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书归梦-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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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明皎默默地听了，棠澜宫，这就是她接下来将要生活的地方了。姐姐也在那里吗？上官明皎心中一时思绪万千，只听方姑姑又说道：“现在几位随我来，前往棠澜宫。”
上官明皎等人跟着方姑姑，穿过宫巷，迈过重门，仿佛置身迷宫之中。终于，她们停在了一座宫殿之前。上官明皎抬头看去，“棠澜宫”三个大字赫然入目。她忍不住环顾四周，果然看到一株又一株的海棠树植于堂前。来日海棠花开之时，想来必是如波似澜，极为壮丽。上官明皎望见这些花树，嘴角微微勾起。
不一会儿，一行人已经站在了大殿中。方姑姑说道：“你们在此准备一下，等一会儿就要觐见敬妃娘娘了。”
上官明皎偷眼打量着大殿四周，这里大气磅礴但并不奢华，然而天家威严让人不敢造次。上官明皎一面又分心去看大殿中的宫人，她是在寻找姐姐上官明瑟的身影。可惜她看了一圈也没有找到，只得静下心来，等候觐见。
“敬妃娘娘到——”内侍的声音划破大殿中的宁静。一阵细密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而来，珠帘摇曳，香风轻拂得宝髻玲珑，敬妃已经坐在了宝座之上。
“奴婢参见娘娘。”上官明皎等人纷纷跪下，向敬妃行大礼。“都起来吧。”敬妃平静地说了一句，“抬起头来，让本宫看看。”
上官明皎这才抬头，看清了端坐在宝座上的敬妃，这是她在接下来的几年中将要侍奉的主子。敬妃着了一件浅铁锈红的湖绸绉纱宫装，绉纱下若隐若现着牡丹暗花；乌黑的发髻高高梳起，却并不以金玉点缀，一色的玳瑁嵌宝首饰正衬着她的衣着。敬妃看起来三十出头，微丰的鹅蛋脸勾勒出柔和的线条，端庄清秀；平心而论，这并不是一张十分美艳的面庞，更多的，恰是一种淡淡的高华和疏离的气度。上官明皎远远望着敬妃的眼睛，并不使人惊艳却亦自有风韵的明眸之中，波澜不惊，然而间或有一抹灵动，在那一瞬间顾盼神飞，让上官明皎霎时一愣。
敬妃嘴角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目光扫过这一排年轻的面孔，微微侧过头，问一旁的方姑姑：“她们的去处，可都有了安排？”
方姑姑笑着回话道：“都安排好了，还要请娘娘示下呢。”
“不用请示本宫，你看着办就好。”敬妃微微一笑，转头过来时，发髻上的步摇随之晃动。她的目光仿佛不经意地瞥过上官明皎，又淡淡地说了一句：“慧儿一直缺个侍读，回头再留意一下。”
上官明皎下意识地避开敬妃的目光。只听得方姑姑恭声道“是”，敬妃的声音又响起，“本宫也乏了，让她们下去吧。”
众人恭送敬妃离开。上官明皎低着头，脑海中却还是刚才所见的敬妃的模样。这是她在宫中看到的第一个妃嫔，不知为何，竟然觉得过目难忘。敬妃的声音仿佛还萦绕在她的耳边，这是一个带着金玉铿鸣的声音，未必嘹亮，然而每一个字听起来都掷地有声，与那些或温婉或柔媚或娇俏的声音截然不同。
棠澜宫偏殿
上官明皎等人此刻正在偏殿等候棠澜宫的掌事女官。见过掌事女官之后，她们就要被分配到各处当差了。上官明皎焦急地等待着这位掌事女官的出现，她希望，那个人是上官明瑟。
一阵脚步声传来，上官明皎激动起来，却听到那脚步声在门外站住了。方姑姑似乎正在对来人说着：“娘娘说要在她们中间给公主选一个侍读……”
“这件事，姑姑应承了我的。”来人的声音很轻，仿佛带着笑意。上官明皎心头一喜，眸中顿时闪亮，这个声音……
门帘掀开，一个高挑的身姿走进门来。她的脚步轻盈且快，在前方站定，微笑着开口道：“诸位妹妹辛苦了，我是棠澜宫的掌事女官，上官明瑟。”
上官明皎定定地看着近在咫尺的上官明瑟，眼中汹涌着喜悦和激动。五年了，她终于再次见到了最亲爱的姐姐。
上官明瑟的目光在上官明皎的脸上略多停留了一瞬，似乎亦带着和上官明皎相同的情感，但是转瞬即恢复正常。她平稳又清澈的声音干练地响起：“我们能够一同在棠澜宫侍奉，是缘分注定。明瑟虽忝居掌事之职，却和妹妹们一样，都是为了侍奉好娘娘和两位殿下。往后，也还需要诸位襄助，戮力同心。如今，诸位妹妹既然入了棠澜宫，就要对棠澜宫忠心，各司其职，切不可悖逆主子。明白吗？”
“是，谨遵掌事教诲。”众人皆低头如此应道。上官明皎听了刚才这一段话，心中暗暗叹道，一别五年，当年的上官明瑟，何曾会说这样软中带硬恩威并重的话；姐姐，你在这宫中待了这么久，可还是我熟悉的样子吗？
