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书归梦-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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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仲泽的指尖在上官明皎的手里，忽然动了一下。他缓缓醒转，眼眸中映入的第一件物事，便是上官明皎的眼睛。清澈如碧波，而此刻毫不掩饰的深情打破了这潭碧波往日的平静，盈盈地似有泪光闪现。韩仲泽觉得心里暖意融融，他的嘴角也勾起了好看的弧度；他把上官明皎的手轻轻握住，另一只手抚上了她的脸，拭去了那一滴将落未落的眼泪。他们彼此不发一言，只是默默对视，便已足够。
良久，上官明皎开口：“仲泽，我们前几日写的密折此刻大约能到京城了。这里的事，也能了结了。我想，等你的身体恢复，我们就离开此地。”
“去哪里？”
“你说呢？”
韩仲泽淡淡一笑，“泛舟江湖。”
上官明皎对上他的眼睛，两人相视而笑。心有灵犀，无须言语。
“你只管好好将息，我会把这里的事全都处理妥当，到时候我会让我们消失得名正言顺。”
韩仲泽点点头，伸手将上官明皎揽到怀中。“素光，此生有你，我夫复何求。”他掏出了从未离身的那条五彩剑穗，看着它欣慰地微笑着，又执起上官明皎的手，将剑穗与柔荑都纳于掌心之中，又轻轻却紧紧地扣上。
上官明皎依恋地贴在韩仲泽的胸口，听着他有力的心跳，感受着那条剑穗上韩仲泽的体温，心中有着说不出的踏实和满足。“仲泽，你还记得五年前，我们在清江池边的对话吗？”
“记得。那时我们的愿望，如今就要实现了。隐逸江湖，寄情山水……”
“扁舟垂钓，携侣同游。”上官明皎接上韩仲泽的话，脸上绽开甜蜜的笑容。
门外忽然传来昭云的声音，“二小姐，营门外有人，要求见韩公子。”
上官明皎的思绪从甜蜜的回忆中收回，她走到门口，看到了一脸严峻神情的昭云，心中暗惊。“营门外的是何人？”
“霁雪郡主。”
上官明皎一时愣住了。她回头望向韩仲泽，看到他也是一脸的惊异。
“郡主带了多少人来？”
“只有十来个侍从，其中两个还是侍女。”
“你速去营门口，把郡主迎入主帐，不可有一点差错。”上官明皎略一思索。对昭云吩咐道。昭云应了一声，快速离去。
上官明皎的脸上蒙上了一层凝重，她走到韩仲泽面前，无声地叹了一口气。“看来事态复杂了。”
“不知道她这趟来，究竟所为何事。”韩仲泽也是微微蹙眉。
“现下我不便与她见面，既然她要见你，我更该回避。”
“素光……”韩仲泽听得此话，目光中不由得多了一分担忧。
“你别紧张，我没有别的意思。她与你既有婚约，又清楚知道我们的过去，自然对我心存忌惮。我若和她在此见面，岂不是让她诸多猜疑。她到底，还不知道我们和好之事。”
韩仲泽听了，也觉有理，点头道：“这倒也是。只不过，这层窗户纸终究要捅破。”
上官明皎低头沉吟，“且看她此行的目的，不到万不得已之时，还是不要告诉她为好。”
“也好。不过，我想她也不会有什么恶意……”
上官明皎闻言眉头一皱，“她不远千里从京城来到大漠，也绝对不会没有目的，仲泽，你听我一句，千万小心。”
“你放心，我自有分寸。”
上官明皎深深地看着韩仲泽，他眼中的笃定让她忽然有一种莫名的安心。她点点头，转身离去。
走出韩仲泽的营帐，上官明皎一面往自己的营帐走去，一面默默沉思。方才的安心只是一瞬，如今被塞外的冷风一吹，心头忍不住打了个寒战。霁雪郡主，这是个深藏不露的人。虽然不知她的意图，可是自己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唯一的安慰就是，霁雪郡主不会武功，根据刚才昭云所报，郡主只带了十几个随从，并不像是气势汹汹的，即使她要对自己动手，也绝对办不到。只是，韩仲泽始终没有看清霁雪郡主的真面目，就在方才，他还说郡主此行不会有恶意。此时此刻，上官明皎并不担心韩仲泽会与郡主再擦出什么火花，只是他心中始终存在那份好感，实在危险，不仅会让他放松警惕，更可能让他心无芥蒂地说出与自己重修旧好之事。以霁雪郡主的为人，知道了这件事，反应难以预料，只怕是暴风骤雨将至。
