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唐烟云-第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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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高仙芝就不好说了,若论战功,他数倍与安禄山,特别是打得大唐最强大的敌人吐蕃,丢盔弃甲,逃窜如丧家之犬,这是大功,也是极为振奋人心的事情。然而,他攻打石、突骑施、朅师诸国,就是实实在在的罪过,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大罪。
且不说,这几个国家向来以唐属自居,年年上贡,对大唐极为尊重,高仙芝这是无故攻打友邦。光是他攻打这几个国家之后,给西域带来的恶劣影响,就足够治他的死罪。
要知道,石、突骑施、朅师诸国,皆是出自昭武九姓,彼此之间,同气连枝,高仙芝的行为,必定会引起西域诸国的强烈反弹,甚至一个处理不好,就可能引发叛乱。安西四镇,虽然囤有重兵,却还要应付吐蕃的实际威胁和西部边陲大食的虎视眈眈。届时,倘若昭武九姓与这两个强敌里应外合,则西域多半危矣!
果然,玄宗才刚刚提出封赏一事,就有人出言反对了。
“陛下,范阳节度使安禄山有功,自然当赏,然安西节度使高仙芝攻打友邦,掠夺钱财辎重,此寮杀且不及,何以赏之?”
此人名叫宋浑,乃是开元名相宋璟四子,身出名门,不过却与李林甫勾结,乃是其亲信之人,现居御史大夫一职,他自然是有资格对玄宗的决定进行劝谏的。
不过此人一出口,众朝臣都是一愣,宋浑身为李林甫的亲信,向来以李林甫马首是瞻,这是众人皆知的事情。
如今李林甫虽然称病在家,没有出现在望春宫,但是宋浑既然开口了,十成十必然是李林甫的意思。
而李林甫如今在朝堂中失势,其羽翼几乎散尽,怎么挑在这个时候,又去开罪高仙芝这样手握重兵的封疆大吏?
高仙芝冷笑一声:“友邦?宋大夫莫非忘了,天宝八年,吐火罗叶护失里伽罗上表朝廷,朅师国亲附吐蕃,受小勃律镇军困苦,运粮受阻,欲发兵击破朅师国,请我朝调发安西兵助战。本将是受皇命出战,试问,有何不妥?”
宋浑冷哼道:“高将军何必顾左右而言他?将军攻打朅师国是授皇命,然突骑施与石国又如何?”
高仙芝冷笑道:“石国臣服大食,每岁缴以重赋。大食者,虎狼也,向来觊觎我朝西域之地。石国以钱物资敌,本将如何攻打不得?至于突骑施,哼哼,此等反复无耻之辈,宋大夫莫非是伤好忘痛?开元五年,苏禄可汗包围阿克苏城,数月之内,骚扰焉耆、库车、喀什、于阗四镇,占据碎叶城。我朝怀柔以对,不想突骑施却在开元十四年劫掠四镇,四镇军民死伤不知凡几。开元二十七年,我朝将领盖嘉运助莫贺达干击破苏禄之子吐火仙复辟图谋,然莫贺达干不知回报,竟于天宝元年杀突骑施都督阿史那昕。此等恩将仇报,不知悔改之辈,我若不杀,久之,西域必为其所趁,试问,此又有何不妥?”
宋浑没想到高仙芝身为统军将领,口才竟如此之好,而且对于西域诸事记得如此清楚,顿时感到有些不妙:“突骑施暂且不论,石国与我朝向来交好,天宝二年,石国主遣其婿康国大首领泰染缅献方物;天宝五年,遣使献骏马十五匹,石国副王伊捺吐屯屈遣使献方物;天宝六年,遣使献马;天宝八年,王太子远恩入关朝觐;现国王那俱车鼻施继位之后,因对唐朝忠诚,被陛下册封为怀化王,赐予免死铁券。将军说石国与大食勾结,以财富资敌,可有凭证?难道只凭将军的一句话,就要我等相信吗?”
高仙芝仰天一笑:“恰是巧了,本将攻打石国,正好得到了那俱车鼻施与大食往来的亲笔书信。石国与我朝常有国书往来,宋大夫若是不信,将笔迹对照一番,一切立时水落石出。”
玄宗闻言道:“书信何在?”
高仙芝躬身道:“就在臣的身上。”
“呈上来!”
高仙芝闻言从铠甲的一侧取出一道书信,交给了高力士,玄宗拿在手中,展开一看,而后又递还给高力士:“此书交礼部一验便知,朕相信高卿家不会作假。”
高仙芝顿时得意道:“谢陛下!”
