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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0章

御剑江湖-第5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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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之所以不回头,仿佛是不想让洪辉看到自己眼中的泪花,又仿佛是不想看到洪辉此刻正在发生的变化。

    他仍然保持着刚才的脚步一直往前走,保持着原来的声调缓缓地道:呵,傻瓜,你在说什么呀,我们仍然还有机会呀。

    洪辉的脸上的血管慢慢地暴起,而嘴角,也有大口大口的鲜血吐出来,但仍然用平静的口吻道:

    或许吧,你我都已经等了二十年,再等二十年又何妨呢?

    在这等待的二十年里,很多老朋友都已经故去了,剑三十,白轻衣,快刀向方,可又有很多年轻人站了起来,索命青衣,不死凤凰。

    哦,不,如果我在一开始的时候,对他那些孩子不那么得苛刻,也许,朱戟,盛棠,卫山,甚至是柳儿也一样。

    无论今后的江湖即将变成什么样,都有他们这些新一代的年轻人在支撑着,现在,我们都已经老了,好像是该与这个江湖,与这个世界告别的时候了。

    我不仅中了“居秋暝”的毒,好像还有其他的,这二十年的腥风血雨除了带给我无上的名声和地位,可是,带来更多的确则是疲惫。

    他们已经将我完全压垮了,压得我不能抬头,不能直背,甚至已经不能畅快地呼吸,我想,我真的应该好好休息了……

    就像这头顶倾泻的夜雨一样,无论它们此刻下得多么猛,多么烈,可是,也总会有停息的时候,

    就像是这夜,无论多么黑暗的夜,可是,也总有天明的时候。

    我的老朋友,我的好兄弟,我们当初结拜的时候本来已经说好的要同生共死的,可是,真的不好意思,我却要先走一步了……

    雨下个不停。

    洪辉的身体也慢慢地与这夜雨融为了一体。

    江丰一直没有停步。

    他实在不敢停步,更不敢转身去看身体已经慢慢飞散零落的洪辉,因为他怕转身看到洪辉此刻的样子会忍不住哭出来。

    他更怕,一停下脚步,自己就再也走不开。

    现在,不是他停下脚步为朋友痛哭的时刻。

    他只有紧咬着牙,任凭头顶那些瓢泼般的大雨霹雳般地打在身上,敲着他的神经,冻结他的那颗沸腾的心。

    东方已经露出微微的黎明。

    或许,这漫漫长夜的冷雨过后,天气就会转晴。

    明天,一定是个好天气,可是,江丰的心却铺天盖地地沉重。

    雨,仍然不停地落下。只是不知道,这无尽的雨落下来,打湿了谁的心?

一、雨线() 
    蓝玉棠从冷杉的顶端一跃而下,犹如展开双翼飘飘然而下嬉戏的大鹏凤凰,落在落絮般纷飞的雨幕中。

    他抖动深蓝色长衫的下摆,穿过重重的雨幕,踏着满地的积水,从那片死亡森林的深处施施然地走过来,径直走到京兆眉的面前。

    虽然雨如倾盆,势如泰山崩顶,虽然蓝玉棠的武功已经达到出神入化的地步,可是,他并没有集聚起浑身的真力在身体周围形成一道强劲的结界,用以阻止那些从天而降的大雨的侵袭。

    他就那么施施然地走过来,走到京兆眉的面前,任凭头顶那些肆虐的雨倾泻下来,敲打着在他的一领蓝衫上,打湿他的头发,打湿他的脸。

    看到蓝玉棠的突然出现,京兆眉先是露出一丝惊讶的神色,犹如受到惊吓的鹰鹫,忽然收缩毛羽,集聚起无尽的杀气。

    半空中,幽暗的死亡森林中,忽然一道霹雳划过。

    京兆眉借助闪电的余光在看清楚那张越走越近,越走越近的脸之后,那些紧绷得犹如拉紧的铁丝般的神经又渐渐地松弛下来,犹如见到了传说中尊敬仰慕的长者,犹如见到了真诚相酬的朋友。

    看着面前仍然一脸懒散的蓝玉棠施施然而来,京兆眉忽然笑了,将青丝银琴夹在右肋间,看着他,缓缓地道:你……你来了?

