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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0章

闻香识鬼-第29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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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撇胡是最高法院的老官员,就算当年日军攻占南京,最高法院辗转迁移到武昌最后又迁到重庆的时候也从没有出现过这么混乱的情况,此刻看到这个情景,对杨孟生极为不满。此人大步走进去,因为他拎着文明棍,脸上两撇胡子,看着很有官派,他对法警喊道:“住手。”法警一愣神,杨孟生急忙走下来道:“沈老,您老人家怎么来了。”

    “杨法官,我做梦也想不到,这上海法院竟然能成今天这个样子,法律的尊严何在?法官的尊严何在?”

    两撇胡一扫周围人群,看到书记官还捂着乌青的眼睛,更是生气了。

    孔二小姐急忙打着圆场:“沈老,沈老,不要气,先给他看最高院的命令。”

    说着将手里的信封递给杨孟生,杨孟生看完大惊:“什么,这个案子转交最高法院审理?这只是个杀人案,还没有定罪,也没有上诉,怎么能移交最高院呢?”

    两撇胡冷笑:“一个普通的杀人案被你搞的全国都闹开了,那个话剧演得好,夫人还要叫人去南京演出呢,杨孟生你做的好事,真是我国法官的典范。”

    杨孟生被两撇胡说的冷汗直流。

    苏三高兴地看着罗隐,比划一个胜利的手势,孔二小姐却一把搂住罗隐的肩膀,在他耳边道:“你也去南京吧,我家姆妈很想看看你呢。”

番外 未觉池塘青草梦() 
咱们工人有力量,

    咱们工人有力量

    咱们工人有力量

    嘿!咱们工人有力量!

    每天每日工作忙,

    嘿!每天每日工作忙,

    盖成了高楼大厦,

    修起了铁路煤矿,

    改造得世界变呀么变了样!

    厂区道路两边都是高大的梧桐树,树杈上挂着俩大喇叭,音乐声雄壮有力。现在是下午下班时间,穿着蓝衣服绿衣服的工人从路上走过。

    谢阿妹穿着一身蓝布衣服,右边胸前挂着个主席像章亮晶晶的。

    “谢阿姨,这次退休名单里有你,工会决定由你做退休工人代表在大会上讲话的,你回去想想讲话稿怎么写啊。”工会干事小陈姑娘追上她说道。

    谢阿妹的脸一下子涨红了:“陈同志,我是不行的,我就会写那几个字,还是刚解放那会在识字班学的,话也说不好,我不行的呀。”

    “哎呀,谢阿姨你就莫要谦虚的啦,我听老师傅讲,当年你还是传奇人物呢,在南京法庭上都不怕。”

    谢阿妹听到这话吓得一哆嗦:“陈同志,这话可不敢说的,要是被人听到要找我麻烦的,我……我毕竟过去犯过法的。”

    陈干事笑了:“谢阿姨,你那叫什么犯法啊,你那都是旧社会对妇女的迫害,是三座大山的压迫,你是勇于反抗的妇女代表啊,这可是值得骄傲的事!”

    谢阿妹心里一哆嗦,当年在南京法庭,判了她六年刑送到苏州的第三监狱,牢没坐完就全国解放了。接管警察系统的军管会调查了她的案子,认为她也是受害者,又给减刑两年,谢阿妹很快就被放出来,谢阿妹在苏州举目无亲,出狱后没有地方去,夹着自己的小包袱又跑到监狱门口,要求监狱将自己再关起来。军管会被她弄的啼笑皆非,只能暂时给她安排一间房住下,并送到街道工厂做工,开始只是刷瓶瓶罐罐,糊纸盒子,谢阿妹还读了街道的扫盲班,学会了写点简单的字。生活渐渐好起来,谢阿妹也有了向上的心劲,正好赶上棉纺厂招工,谢阿妹就去报了名,竟然还被录取了,于是就这样平平淡淡地在棉纺厂做工人,足足做了十多年,现在就要满五十岁,头发花白,人也该退休了。

    现在陈干事说她是反抗旧社会三座大山的压迫,三座大山她是晓得的,读书会的时候总听人讲,听着陈干事的话,她忽然想起当年苏小姐和曾作家也说她是反抗男权社会,唉,短短二十多年过去了,也不晓得苏小姐和曾作家现在怎样了呢?前尘往事都涌到眼前,谢阿妹神情恍惚,听陈干事又唠叨半天和她讲如何写讲话稿子,如何突出重点。

