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帝纪事-第1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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耐烦去看菜蔬牌的客人，点菜时就让跑堂当场报菜，跑堂必须把今日所有的菜名都记下来，没有几把刷子的，真的做不了这个活。
卫敏文多年来，一直待在小地方，小地方就算有酒楼，也就几道菜，几句话就报完了，没见识过口舌这么伶俐的跑堂，就很感兴趣地看着他。
这么一连串菜名报下来，卫衍不可能全部记住，所以他先捡着酒楼拿手的菜点了几道，又问过皇帝和儿子，再添了几道菜。
“听说你们这里出了新酿，来一坛新酿吧，再来一碗牛酥。”菜点完了，他又加了酒水。
“好的，公子。”跑堂记下了所有的菜，才急冲冲出去告知厨房了。
这个雅间里面，就他们三个人，其他的侍卫，有四位守在了门口，另外有几位，就在左右两边的雅间用膳了。
不一会儿的工夫，跑堂就送上了一个红泥小炉，一坛酒，酒壶酒杯等物品，以及各色下酒的菜肴。
所谓的“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就是用来形容此情此景的。
“父亲，您少喝点酒。”卫敏文捧着他的牛酥，担心地看着父亲。
才这么一点时间，皇帝就数次劝酒，很有要将父亲就这么灌醉的不良意图，弄得他更加担心了。
“没事，这是米酒，后劲不足。”寒冷的冬日，喝点酒，整个人都觉得暖和了起来，卫衍不在意地摆了摆手，示意儿子不用担心。
他的酒量不算差，这点酒，真的不算什么。
景骊得意地瞟了卫敏文一眼，拿起酒壶，替卫衍满斟一杯，继续劝酒。
“父亲，孩儿想吃鱼，但是怕有鱼刺，您帮孩儿去刺吧。”
管用的招式，永远有用，这不，卫敏文觉得父亲若是太闲，就要被皇帝欺负，又开始差遣起了自己的父亲。
第十七章 君前宠臣（）
“好。”卫衍不知道儿子心里的那点打算；马上答应了下来。
“不用了；你继续喝酒；我来就行。”景骊早就意识到卫敏文想干嘛了；赶紧拦在了前头；不让卫衍动手。
“可不敢这么麻烦公子，还是我来吧。”虽然雅间里面没有旁人在；但是卫衍也没有心大到让皇帝来服侍儿子用膳。
“不妨事，你我之间；还需要这么生分吗？”景骊含笑说道。他悄悄在桌子底下，用膝盖碰了碰卫衍的膝盖，给了卫衍一个只有他俩懂的眼神。
卫衍则回了他一个在外须守礼，不许胡闹的眼神。
景骊继续用眼神示意；今日是出来玩的，不许说这种扫兴的话。
“多谢公子！”卫敏文看着皇帝的笑容；看着他和父亲眉来眼去的，用他看不懂的眼神在交流；他怎么看，怎么觉得皇帝非常不怀好意，而且他根本就不相信；皇帝真的会伺候他吃鱼；他以为皇帝就是在父亲面前做个高姿态来骗人，马上抢先谢过了；然后就等着看皇帝找理由反悔呢。
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皇帝真的从旁边取了个小碟子；又拿了双没有用过的筷子，帮他夹起了鱼肉。
“不会吃鱼的话，就吃鱼肚子上的肉，那里没有细刺。”皇帝一边夹，一边还要拿话来教训他。
“多谢公子赐教，小子知道了。”这个道理，卫敏文何尝不知道，他就是想让父亲忙活，没空喝酒，才这么使唤父亲的。
结果有些出乎他的意料，父亲没有动手，皇帝却动起手来了。
当皇帝把那个装有鱼肉的小碟子，推到他面前的时候，他再怎么看皇帝不顺眼，心里都觉得隆恩难承了，只能再次出声谢过。
这次他的道谢，比较真心实意了，不再是刚才的故意架秧子起哄。
难道说，这就是真正的君前宠臣待遇，所以连他这个做儿子的，都能得到这般照顾？
靠着父荫做纨绔，本来就是卫敏文计划好的人生路，但是当他真的直面皇帝的恩宠的时候，他的心中却多了许多不安。
君王的这般恩宠，绝对不是寻常人能够承受的。
“卫衍，你要吃鱼肉吗？”见卫敏文的态度终于恭顺了一点，景骊得意地暗笑数声，又转向卫衍，问他。
他这么问了，却不等卫衍回答，又取了个小碟子，夹了些鱼肉，细心挑掉了刺，才放到了卫衍的面前。
所谓的有比较就有落差，他刚才对待卫敏文，已经算得上很好了，但是对待卫衍，才让卫敏文明白，什么叫做宠爱。