上官明皎一时间心乱如麻，脚下步伐却依然纹丝不乱。她特意绕过了主帐，避免了和霁雪郡主照面。回到自己的帐中，她叫来了昭云。
“你到韩公子的帐外看看，有什么异常速来报我；另外，不要让郡主的人发现你。”
“是，二小姐放心。”昭云的脸色并不比上官明皎舒缓多少，这一路走来，她太明白上官明皎此刻的感受了。
上官明皎闭上了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有预感，一场战争即将拉开序幕，没有刀光剑影，但是一着走错满盘皆输。
韩仲泽营帐中
霁雪郡主被迎入了营帐。韩仲泽已经坐起，靠在床头。霁雪郡主一见到他，立时飞奔过去，紧紧抱住了韩仲泽。“仲泽哥哥……”未语泪先流。
韩仲泽觉得有些尴尬。房中的旁人见状，也都识趣地离开。阿义临走前望了韩仲泽一眼，韩仲泽知道他在示意自己小心，也向他眨了眨眼。
“仲泽哥哥，你的伤怎么样了？”霁雪郡主忽然意识到众人的退去，似是不好意思一般红了脸，放开了韩仲泽。
韩仲泽温和地笑笑，“没事了，劳你挂心。对了，你如何知道我受伤了？”
“你写的密折昨日就已送到了皇上面前，我听说你们经历了一场恶战，我以为你受了伤，放心不下，所以赶过来看你。”
“你只用了一日就赶过来了？”
“嗯，我实在挂念你，就让父王吩咐各驿站备下千里快马，一路都是快马加鞭。”
韩仲泽听了，不由得仔细端详了眼前的霁雪郡主，果然是一脸倦容，风尘仆仆。他心里忽然觉得很不是滋味。上官明皎和霁雪郡主，两个女子都为了他的安危奔走，披星戴月，不辞辛劳。之前风长漠给他解了玄冰掌之后，曾把上官明皎在乌叶国求救的事一五一十说给他听，到末了，风长漠只说了这么一句：“我从没有见过上官明皎为了一个男子这般费心尽力，韩二公子，你真是好福气。”那一刻，他忽然明白，上官明皎对他的这份情，已经深厚到了极致，深厚得，也许他这辈子都还不清。
而现在，霁雪郡主也为了他如此奔波，不得不让他感动，也让他不安。霁雪郡主的孱弱，原是出了名的，这一天一夜的奔波，势必让她回京之后大病一场。郡主，你这又是何苦。这是韩仲泽心里默默说着的话。自己为了躲避她，逃开了三年，也不知她明不明白自己的意思。
霁雪郡主见韩仲泽望着自己出了神，面上又是一红，低下了头。“仲泽哥哥，你何时回京，我跟着你一块儿回去。”
韩仲泽的心头猛地一跳，原来霁雪郡主此行是要接自己回京的。他的心中一时纷乱起来，究竟该怎样回答她，才是合适。
“仲泽哥哥？”霁雪郡主见韩仲泽默默不语，轻轻摇了摇他的手。
“我……还有些事情不曾料理，一时回不了京城。”韩仲泽硬了头皮，只能拿这句话搪塞。
“不要紧，我在此地陪着你，你何时料理完了，我们何时回京。”霁雪郡主展开笑颜，笑得了无心事。
“我……”韩仲泽心里皱紧了眉头，一向淡定从容的韩二公子，此时此刻紧张难堪得几乎渗出冷汗来。
“咦，仲泽哥哥，你不舒服吗？”霁雪郡主觑着韩仲泽越来越白的脸色，惊慌地问道。
“啊？没有，我只是……”韩仲泽尚未说完，霁雪郡主已站了起来。
“是我忘了，这次特意给你带了滋补的好药过来，刚才我已经让人去煎，这会儿药应该成了。我这就给你端来，有什么话，喝完了药再说。”霁雪郡主说着，向门外走去。
韩仲泽微微松了口气，心中不停盘算着，该怎样继续接下来的对话。
昭云躲在远处，看到霁雪郡主从帐中走出，不一会儿，手中端着一个托盘走回来，里面有一个碗，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昭云顿时警觉起来，想一探究竟，可惜自己不能贸然现身，不知该如何施展。忽然，一个念头闪过头脑，昭云自知这是险招，但时间紧迫，也顾不得许多了。