    谢阿妹和陈干事在厂门口分手,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

    她的家在一个小弄堂里面,简单的两间屋,还是当初军管会找关系给她分的,里面陈设简单但是干净利索,谢阿妹很珍视现在的生活。

    她走在路上,陈干事的话让她想起当年的种种往事,心神不宁。

    哗啦一声,一把扫帚忽然扫到她脚面,谢阿妹吓了一跳急忙退向一边。

    “对不住,对不住,同志对不起,我给你擦干净。”

    扫地的人穿着破烂的蓝布褂子,带着个军绿色的帽子,佝偻着腰,年纪应该也不小了,帽子周围能看到一圈花白的头发。

    那人蹲在地上用袖子去擦谢阿妹的鞋子。

    谢阿妹这些年最怕男人接触,吓得呀地一声,跳到一边。

    这时旁边有人喊:“喂,杨老头,你又偷懒了?”

    一个带着红袖标的年轻人走过来,看到谢阿妹问道:“阿姨,是不是他欺负你了?你放心,这个人是死不悔改的政治犯,敢欺负你就要让他尝尝专政的滋味。”

    谢阿妹心软,担心这扫地老头挨打,急忙摆手道:“没有的,没有的,小同志这个人干活蛮卖力的,他是做了什么坏事?”

    那红袖标青年嘴一撇,指着佝偻着腰低着头俯首帖耳的扫地老头道:“他呀,解放前可威风着呢,上海滩的大法官!哼,手上的人命官司一大堆呢,对,听说还曾经非要判一个被夫权欺辱的女人死刑,当年闹得全国人都反对,那女人可是我们受压迫的阶级姐妹,你说,这个人可恨不可恨。”

    谢阿妹听到这话,心里咯噔一下:“可恨,太可恨了。”

    “对,所以他现在就在这赎罪呢,阿姨,你是工人阶级,你看家里有什么活尽管叫他去干,我们就要好好改造他的灵魂。”

    谢阿妹想了一下道:“还真有点活,那我就叫这个坏蛋帮我去干点活?”那青年冲扫地老头喊道:“听到没有,帮这位工人阿姨去干活,不许偷奸耍滑,干得好,你回来才有饭吃!晓得吗?”

    老头腰弯的像虾米,连连点头。

    谢阿妹带着那老头左拐右拐,来到自己家里,打开门,老头站在门口低着头不敢进去。

    谢阿妹低声说:“你是杨法官吧?”

    那老头闻言像是被电了一下,肩膀一抖,抬头看向谢阿妹,睁着浑浊的双眼问:“你是……”

    此时的谢阿妹是典型的这个时代工人的装扮,蓝衣服,带着白套袖,黑色短发,两鬓都是白色的,脸色红润,眼角周围都是细纹,看得出岁月痕迹。

    而对面的杨孟生,穿着破烂,枯黄黑瘦的脸上还有伤痕,手也是又黑又脏紧紧地握着一把扫帚,眼神怯生生的,欲言又止。

    “我是谢阿妹。”

    “谢阿妹!酱油弄杀人的谢阿妹!”

    杨孟生惊讶极了,声音也提高了。

    “是我,杨法官,有二十多年没见了啊。”

    杨孟生叹口气:“此一时彼一时,你现在可以嘲笑我了。”

    谢阿妹摇摇头:“大家是老相识了,我也的确是砍了蒋学礼,后来判我六年我认罪,你我之间的恩怨早都散了,杨法官进来喝点水吧我看你扫地也是很辛苦的。”

    杨孟生这才将手里的扫帚放在墙角立着,跟着谢阿妹进来。

    谢阿妹拿起暖瓶给他到了热水,杨孟生也顾不得汤,一口就喝下去嘴里说道:“好几年没喝热水了,真舒服啊。”

    谢阿妹大概算一下,这杨法官如今也是六十来岁的老人了,每天喝冷水吃冷饭的确是吃不消的,便说道:“你要不要吃点东西,我给你煮碗挂面吧。”

    杨孟生大喜过望,随即又担忧道:“要是被他们知道,会打我的。”

    “我不会告诉别人,放心吧。”谢阿妹去找出挂面,烧水煮面,水开了又打了两个鸡蛋进去。

    杨孟生闻着鸡蛋的香味闭上眼睛,眼中有泪花闪动。

番外 阶前梧叶已秋声() 
面条煮好了,谢阿妹打了荷包蛋,还撒上一把小香葱,点上了香油。

    杨孟生这些年吃的都是粗粮,好些年没吃过白面了,深深吸口气,眼泪啪嗒一下掉进面条碗里。

    他又好面子,怕被谢阿妹看到,用力擦了一下眼睛,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谢阿妹看他吃的香,想了想又去煮了一碗,端上来时杨孟生正抱着碗喝汤呢,见到她出来不好意思地将碗放下。

    “再吃点吧。”谢阿妹放下碗。

    杨孟生也不说客气话,端起来碗很快又吃光了,汤也喝得干干净净,这才闭着眼睛,满脸舒服的表情说了声:这些年第一次吃到饱饭啊。”

    “杨法官,你住在哪里?”

