈哈，太丑了。”
一群人莫名其妙的看着笑得快要背过气的范淑仪，忽而，大家不约而同纷纷“噗呲”笑开来。
然后，就是一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哈哈大笑起来。
夏日的天是孩子的脸，哭笑只在转瞬之间。
没过多久，天空就再次放晴，一碧如洗，晴空万里，甚至没有一丝丝的云，完全看不出来刚刚是经历过一次暴雨的天气。
赵小雨的父亲断言不会再有雨了，一群人再次把装袋的谷子重新拖到空地倒出来，铺开了晾晒。
“累死老娘了，我这老腰嘿。”范淑仪累的快直不起腰来。
赵小雨兴奋的跑过来。
“这次真的多亏有你们，我们隔壁的伯伯准备开拖拉机进镇上去买化肥，爸爸问你们要不要坐车去镇上玩一玩，为了感谢你们，爸爸还给了我一些钱，让我好好招待招待你们哦。怎么样，要不要去镇上逛逛？去不去去不去？”
“可我们这刚刚又是下菜地拔草，又是淋雨抢谷子的，浑身上下脏死了，先洗个澡再说吧。”
“我们这么多人，轮流着洗澡，估计得洗两个小时不止吧。”
“可是，可是隔壁伯伯的拖拉机都已经准备好了，他马上就要出发了。”赵小雨有些为难。
“小雨，镇上肯定有洗澡的地方吧？”
“有啊，澡堂，桑拿房，都有。”
江雪挽上范淑仪的胳膊，“范淑仪你看啊，我们这么多人，小雨妈妈烧洗澡水都烧不过来，等水烧好轮到你洗，你身上湿的都要干了。而且也麻烦阿姨啊，不如，我们现在就去镇上，去镇上了我们就可以有地方洗澡洗头了。”
于是，范淑仪就这样，半是被哄着半是被拽着的给拉上了拖拉机。
“抓稳了，走了啊。”
“突突突突突。”
孩子们小猪崽儿似的窝在拖拉机的货厢里，被颠簸摇晃着一窝带走了。
“江雪，你觉不觉得我们就像一窝猪，还是那种即将被拉到屠宰场宰杀的肥猪。”范淑仪磕磕巴巴说出这句话，脸上的肌肉随着拖拉机剧烈的颠簸而颤抖着。
“哪里像猪了？敞篷的耶，多好啊。”
“你心态也是真好，我之前见过，这种车真的是用来把待宰的猪拖到屠宰场的。”
“没有啦，我们村进镇上，都是坐拖拉机的。才不是用来装猪的。你放心啦范淑仪。”赵小雨笑着解释到。
小镇纵横交叉一共两条街道，雨后初晴的午后，小镇带着懒懒的倦怠般，街边只零星开着几间小店，兜售着五颜六色的小玩意儿。
江雪一行人一字排开走在空旷的街道上，像是意外闯入了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尤为突兀醒目。
“镇上有间桑拿房，去吗？”赵小雨提议。
“大夏天的，蒸桑拿？”
罗西明拍拍丁洋的肩膀，“这你就不懂了，桑拿就得大夏天蒸。效果更好。”
“真真的？”丁洋明显一脸的不相信。
“可以洗澡就行，走吧走吧走吧。”
范淑仪催促着率先往前走去。
这是一间半旧的桑拿房，因为夏天生意冷淡的原因，老板隔出一小半空间改成了麻将馆，一墙之隔外，麻将的声音倒是与这里的安静尤其的格格不入，异常的沸反盈天。
由于没有别的人关顾桑拿馆的声音，江雪们等同于包了场。
“就这么瘫坐着？多无聊啊，怎么的也得找点乐子吧？”
“找什么乐子？”
范淑仪瘫坐着痴痴发呆，隔壁响亮的麻将声灌进她的耳朵。
“打麻将吧！”
也不知道范淑仪使了什么阴谋诡计，老板竟然欣欣然搬了张麻将桌进桑拿房，还端了一盘子切好的西瓜和一篮子冻得硬邦邦的碎冰冰。
于是，在这样一个骤雨还晴的午后，一群孩子乘着拖拉机来到了这样一个老旧的小镇，坐在逼仄的桑拿房里欢快的打着麻将。
“给钱给钱，一人两块！”
“碰，诶诶诶，我碰了！”
“*！”
傍晚的天空火红火红，半边天空都是漂亮的火烧云，一群人迎着晚风踱步散步走到了田野。
“好香啊。”
“是稻子成熟的稻香。”赵小雨俯身嗅着田垄边弯腰橙黄的水稻。
“还记得你说家是唯一的城堡，随着稻香河流继续奔跑，微微笑，小时候的梦我知道”
几个人不约而同哼起了周杰伦的稻香。
“小雨，跟我们一起回去吧。”江雪挽上赵小雨的胳膊。