只一小会儿工夫，父亲的面前就放了好几个小碟子，每个里面装的都是父亲爱吃的菜。这是卫敏文和父亲数次一起用膳，观察出来的结果。
很明显，皇帝也很清楚父亲的口味。
“多谢公子。这些够了，吃完了再取，吃不下就浪费了，这几个给公子吃吧。”
他的父亲虽然出声谢恩了，但是听他的口气，明显没有非常诚惶诚恐，只是把其中的几个小碟子推到了皇帝的面前。
这一幕让卫敏文顿时莫名觉得很有危机感了，他站了起来，取了个小汤碗，舀了两勺汤，双手捧着汤碗，恭恭敬敬地送到了父亲面前，说道：
“父亲，您先喝两口汤，再喝酒吧。”
“好，乖孩子。”他这般乖巧懂事孝顺，卫衍看着，自然觉得自家儿子哪里都好，没有一处不好了。
景骊默默地看着这只很会看风转向献殷勤的小狐狸，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卫衍，你不是说不喜欢山珍汤的味道吗？”出于某种非常微妙的心理，景骊开始破坏卫衍的好心情了。
而且他这话并非毫无根据，以前卫衍就和他抱怨过山珍的味道他不喜欢。
“公子说哪里的话，我不挑食的啊！”卫衍自觉他现在是个不挑食的大人了，就坚决不承认他有过这么幼稚的过去。
“不挑食啊？”景骊看着自己面前的那几个小碟子，笑了起来。
“其实就是有些菜比较爱吃，有些不是特别爱吃。”卫衍被他笑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解释了几句。
什么都能吃，但是在有选择的情况下，就吃特别爱吃的，这肯定不能叫做挑食吧？
“行了，行了，不说这个了，你快趁热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为了不让卫敏文坐收渔翁之利，景骊最终没有继续纠缠这个问题。
就这样，在皇帝和卫敏文的竞相服侍下，卫衍的这顿午膳用得非常高兴。
而且，他明显感觉得到，皇帝和敏文之间，气氛从刚开始的僵硬，慢慢变得和谐了，他的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
卫衍心知皇帝对敏文没什么恶意，皇帝若是真的容不下敏文，悄悄处置了，再将所有知情者灭口，他根本就不会知道这事，但是父亲母亲还有敏文都在担心这个问题，他说多了，旁人只觉得他心大，现在事实证明，皇帝对敏文就是没有任何坏心眼，而且还颇为照顾，他自然觉得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他心中高兴，万事无忧，就多喝了几杯。
景骊看着卫衍神智仿佛很清醒，但是捏了捏他的手心，发现那里的热度有些高，下午就没有多逛，用过膳就带着卫衍回宫了。
他知道卫衍时不时就要担心卫敏文能不能照顾好他自己，所以没有送卫敏文回永宁侯府，而是直接送他去了忠勇侯府。
“卫敏文，你的父亲身负重任，府里的事恐怕无法处处兼顾，你身为人子，照顾好自己，照顾好永宁侯府，就是孝顺长辈，为君分忧了。这个道理，你明白吗？”
在卫敏文辞别下车前，景骊对他说了这么一句。
他这么说的时候，已经不再是刚才那个与民同乐的富家公子，而是恢复了皇帝的身份。
皇帝的声音压得有些低，大概是怕吵醒了父亲。
卫敏文看着似睡非睡，东倒西歪了一阵，现在将头靠在了皇帝肩头的父亲，皇帝则一路上始终保持着端正的坐姿，没有去推醒父亲，也没有说话吵醒他，任由他这么靠着。
他看了几眼，不知道自己该继续装傻，还是直接告诉皇帝，他什么都明白了。
“小子明白了。”最终，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向皇帝行了个拜礼，才下了车。
皇帝的车驾及随行护卫们很快远去了，卫敏文却站在忠勇侯府的大门前，愣了好一会儿，直到门房的小厮发现是他，拥了过来，他才惊醒过来，脸上重新浮起了温柔的笑意，在他们的簇拥下，进了角门。
不管他原先是谁，在他成为卫敏文的那天起，卫家的荣辱就和他连在一起了。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的父亲明白这个道理，他又何尝不明白。
“陛下，敏文呢？”卫衍被皇帝抱着换了个姿势，躺了下来，头枕到了皇帝的腿上，才睁开朦胧的睡眼，看了皇帝几眼，又蓦然发现敏文不在车上，急忙问道。