玄宗又道:“诸卿对封赏一事,可还有异议?”
众人皆是沉默,高仙芝一看便是有备而来,诸般细节都考虑得非常周到,想要抓住他的痛脚,绝不容易,既如此,又何必平白去得罪这位手握重兵的节度使?
就在玄宗准备开口之时,人群中突然走出一位年轻人:“臣有话说。”
众朝臣顿时一愣,这位的脸实在是生得紧,基本上所有的大臣都没有见过,而且看他走出的位置,顶多也只是八品小吏,而且还不是御史,谏官一流。这样的一个默默无闻的小人物,连说话的资格都欠奉,这个时候突然跳出来,到底要意欲何为?
玄宗沉声道:“汝叫何名?现居何职?”
那年轻人下拜道:“臣金士杰,现任弘文馆校书郎一职。”
众人一听,才是个九品的小吏,必然是因朝中缺人,刚刚从进士之中,铨选出来的,心中就更加轻视。”
玄宗点头道:“卿有何事启奏?是对封赏一事有异议吗?”
金士杰点头道:“是!”
玄宗似乎有些气恼:“道来。”
金士杰躬身行了一礼,突然开口道:“瑟瑟十二斛,黄金六橐驼,宝石八箱,胡姬四十名,宝马六千五百匹,牛羊万二千头,兵甲三千副。”
众人顿时被金士杰这没头没脑的话弄懵了,唯独谢轩眼中精光一闪,他若是没有记错的话,这些东西,应该就是高仙芝攻打西域三国,所得到的战利品,不过却被他自己给截流了下来。
而同样感到惊骇莫名的还有高仙芝。谢轩并没有记错,这些东西的确是他攻打突骑施诸国所得到的战利品,被他私自贪污。然而这一切都是由他亲自操办,便是他最倚仗的亲信封常清都不知道,因为以封常清清廉自律的性子,必然是会反对他这样做。
这样隐秘的事情,金士杰是怎么知道的?不但知道,连数目都说得丝毫不差,这是完全没有可能的事情。
紧接着,他就想到了自己所做的这一切的严重后果,他为了得到这些钱财,不惜发动战争,将之据为己有,按大唐律,他高仙芝便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想到这里,高仙芝浑身顿时不受控制地颤抖了起来。
见到这一幕,不少头脑够用的朝臣,立刻都想明白了其中的关节,不由得更加诧异。
这等隐秘的事情,连他们都不知道,一个小小的九品校书郎是如何知道的?看宋浑的反应,他也明显不知道这个事情,那么,这个年轻人的背后到底站着的是谁?
玄宗沉声问道:“汝此话到底何意?”
金士杰躬身道:“陛下一问高将军便知。”
玄宗看向高仙芝,脸上有怒气浮动:“高爱卿!”
高仙芝心思百转千折,身上汗水浸透内衣,这个金士杰既然将诸事知道的如此清楚,那么其身后的人必然是掌握了切实的证据,与其抵赖,还不如索性承认,先保命再说。
第92章 使功不如使过()
念及于此,高仙芝推金山、倒玉柱一般地跪倒在地,泣声道:“臣死罪!”
玄宗微怒道:“汝犯何罪?从实道来!”
高仙芝道:“臣率军攻打突骑施诸国,一时起了贪念,将诸国战利品据为己有,请陛下赐罪!”
玄宗冷哼一声:“张均何在?”
刑部尚书张均出列道:“臣在!”
“此事按律该如何处置?”
张均心头闪过一阵叹息,他本是太子派的中坚之臣,可是如今太子前途未卜,让他的心头一片茫然,患得患失。
按照他原本的想法,是不愿意出头得罪高仙芝这样的封疆大吏的,然而此刻被玄宗点名,也只能硬着头皮道:“按律当斩!”
玄宗点头道:“众卿以为如何?”
高仙芝原本就是番将,军旅出身,在朝中根基不牢,是以在这种关头,竟无一人出面替他说话。
就在高仙芝心头一片寒凉之时,突然听得一人道:“臣有话说。”
高仙芝闻言,侧眼看去,只见说话之人年齿甚轻,看起来不过刚刚加冠,而且从其出列的位置来看,品秩也不算太高,他心中刚刚燃起的希望,顿时重又熄灭。
而站在朝臣之中的李麟却是双目一凝。以高仙芝的表现来看,其贪墨之事,必然是极为隐秘的。普天之下,有能力打探到此事的,恐怕就只有长歌门和金风细雨楼。
原本他以为金士杰是李林甫安排的后手,但此刻谢轩却突然站了出来,欲保高仙芝,那他的嫌隙就大大增加了,远超李林甫。只是他一个中书舍人,五品之官,却设计边镇大将,又施恩笼络,意欲何为呢?想到这里,李麟不禁有些不寒而栗,难道?