    蓝玉棠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看着他,犹如慈父在看着自己顽劣的孩子,犹如严师在看着自己淘气的学生。

    骤雨急落在地面的时候带起的风将他那领已经湿透的蓝衫微微吹起,吹皱了他的一领蓝衫,也吹皱了他的眉头。

    他那原本懒散而洒脱的眉头骤然间紧锁起来,然后,毫无征兆地就出手了。

    一个耳光重重地甩在了京兆眉的左颊上,打得他的一张犹如大姑娘般粉嫩的脸上立刻留下五个痕迹分明的红印,打得他摇摇晃晃。

    京兆眉他好几个趔趄,跌跌撞撞的,差点儿跌倒在地上,叮咚一声清脆的声响,夹在右肋下的青丝银琴跌落在地上。

    京兆眉一下子愣住了,靠在一棵巨大的冷枫的树身上,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看着一脸怒意的蓝玉棠,仿佛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又仿佛是不知道究竟该说些什么。

    他只是捂着左颊,表情随即僵硬在那里,就那么看着蓝玉棠,不知所措,期期艾艾地道:你……你……

    蓝玉棠缓缓地停下脚步,弯腰将京兆眉跌落在地上的青丝银琴扶起来,一端撑地,一手扶着另一端,将那支像血一样红,玫瑰一般艳丽的不死玉箫打了个旋儿,横在竖起的那段青丝银琴上,盯着京兆眉,脸上的表情也不知道是愤怒,还是平静。

    他微微叹了口气,看了看瘫倒在地上已经半死不活的尚天刀,看着钻石般的冰屑将他的身体慢慢冰封起来,变成一座千年的冰棺,然后,又看了看那已经被封印在星辰之棺中精力差不多被吸耗殆尽的佼佼。

    青丝银琴就那么竖在他们两人中间,急剧的雨滴敲打着琴弦,发出单调的“叮”“叮”“叮”“叮”的声音。

    蓝玉棠双手负在身后,目光再次落在京兆眉的脸上,声音凝重而严肃,沉声道:一年不见,你的武功又精进了很多。

    京兆眉猛然从背靠的那棵高大的冷杉树身站起来,向前走了一步,似乎是想说些什么,然后,捂着左颊的手放下来,头也跟着低下来。

    他那原本高傲而俊美的头颅居然说不出一句话来,只是将头慢慢地低下去,低下去,一直低到隐埋在那无尽的夜雨中,化作永恒的沉默。

    蓝玉棠看着他,紧锁的双眉又慢慢地舒展开来,然后,背过身去,让头顶那些倾盆的雨慢慢地落下来,冲刷着他更加冰冷的神经。

    那些被极力压抑着的愤怒全部集中在负在身后的拳头上,攥在其中的像血一样红,玫瑰一般艳丽的不死玉箫散发着妖冶的气息。

    然后,一起归于宁静。

    蓝玉棠微微仰头,缓缓的道:又是一场连绵的雨季呀,你还记不记得五年前的那场雨呀,就像现在一样,倾泻而下,几乎能把人的灵魂都给浇碎。

    京兆眉那犹如大姑娘般漂亮的脸忽然涌起一阵嫣红,神情也跟着激动起来,仿佛陷入了回忆之中,道:

    我当然忘不了那场雨,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我记得那是我在得知了洪辉就是杀死我亲生父母的事情之后,第一次赌气走出洪门,踏入江湖。

    在那场雨中狂奔了一天一夜之后,却不幸遇到了洪门的对头,被追杀了三天三夜,虽然侥幸摆脱了追踪,可是,自己却受了重伤,又在半昏迷的状态中踉踉跄跄地迷失了路径,误入绝崖入口处。

    我浑然不觉地继续向前奔跑,一个不小心,被脚下的一块石头给绊了个趔趄,朝着悬崖疾奔过去。

    我马上就要跌落山崖,粉身碎骨。

    就在我已经做好了要命踏黄泉的准备的时候,突然一双手从悬崖顶上伸了出来,抓住我那只惶恐,失落,自怨自艾的手。

    在那场夜雨中,那双手不仅挽救了我的生命,更是不惜损耗自己的真力替我疗伤,甚至还教了我一身功夫,教会了我一手青丝银琴。

    在这个孤苦无依的世间,在这个到处充满冷酷的江湖,对于我这个从小就与孤独自闭的我而言,白云剑客京云飞,也就是我的亲生父亲,给我了精血,给了我肉身,可是,你,不死凤凰蓝玉棠,却给了我生命。

    这么多年来,我对你的感情不仅仅是感激,更多的是像神灵,像长辈那样尊敬你。

    蓝玉棠双手负在身后,将目光从灰蓝色的苍穹收回来,看着京兆眉,忽然唏嘘地长叹了一声,道:

    但是,有一样你却错了,那个时候,我传授给你青丝银琴,甚至是点化你达到青丝银琴的最高境界,天琴女神之宽恕,不是想让你去杀人的,而是想让你洗刷掉内心所有的仇恨,而你要宽恕的并不是别人,是你自己。

    京兆眉身体猛然一颤,犹如雷击,沉声道:什么?

