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唐烟云-第1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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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分手之后,王逸之立即便组织人手,前往鄱阳湖查探。事实上,如果对方真的要鄱阳湖这个特定的空间之内,有这样大的动作,估计很难瞒得过有心人的耳目。只要找到当地的渔民,很容易就可以问出端倪。需要的无非便是等待而已。
而谢轩则是趁着难得闲暇的时间,将整个事情,从头到尾理了一遍,顿时便发现了很多事情之间似是而非的联系。不过若是要深究,却又是一片混沌。
谢轩对于自己的直觉,一向都非常相信,他几乎敢肯定其中一定有可以将所有事件串联起来的线索,只是自己功力不够,暂时还无法察觉。
于是谢轩立刻便修书两封,令张悦带人六百里加急送往长安和扶风,分别交于王子璇与谢默。
给王子璇的信,是让她设法寻找名医,以图能让张九龄苏醒,他直觉张九龄这里可能会是一个很大的突破口。
而给谢默的信,则是将他自己的想法和这些天来整理出来的脉络尽皆写入信中,请教谢默的意见。
他相信以谢默的才智,即便是堪不破整个事件的真相,也必然会比自己察觉出更多的东西来。
第131章 凤鸣江淮 六()
几日后,谢轩接到了王子璇的回信。王子璇在信中言道,会竭尽全力在各地寻访名医,同时也提出了对张九龄遇刺一事自己的看法。
王子璇认为,与其去考虑谁能得到张九龄的如此信任,不如去考虑谁有这样的能力可以让张九龄对于消息的来源深信不疑。
这两句看起来区别不大的话,却顿时让谢轩醍醐灌顶。
铸币之地,必然是极为隐秘之所在。张九龄在江淮数月,都无法觅得其踪迹,虽然其中大半是因为他将精力都放在了平稳物价之上,但是也绝非远在两千里之外的朝臣们可以知悉的。
唯一的例外便是李林甫。
他所创建的金风细雨楼,在探查消息的能力上,仅次于独步天下的长歌门。而他与张九龄之间虽然是政敌的关系,但是因为杨国忠的强势崛起,两人近来颇有“尽释前嫌”之势。
如果是由李林甫将消息传递给张九龄,张九龄必然不会有怀疑。
一来,金风细雨楼确实有这样的能力;二来,在唇亡齿寒之下,他也不会想到李林甫会坑害于他。
继而,谢轩就想到了更为严重的问题。倘若这一切的猜测都是真的,在如今的政局之下,李林甫竟然会设计张九龄,这种反常的举动就非常引人遐思了。
李林甫彻底倒戈,张九龄生死未卜,安禄山最为忌惮的两个人都已经不再是阻碍。其又新携席卷北地之威,正是兵强马壮的时候,如今时间也来到了初春时节,春暖花开,冰雪消融,正是用武之时。
再结合突然爆发的诡异的两江恶钱,难道隐元会要提前起事?
有了这个猜测,谢轩不由地遍体生寒,倘若隐元会在此时起事,所造成的局面,只怕会比原有的历史更加严峻。因为事到如今,谢轩更加确信江淮恶钱的背后一定还有更大的阴谋。
这一日,谢轩正在衙堂之内看着谢默的回信。
谢默几乎有着与谢轩同样的判断,隐元会将策动手中的力量谋反叛乱。
只是在李林甫之事上,谢默有着另外的判断。他认为应该是隐元会假托李林甫之名,设计张九龄。在除掉张九龄的同时,陷害李林甫,从而彻底掌控其建立的金风细雨楼。不过谢默依然是建议谢轩将计就计,借此机会,除掉李林甫,而后整合太子派的力量,迎合杨国忠,趁机谋夺大权,为迎接叛乱而做准备。
另一方面,谢默依然认为这一切的根源还是在扶风。对方提前举事,最大的原因依然是扶风的隐秘,并且提供了几个自己的猜测,请谢轩尽快了结两江之事,回去主持大局。
就在谢轩在思考谢默所提出的几种猜测的可能性之时,衙堂外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谢轩放下手中的书信,用宣纸遮挡好,刚刚做好这一切,就看到了一脸焦虑的广陵太守陈贯自门外走了进来。
陈贯一走进门,就开口道:“总管,出事了。”
谢轩闻言倒是很平静,他有两万禁军在手,在这种时候,出事情总比风平浪静要好:“何事?”