景骊将大氅披到了他的身上，又用手掌盖在他的眼睛上，才说道：“别担心，朕送他去忠勇侯府了。”
“哦！”卫衍这才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马车上有些轻微的颠簸，皇帝的怀里很暖和，卫衍将脸贴到了皇帝的腹部，又迷糊了起来。
景骊低头看着他，眼神有些柔和，不过他的脑中转着的念头，绝对与柔和没有任何关系。
他将手掌放在卫衍额头上，轻轻替他揉着，心里却盘算起来，接下来该怎么炮制卫敏文，才能让那个臭小子明白，和他争卫衍，是绝对不会有好下场的。
不过，他这人，就算要做坏事，也要找出一些光明正大的理由，将自己的坏心眼合理化高大化，所以他每次做坏事，都会做得非常讲究。如果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来他是在做坏事，就是行事落于下乘了。
这事，一定要让所有的人都夸他做得好，卫衍要觉得好，卫敏文嘴里也得乖乖谢恩，不敢说一个不字。一旦卫敏文稍有怨言，就会被众人指责不知感恩。
到时候，卫敏文就算心中吐血难受，依然对谁都不能诉说，只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抱着被子无声地痛哭，这才是他要达到的目的。
这些坏事，景骊都是做惯了的，坏主意一个接一个地冒出来，但是又被他一一否决了。
不管他怎么看卫敏文不顺眼，卫敏文都是卫衍的儿子，收拾的时候，轻不得重不得，如何不着痕迹地收拾他，还要收拾得众人都感激涕零，就非常考验他的筹谋能力了。
一直到了皇宫，他依然有些举棋不定。
这一夜，因为思虑着该如何欺负卫衍的儿子，他难得没有欺负卫衍，而是安安稳稳地搂着他睡下了。
到了第二日，景骊终于计量已定，才算是放下了心中的那块大石头。
他起身后，没过多久，卫衍也起来了。
洗漱好了以后，两个人又做了些颇为雅趣的事，比如卫衍握着笔，景骊握住他的手，一起给那张红梅消寒图点了第三瓣花瓣，才各去做自己的事。
他俩的假日，都是些重复的事，没什么稀奇的，不过就是景骊去处理政事，卫衍去练剑，然后再一起用早膳。
膳后喝茶的时候，景骊说起了他想了很久才想出来的好主意。
“卫衍，敏文已经十岁了，以前他不在你的身边，到处流离，自然不能好好念书，如今他回到了你的身边，咱们又有这个条件，不如朕挑几名大儒，好好教导敏文念几年书。他出息了，永宁侯府也就后继有人了。”
他这话，不管是从哪个角度来理解，都是满满的好意，深深的君恩，若有人敢说这个主意不好，拒绝他的这番好意，肯定全都是那人的错了。
至于他准备给卫敏文挑的大儒，都是板正严厉不好说话的，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他肯定不会和卫衍细说的。
第十八章 有势莫尽（）
“陛下这个”听到皇帝这么说；卫衍有些犹豫起来。
从卫衍的私心来讲；他肯定是希望敏文有出息的。这世上；哪个做爹娘的；不希望自家的孩子有出息呢？
但是他爹他娘他儿子；一个个都在忧心某些事，恐怕还在暗地里觉得这么信任皇帝的他；有些蠢笨，有些话；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对他们说。
皇帝这人，不讲理的时候有的，胡闹的时候也有的，坏心眼的时候当然也有；特别是在榻上，时不时就要使坏；但是硬说皇帝对他存着不好的心思，真的没有。
但是；这种感觉，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他真的没法告诉别人；他到底是怎么确定这一点的。
不过，他们想要低调；就低调吧；反正有些事；也不急在一时，所以卫衍在那些事上，就没有坚持自己的意见。
现在，皇帝提起了这事，卫衍的心思又活络起来了。
“怎么了？你觉得哪里不好吗？朕挑的人，你还信不过吗？”
“当然不是，臣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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