    “就是刚才遇到你的那个巷子,我在那边扫厕所,就住在公厕旁边的一个小半厦,能挡点雨挡不住风。”杨孟生叹口气,“这一旦变了天,就彻底都完了。”

    “你当初没有去台湾啊。”

    “没来得及。到底是没有根底,什么青年才俊的名望都是假的,一旦到了关键时刻,最后的工作都留给我,等忙完了船票机票都没了,没法走,倒霉啊,谁能有我倒霉,你们这样的人,是现在这个国家最爱的,我啊,能活着就算不错了。”杨孟生大概是吃饱了话渐渐多了起来,他苦笑着继续说道,“我刚被抓我老婆就和我离婚了,划清界限,听说后来嫁给个工人,唉,谁能想到,林教授的千金会嫁给个工人呢,吃大蒜的工人哦。”

    “我现在也是工人,过几天就退休了。”

    “哦,那你一直一个人过了?”

    谢阿妹点点头:“我被南京法庭判了六年,实际上坐了不到五年牢就出来了。被分到街道做事,后来招工进了工厂,过得还不错,也不想再找人结婚了,一个蒋学礼就够我胆战心惊一辈子了,这后半辈子有了工作有了工资,打死我都不想再找个男人伺候他。”

    杨孟生叹息道:“是,蒋学礼那个人,的确是该死,当年我是……有些对不起你。”“事情都过去了,我也是真的砍了人,现在想都不敢相信自己怎么举得起刀子。”

    谢阿妹想起往事也是感慨万千。

    “也不晓得苏小姐和曾作家怎样了。”

    “哼,她们俩好的很呢,一个早就去了香港,一个听说在美国,姓苏的命大,川军那姓樊的竟然没弄死她。”杨孟生说道苏三就气不打一处来,特别是想到人家早都离开了,自己却还要继续受苦,心里不平到了极点。

    谢阿妹吃惊了:“川军的人要杀苏小姐?为什么呀?”

    杨孟生闻言,得意地扬起下巴:“你以为你那苏小姐是什么好人?她一边勾搭着罗隐,一边还搭着孔二小姐,男不男女不女的,极不道德。孔二小姐是什么人,那可是四大家族孔家的人,用现在的话说就是腐朽的资本主义,你晓得吧?”

    谢阿妹一脸茫然,有点接受不了这么大的信息量。

    “男女通吃啊,这是什么东西?一点道德都不讲的。那个孔二小姐有个老情人,是从川军一个姓樊的人手里抢来的,那女人被孔二小姐冷落了心怀不满,就去找过去那个姓樊的姘头找苏三的晦气,可惜,就差那么点点,没弄死她,姓苏的女人也真是命大。”

    谢阿妹说道:“我还是相信苏小姐是好人,杨法官,过了这么多年,怎么你还是放不下过去的事情。”

    “我放不下,我当然放不下!”

    杨孟生气恼地站起来,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双臂高举,很是气愤的样子。

    “我努力读书,一心向上爬是为了什么,我已经高高在上,可是瞬间被打入地狱,你坐过牢,你该知道坐牢多痛苦,我也坐牢了,我还是政治犯,环境比你的牢房恶劣多了!我当年受了多少苦,多少折磨,结果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你知道我姆妈当年是怎么死的?不是被我爸爸打死的就是被饿死的,死了很久都要发臭了才被我发现,我爸爸是个酒鬼,是肮脏的流氓,只会打老婆做坏事,我以为他这辈子就这样去了,没想到他最后为了帮我一把还搭上了自己的命!我付出这么多,只求出人头地,结果呢,命运弄人,我成了现在这幅鬼样子!”

    谢阿妹见杨孟生这个样子,心里有点害怕。但还是鼓足勇气问:“杨法官,原来你的姆妈也曾经受过那么多苦,那既然如此,我和你姆妈都是受苦的人,都被男人折磨过。为什么,为什么你当年非要我置我于死地呢?”

    杨孟生闻言大怒:“哼,社会秩序就是被你们这些穷酸大破坏的,你们就该认命,就该老老实实一辈子做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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