就在李麟胡思乱想之际,玄宗突然开口笑道:“幼安有何异议,但讲无妨!”
闻听此言,跪倒在地的高仙芝顿时浑身一震。是了,天下虽大,能以如此年岁,身居五品者,舍谢幼安还有何人?
对于谢轩的大名,高仙芝虽然远在西域,却已闻名久矣。能得此人相助,高仙芝的心里顿时又燃起了热切的希望。
谢轩走到大殿中央,躬身道:“敢问陛下,树有木疖,可为梁材否?”
玄宗道:“自然可以。”
谢轩躬身道:“陛下圣明。高仙芝,世之虎将也,镇守边陲,战功彪炳,内镇西域诸国,外慑熊罴之敌,乃国之柱石。今因一时贪念,犯下贪墨之罪,犹如栋梁有疖,明珠蒙尘,岂可因一错而尽废其功,自毁国之长城哉?”
宋浑闻言,顿时就跳了出来:“谢中舍此言差矣,高仙芝功在前,过在后,这世间哪有以前功抵后过的道理?”
谢轩笑道:“自古使功不如使过,宋大夫岂不闻汉之窦宪,卫公李靖之故事?窦宪若因罪被幽禁一生,岂有燕然勒石之日?李靖若因检举而被高祖所杀,焉有夷灭突厥之时?今高仙芝确有罪过,然小节有失,大义未缺,何不令其留存有用之身,戴罪立功?”
宋浑冷哼道:“戴罪立功?如今边事宁定,天下闲和,又有何功可立?”
谢轩哈哈大笑,捧腹不止。
宋浑恼羞成怒道:“朝堂之上,圣驾面前,捧腹长笑,状若癫狂,汝官仪何在,成何体统?”
谢轩肃颜道:“我笑你个目光短浅,不学无术之辈。边事宁定,天下闲和?东北疆域,契丹、奚、罗年年叩边,需重兵以待。北部边疆,回纥虽与我朝交好,然游牧民族,经济薄弱,若遇灾年,水草不丰,牛羊不存,难以为继之下,必定南下劫掠,不可不防之。西域之地,近有百国蠢蠢欲动,远有大食虎视眈眈,此兵家必争之地也。西南地区,吐蕃龙盘虎踞,向有吞食大唐疆土之志。南部边陲,蒙舍诏一统洱海地区,向来蛇鼠两端,包藏侵掠祸心。我大唐周边强敌环伺,牵一发而动全身,实有泰山压顶之危势,岂如尔说得那般歌舞升平?圣人曰,生于忧患,生于安乐,尔身为三品高官,名相之后,又掌劝谏讽议之责,不思以天下形势提点陛下,反以虚幻假象蒙蔽圣听,此等奸滑无耻之徒,我安不可笑之?大夫既如此肯定边疆不会有战事,臣请陛下立斩高仙芝,他日边疆风烟若起,请夷王浑九族,以慰将军在天之灵。”
王浑这被一顿好骂,肺都快被气炸了,怒声道:“汝官不过中书舍人,秩不过五品,安敢如此辱骂上官,真正是岂有此理!”
谢轩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莫说我得陛下应允,有参议朝政之权,便是在下只是一介白身,也有资格评议天下之事。汝虽然贵为御史台首官,又如何能堵住天下人悠悠之口?”
王浑气得脸色铁青,正欲开口反击,就听得高坐在龙床之上的玄宗怒吼道:“够了!”
谢轩与王浑立时跪倒在地,口呼:“臣死罪!”
玄宗平息怒气,看向谢轩:“依幼安之见,此事该当如何处置?”
王浑闻听此言,心下顿时一惊,听此话的意思,玄宗竟是将谢轩的话听了进去?
他原本就是受李林甫之托,一定要把高仙芝拉下马来,以如今的形势来看,恐怕这一点不是那么容易做到了。
就在他心中焦急不已的时候,就听得谢轩道:“高仙芝有功有过,堪可相抵。臣以为现在最紧要的并非是处置高仙芝,而是稳定西域局势!”
玄宗抬头道:“此话怎讲?”
谢轩道:“突骑施诸国,皆出自昭武九姓,彼此之间同气连枝,高将军未能斩草除根,我料定三国余孽必定往告诸胡。诸胡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