赵小雨愣了愣，她扯了一把稻子放进嘴里，咂咂嘴。
“熟了。”
“嗯？”
“我们这里地处长江流域，属于亚热带季风气候，为了增加收入，我们这里一般都是种两季稻，这一茬，是再生稻。”
“回去吧，小雨。”
赵小雨捧着手里的稻子，她看着江雪，静默没有说话。
凉凉的晚风穿过稻海，吹到人脸上的柔风里都是清幽的稻香。
赵小雨看着层层翻滚的稻浪，一如她不安的心，翻涌，忐忑，不甘。
第一百一十五章 最爱你的人（）
“叔叔，我们这趟来，您应该也知道我们是为了什么。我们都是小雨的同学，我们都很希望她能跟我们一起回学校，现在离开学还有三天，一切都还来得及。叔叔，我知道您的顾虑。”
幽静的后院里，江雪的出现打断了赵小雨父亲的劈柴动作，赵小雨父亲停下劈柴的手，一双皲裂布满老茧的手让人触目惊心。
“您看到了吗？”
顺着江雪手的方向望去，男人看到前院屋子里正在打电话的清隽男生。
“他是我们学校的杰出学生代表，也是学生会名誉主席，赵小雨的学费还有生活补助，他都能帮忙解决。”
男人的手抖了抖，拿着木柴的手往里缩了缩。
“叔叔，您不知道您的女儿有多优秀，老天爷也绝不忍心就这么让她明珠暗投的。我们所有人都会尽最大努力给小雨我们能给的帮助。”
男人本就直不起来的的背脊更加佝偻，他拢了拢码的整整齐齐的柴堆，一双分辨不出是本身的颜色还是弄脏了的手在粗糙的木头上来回摩挲。
“叔叔，有些遗憾一旦产生，就是终生追悔莫及的遗憾。小雨，该有她更广阔的天空。”
“回吧。”
“叔叔。”
“回吧，麻烦你们帮忙，带小雨一起回吧。”
男人抱起劈好的柴堆，“我和她妈没本事，只能种地，为了供小雨哥哥上大学，现在已经是四处欠债了，小雨，她比任何一个孩子都出息。我知道，我知道的。”
男人喃喃自语般抱着柴堆进了屋，再出来的时候，男人深凹陷的眼眶红透。
“同学，还要麻烦你帮我一个忙。”
吃够了辗转颠簸的苦，此次返程，顾夕焰明智的提前订好了直达湖城市中心的车子。
“爸，妈，我走了，你们在家好好的。下次放假差不多正好是稻子熟透收割的时候，等我回来帮你们一起收。”
“你专心读书，别想着家里的事，去了就好好读，在学校也别苦了自己。”赵小雨妈妈拉着赵小雨说着说着就要哭。
“差不多该出发了。”
赵小雨握紧妈妈干枯的手。
“你和爸爸一定要吃好一点，别老是把剩菜热好多遍，吃了对身体不好。我放假就回来帮你们干活，你们别太累了。”
她松开妈妈，弯腰上了车。
男人提着沉甸甸的塑料袋走过来。
“路上别饿着。”
赵小雨接过，她打开袋子，满满的一袋子都是煮熟的茶叶蛋和蒸熟的玉米。
她低着头眼眶骤然酸涩。
“走吧，好好学习，好好吃饭睡觉。走吧。”
父亲站在车门边嘱咐着，害怕让父母看到自己满面泪痕的脸，赵小雨始终低着头不敢抬头。
低着头，父亲破了个洞的旧凉鞋却赫然映入眼帘。
深深的愧疚和自责在赵小雨的心里油然而生。
她突然觉得自己是如此的可耻，满心只想着自己的前途和梦想，全然不顾压在父亲母亲肩膀上的重担是多么让他们喘不过气来。
她无耻的只顾着追逐自己所谓的梦想，却忽视了这一切都建立在父母的血泪之上。
突如其来的自责和歉疚排山倒海般决堤而来，赵小雨的头越垂越低，簌簌的眼泪猝不及防滚落进装着茶叶蛋的袋子。
车子启动了，赵小雨猛然抬头趴到窗户边，眼看着站在路边的父亲母亲的身影越来越远，木讷的男人女人甚至不会挥手示意道别，只双双并肩站在原地目送久久没有动弹。
赵小雨无声流着眼泪，心里某个信念更加坚定决绝。
车子将孩子们送到一中门口就算完成了任务。
罗西明丁洋范淑仪沈仲怡分别坐上了回家的出租车，顾夕焰提前给司机杨大哥打了电话约好在一中门口接他们俩回家。
杨大哥准时到达，他利落的将两人的行李放进了后备箱。
“江雪，上车回家了。”顾夕焰站在车边对江雪招手。
“夕焰，你先上车等我一下，我跟小雨说几句话就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