霁雪郡主已经走到了韩仲泽的营帐门口，门口的侍卫见到郡主，纷纷躬身行礼。就在此时，昭云手中的石子已经飞出，不偏不倚，正打在其中一个侍卫的膝间。侍卫猝不及防，一个趔趄，便撞上了霁雪郡主。霁雪郡主失去平衡，碗中滚烫的药汁溅到了她手上，烫得她连托盘带碗都摔出手去。
门口的人顿时乱作一团，闯了祸的侍卫跪地请罪，霁雪郡主的侍女闻声也都赶来，簇拥着郡主去料理烫伤的手。没有人注意到一道身影飞快地掠过，拾走了地上的几块碎片。那个身影正是昭云。
昭云带着碎片匆匆回到了上官明皎的营帐，将方才的经过告诉了她，又呈上那几块碎片。上官明皎拈起一片，又放下，摇头道：“我不通药理。我记得你曾跟着章适颐学过一阵子的医，药材总归认得全，你来看看，这碗里都有些什么？”
昭云应了一声，拈起一块碎片仔细嗅了一嗅，侧头凝思了一阵，抬头答道：“依昭云愚见，这碗里主要是参茸补剂，外加活血的当归，还有些旁的药材，也都是补气活血的补药，彼此之间也不会相克。”
上官明皎微微一怔，“如此看来，这竟只是一碗普通的补药？”
“是的，并无异常。”
上官明皎点头道：“看来是我多心了，霁雪郡主对仲泽还是有真感情，不会伤害他。”
昭云微笑道：“既然如此，我再去盯着，若有其他异常，我再来禀报。”
上官明皎略一颔首，目光扫过桌上的碎片。昭云会意，收起碎片。
昭云再次回到韩仲泽营帐外的时候，看到霁雪郡主远远地往这里走来，身后跟了一个手端托盘的侍女。看来霁雪郡主又让人重新煎了一碗药。昭云默默地看着郡主走进了营帐。
“仲泽哥哥，药来了，快趁热喝。”霁雪郡主从侍女手中端过药，递到韩仲泽手上。
韩仲泽接过药抿了一小口，不由得皱眉道：“好烫。先放一放吧，等凉一些我再喝。”
霁雪郡主的神情微微一变，但转瞬即逝。她柔声应道：“好”，端过药碗放在一边。
“郡主，我有话对你说。”韩仲泽深吸一口气，终于开口。
“仲泽哥哥你想说什么？”
“郡主，你千里迢迢来看我，我实在感激，你对我的这份情，我不知何以为报。”
“仲泽哥哥这话好笑，什么报不报的，你我早有婚约，日后便是夫妻，夫君有恙，我这做妻子的，当然应该侍奉左右。”霁雪郡主说到后半句，羞涩地低下头去。
“不敢，郡主抬爱了……”韩仲泽听到霁雪郡主如此言语，顿时又觉窘迫，他定了定神，“其实，我是想说，韩仲泽本是一个平庸不过的人，实在不值得郡主托付终生。郡主风华绝代，又正当好年华，必有更为优秀的王孙公子倾慕郡主，因此，郡主不必枯等我这样的不肖之人。”
“仲泽哥哥，你何出此言？你何时成了一个不肖之人？”霁雪郡主听着韩仲泽的话，头渐渐抬起，盯着韩仲泽的脸；那张脸上，竟写满了诚恳。
“事到如今，我再也不能隐瞒郡主了。我和上官侍读当年就已两情相悦，郡主也是知道的；三年前因为一些误会我和上官侍读分手，也在那时，奉皇上旨意，与郡主订下了婚约。此次和亲，我与上官侍读尽释前嫌，我们已经破镜重圆，相许白头。我自知辜负了郡主一片心意，虽万死难辞其咎；但我也决不想欺瞒郡主，我的心中，的确只有上官侍读一人。是我韩仲泽配不上郡主，我愿凭郡主处置，只求郡主成全我和上官侍读。”韩仲泽说完，便于床榻上，向霁雪郡主行了一个大礼。
霁雪郡主慢慢地站起身，俯身看着跪于面前的韩仲泽。她没有说话，只是脸上渐渐浮现了苦涩的笑容，那样凄楚，那样无奈。她就那样无声地笑着，直笑得脸上僵硬。房间里寂静极了，
霁雪郡主和韩仲泽都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半晌，霁雪郡主深深一叹，“想不到，你竟如此坦诚。你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我还能说什么。其实我早该明白，这三年你远走戍边，就是不想面对我。当初你是被姨母胁迫，我又何尝不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