谢轩的平静,也影响到了陈贯,陈贯平复气息拱手道:“市集无粮了。”
谢轩皱眉道:“何为无粮?商家以米贱不肯售粮了?”
陈贯拱手道:“并非商家不愿售粮,而是手中确已无粮可售。”
谢轩疑惑道:“市价上扬之时,商家囤积了大量的粮食,眼下又并非是米粮交易的旺季,怎会无粮可售?”
陈贯拱手道:“原本确是如此,只不过后来大量恶钱涌入,民间的官钱已经不够置换,商户和农户见有利可图,多有以米粮置换者。特别是普通百姓,竭尽口粮者,绝不在少数。是以,米价平复之后,米粮交易突变频热,短短时间之内,市面上已经无粮可售。”
谢轩闻言,顿时面色一寒,如今不过才是初春,尚不到播种时节,离秋收就更是遥不可期,民间就已经无粮可用。倘若整个两江地区都是如此,这将是一场天大的麻烦,朝廷需要调集海量的粮食来救济两江地区的百姓。
而且很多事情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如今隐元会的后续手段已经初露端倪,很难保证大量粮食进入两江不在隐元会的设计之内。如果这是对方计划的一部分,在其他地方必定还隐藏着更为致命的手段。
想到这里,谢轩开口道:“陈太守可知,市场无粮,只在广陵一地还是两江各处皆是如此?”
陈贯拱手道:“广陵乃是江淮重镇,倘若广陵已是如此,其他州郡,只怕情况更不会乐观。”
谢轩沉思道:“陈太守,你即刻令人持我加印文书,前往两江各州府,令各地放开官仓,平价售于当地粮商,令其加价一成售于百姓。各地有哄抬物价者,官府当以重刑治之,严重者可先斩后报,绝不允许物价上涨。”
陈贯疑惑道:“将官仓之粮售于粮商?”
谢轩道:“照我说的做便是,有何事自有本官担待。”
陈贯躬身道:“是,下官知道了。”
谢轩看向张悦道:“持我官印,随陈太守给文书加印。”
谢轩这样做,当然是有原因的。一般而言,当百姓无米下炊之时,官府都是放开粮仓,接济百姓。但是两江地区的情况不同,民间无米并不是因为荒年造成的。百姓家中虽然无米,但手中却有余钱。
将官仓之米卖与粮商,可以回收百姓手中的钱币,到万不得已之时,可以用这些钱,依靠两江自己的力量,从外界购粮缓解危机,尽最大的努力,不去拖累朝廷,而且也可以压制住民间因无米可购而产生的恐慌。
最重要的是,谢轩相信两江地区的粮食,绝大多数应该还没有离开两江境内。因为从时间上来说,根本就来不及。
张九龄出事之后,整个两江地区便风声鹤唳,查控极严。谢轩自己率领两万禁军到达广陵之后,又加强了对河道的布控,民间又有浩气盟和长歌门无数的暗探。在这种情况下,对方不可能做到能将大量的粮食外运。
念及于此,谢轩喊道:“冷辉。”
冷辉自外堂闪了进来,躬身道:“郎君,有何事吩咐?”
谢轩道:“请广陵分盟盟主葛危和金吾卫大将军高仙芝过来一趟。”
没一会儿,两人就来到了府衙之内。
两人坐定之后,谢轩看向葛危,开门见山道:“葛盟主,听逸之言道,隐元会在义安县的铸币之所,你也去过?”
葛危拱手道:“正是,谢君可是要对隐元会动手了?”
谢轩哑然失笑,事实上,自从风不羁被隐元会的武道大宗师重伤之后,浩气盟在两江地区五十州的这些豪侠们,心中全都憋着一口气,都想以敌血,洗尽屈辱仇恨。
谢轩点头道:“是,对方在义安有多少人手?”
葛危道:“估摸着有千余人,不过实际的数字可能更多。”
谢轩道:“其聚集之所,在陆在水?”