    蓝玉棠看着如巨浪般的秋雨敲击着冷杉的树干,看着如利箭般的雨线急剧地插入地面,缓缓地道:

    这场雨,你会不会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二、夜雨翩飞() 
    京兆眉如花蕾般的身体又是一震,没有说话,只是仰脸看着头顶上那些倾泻下来的雨,一动不动的,仿佛陷入了某种回忆之中。

    蓝玉棠微微叹了口气,将手重新放在竖起的青丝银琴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古木得琴身,缓缓地道:

    这些年来,你的内心一直被仇恨所充塞着,或许是太累了,现在,就让我替你吹奏一曲,洗刷你胸中所有的劳累和烦恼吧。

    说到这里,他忽然转身靠在竖在那里的青丝银琴的琴身上,如玉般的手在那支像血一样红,玫瑰一般艳丽的不死玉箫上缓缓滑过。

    低沉的箫声忽然从箫身的七个玉洞中缓缓画出,犹如宫廷中一流的画师挥毫在宣纸上畅意泼墨。

    低沉的箫声犹如无数只彩色的蝴蝶忽然从遥远的天际穿越云层,来到这片未知的死亡森立中,翩翩而舞。

    七彩的蝶在迎着无尽的夜雨款而翩飞,扇动翅膀,悠悠的,扬扬的,穿过葱茏而浓密的冷杉的枝桠,朝着山顶飞去。

    京兆眉的足迹也不禁循着蝴蝶一路而去,来到山顶。

    让他感到奇怪的是,刚刚立身的山腰间的那片死亡森立里正在暴雨倾盆,已经进入深秋的季节,万木凋零,红叶翩飞。

    可是,在山顶上,却是阳光普照,温暖如春,犹如江南之春。

    同一座山,山腰,山顶,却宛如世界的两极,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山顶上并不如想象中的那么陡峭,那么狭窄,而是一片开阔的原野。

    原野中,万花绽放,散发着浓密的沁香。

    刚才从山腰间的那片死亡森林中飞来的蝴蝶与山顶那些万花丛中飞去的蝴蝶聚在一起,落在京兆眉这个初来乍到的陌生人身上。

    京兆眉惶惶然,如堕五里雾中。

    虽然万花聚集,浓密得几乎透不过气来,可是,却浓密得有层次感,不是那种杂乱无章的浓密。

    在花丛的中央,居然还有一条幽静的石径,一直通往花丛的更深处。

    石径上有青苔,犹如铺了一层绿毡。

    石径的尽头,是一座庄园,遥遥然,不知道占地多少里。

    嗯?

    看到这座庄园,京兆眉猛然一怔,因为在他的记忆中,这座山上好像只有一座洪门,再没有其他的人家了。

    此刻,为什么在这座山顶上还会有这么一个四季如春的地方?为什么会有这么一座不知道什么地方的庄园。

    他可以说是从小就在这座山上长大的,他对于这座山上的一草一木都已经烂记于心,可是这个地方

    让京兆眉觉得更加不可思议的地方时,这个庄园他明明没有来过,可是,脑袋里却偏偏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就像是自打一出生的时候他就在这里住过一样。

    这里究竟是哪里,我现在究竟在何方?

    京兆眉自己也愕然了。

    他正在为这突然出现的庄园感到惊愕的时候,豁然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那庄园的门口,然后,抬头一看,发现大门上面的朱漆牌匾上赫然写着:白云山庄。

    白云山庄?

    白云山庄不就是他京兆眉出生的地方,不就是他的亲生父母生前栖身的庄园?

    京兆眉的身体猛然一晃,只觉得浑身酥软。

    我我我怎么会到了这里?

    白云山庄为什么会和洪门在同一座山上?

    白云山庄不知道占地多少亩,可是,偌大的庄园里却没有山下那种大户人家所特有的喧嚣和繁华,而是渗透着某种宁静,死一般的宁静。

    这这这又是怎么回事?

    京兆眉抑制住自己内心的狂跳,深呼了一口气,踏上台阶,手慢慢地扣在已经发绿的黄铜门环上,推门而入。

    然后,就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儿。

    原本应该已经失去主人的白云山庄,此刻,却突然出现了几个人。

    是三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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