葛危道:“在沿江的几个小渔村之中。”
谢轩闻言,顿时眉头一皱。之前王逸之向他提起义安县之时,因为他已经认定那里只是隐元会的障眼法,便没有多问。
但如今听到葛危的话,顿时就觉察出了不妥来。按照他原来的想法,隐元会在义安所设立的这些个铸炉必然也应该与鄱阳郡一样,藏在极为隐蔽的地方,或在深山,或在大泽。
但是葛危竟然说是在沿江的小渔村之内,这就有些匪夷所思了。渔村再小,也在王化之内,他们这些外来人还好说,但当地的官府,直到现在还没有察觉,这是绝无可能之事。
谢轩沉思一会,看向葛危道:“葛盟主,我知道你是浩气盟在江淮地区的主事之人,我问你一句,有没有把握将隐元会在义安的人手一网打尽?”
葛危正想要说话,谢轩却伸手阻止了他,继续道:“其一,我需要活口,而不是千余尸体;其二,你放才也说了,这些渔村,紧邻长江,对方手中又必有渡船,很容易逃遁,我不想有任何人逃脱。如果你确有把握,我便将此事交与你,若是没有,我则会让高将军从旁协助于你,为你封锁长江。”
顿了一顿,他又道:“我知道葛盟主你并非是官场中人,但此次擒拿隐元会反贼,乃是由官府主导。倘若你大包大揽,事后却又无法做到,我依然要治你的罪,浩气盟也会受到牵连。”
葛危正色道:“在下知道事关重大,绝不敢诳语大言。我浩气三道五十州半数精锐,现下已齐集义安,在下可以项上人头做保,绝不会让隐元会逃脱任何一人。请谢君务必将此事交于我浩气盟,江湖事,江湖了,同为江湖儿女,我浩气盟向来不弱于人。”
谢轩点头道:“好,葛盟主现下便可动身前往义安调集人手,我会令吴前辈和不羁,亲往传令。”
“是,在下告退!”
葛危走后,谢轩又看向高仙芝道:“高将军。”
高仙芝拱手道:“末将在!”
谢轩道:“两江地区,关乎天下形势,宣州官场,从根子里已经烂了,我欲杀鸡儆猴,震慑诸州官吏。宣州自太守而下,各县官吏,食朝廷俸禄者,我一个也不想放过,将军需要多少人马,可确保无人逃脱?”
高仙芝闻言,心中顿时一凝,宣州虽然不大,但是各县官吏,也足有几十人,全部斩杀,这绝对是捅破天的事情。
不过他乃是边关大将,本身也是杀伐果断之辈,闻言立刻拱手道:“些许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百人足以。”
谢轩点头道:“将军可习水战否?”
高仙芝疑惑道:“总管不是说将攻打义安之事,交于浩气盟了吗?”
谢轩笑道:“我说的是鄱阳郡。”
高仙芝悚然一惊:“总管打算对鄱阳郡动手?王盟主不是还没有传回消息?”
谢轩道:“应该就是这几天的事情,倘若证实鄱阳郡确实为贼寇聚集之所。待得义安事了,将军就需率军火速西进,绝不能给对方以反应的时间。”
高仙芝道:“若是在水上交战,并非是我所长,这些新军也没有水战的经验。但若是突袭,应当就没有什么问题。”
谢轩没有懂高仙芝的意思,疑惑道:“何意?”
高仙芝道:“若是突袭,可用马船。马船速度极快,又可运输马匹。只要在对方未有反应之前,登上岛屿,以骑兵压制,应当可以一举破敌。”
谢轩点头道:“打仗的事我不懂,将军纵横西域,所向披靡,相信屠灭些许乱贼,不过是举手之事。不过为免走露消息,将军定要小心行事,我意将船只调集至润州,将军率军前往宣州之时,可与途中留下半数人马。至宣州之时,闹出的动静越大越好,让世人皆知将军人在宣州。”
高仙芝拱手道:“末将明白,江淮形势,如今风云诡谲,总管身边也要留下兵马护卫。”
谢轩道:“留下两千人马足以。目前来说,隐元会还不敢动广陵这样的重镇主意。”
高仙芝拱手道:“既如此,末将这就去安排。”
高仙芝走后,谢轩看向裴娇儿道:“娇儿与令尊有多久没有见面了?”
裴娇儿开口道:“一年有余了。”
谢轩问道:“你就不思念令尊吗?”
裴娇儿被触及心思,沉默半晌才道:“倒是想的,不过我还没有闯出一番功业,不能回去。”
谢轩无语道:“你要闯下何等功业?”
裴娇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