正在想着，上官明瑟上前几步，点头微笑道：“好了，如今我将你们分派到各处，你们现在就去吧。”言罢，将各人的去处一一吩咐，有去敬妃身边奉茶的，也有去了针线上的。待走到昭云面前，上官明瑟温和笑道：“你就到公主身边伺候。”
昭云见了上官明瑟也是十分欢喜，笑着应了一声“是”，忽然想起上官明皎的去处尚未宣布，不由看向上官明皎。
上官明皎看着上官明瑟，眼中是依恋的笑意。上官明瑟亦是微笑，“听闻你文墨皆通，见识不俗，恰巧公主身边缺一个侍读，你就顶了这个缺吧。”
昭云听了大喜，她和上官明皎分到了一处，更何况公主侍读不是一般的宫人，有品阶亦有地位。她笑着轻轻拉了拉上官明皎的衣袖。
上官明皎只是笑望着上官明瑟，点头道：“是。”
上官明瑟笑看她一眼，然后看向方姑姑：“姑姑放心，公主那里，一切有我。”
方姑姑略有些无奈地笑着点点头，“好吧，为了这件事我实在伤透脑筋，既然这样，就靠你了。”
上官明瑟微笑颔首，“今日天色已晚，明天我会带着上官明皎去觐见公主。姑姑劳累一天，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一时方姑姑离开了，上官明瑟吩咐众人也各自散去，然后对上官明皎和昭云道：“我带你们去房间。”
昭云与另一个叫喜鹊的宫人同住，但是极为宽敞，不下于她在上官府中的房间。昭云看了，心中满意，向上官明瑟与上官明皎福了一福，自去收拾行囊了。
上官明瑟走到另一个房间前，推开门，对上官明皎说道：“这里是你的房间。”
“就我一个人住？”上官明皎望了望，奇道。
“是啊，你是公主侍读，好歹也是有品阶的女官，当然有独立的房间。”上官明瑟微笑道，一面走到桌边，点燃了灯烛。房间
中明亮起来，烛光摇曳，一室温馨。
上官明皎放下行囊，转过身来，深深凝望着上官明瑟。上官明瑟仍是微笑着，注视着上官明皎。
“姐姐……”上官明皎声音微微颤抖着，是兴奋，是激动，“我终于见到你了！”她走上前去，紧紧抱住了上官明瑟，热泪盈眶，“我好想你啊！”
“素光……”上官明瑟柔声唤道，轻轻抚摸着上官明皎的背，“一别五年，你长高了好多。”
“姐姐，”上官明皎端详着上官明瑟的脸，“你也比五年前更漂亮了。这五年，你在宫里过得好吗？”
上官明瑟怜爱地拢了拢妹妹的头发，“我一切都好。这些年过去，你倒是变成大姑娘了。”
上官明皎不好意思地笑了，“姐姐又在打趣我了。”她低下头去，像年少时一样，挽过上官明瑟的手臂，轻轻摇晃着，“姐姐，直到现在我还是不敢相信，我们又能像小时候那样在一块儿了。”
上官明瑟笑着拍了拍妹妹的脸，“原本依我的意思，也是和爹娘一样的看法，趁早让你订下亲事，免得和我一样进宫。可后来听说你不愿意。既然这样，那你进宫和我在一起也好，我们姐妹互相扶持，将来也可一起出宫。”
“姐姐，我听说宫女入宫每六年就有一次出宫的机会。你是高级女官，未必能准时出宫，对不对？”
“没错。”上官明瑟点点头，“这样也好，不然等再过一年，就只剩下你孤零零的一个人在宫中，我也放心不下呢。”
“姐姐，你对我真好。”上官明皎靠着上官明瑟的肩头，依依说道。
“傻素光，你是我妹妹呀。”上官明瑟温和地笑着，“好了，你今天折腾了这么久，早些休息。我们要说体己话，也不在这一时。来日方长呢。”
“等等，”上官明皎拉住上官明瑟，“姐姐，你好久都没给我篦头了。我还不困，一时也睡不着，你就给我篦篦头吧。”
上官明瑟看着上官明皎一脸期待的神情，不由宠溺地笑道：“好吧。”
两姐妹走到妆台前。上官明瑟爱惜地看着妹妹的一头秀发，拿起梳齿细密的篦子，细致地为上官明皎篦着。姐妹俩静静地望着镜中的对方，相视而笑。这是多年前她们同在等闲门中时的常态。一双并蒂芙蓉，花面交相映。上官明瑟和上官明皎两人长得很相像，一样的容长脸，五官也多有相似，差别略大的，恰是一双眼睛。上官明瑟的眼睛是黑亮的，眸如点漆，大而且深邃；上官明皎的眼睛也很明亮，却是另一种感觉，它灿若繁星，寒如春水，而且很清澈。也许是眼睛的不同，两人的气质也有了几丝差异：上官明皎清丽脱俗，灵秀的面容中遮不住丝丝跳脱的朝气；上官明瑟给人的直觉便比上官明皎沉静稳重许多，端庄大气，但在颦笑之间，还是有和上官明皎一样的灵动气质——这一点是与生俱来，血脉因缘。
上官明瑟的手触摸到上官明皎耳畔，不由地一顿，低头看去。“明月珰……”上官明瑟笑叹道，“久违了。”
“姐姐，你曾说过，看到这对明月珰，就好似看到了我。”上官明皎笑着，“当初你走的时候，我要送给你，你却不要。”
“我上官家传之物，你自小带着，当然要你收着了。”上官明瑟轻轻抚摸着明月珰，“娘说过，你降生之时，月色入户，月华满地，虽不是十五，却有难得的好月。明月皎皎，素华光彩，这便是你的名字。这明月珰伴你十五年，正是得其归所，衬得其人如月。”
上官明皎已经将明月珰摘下，托于手中。明月珰上的珍珠是难得一见的上乘夜明珠，缀在精巧的银钩之下，简约却别致。珠光柔和地笼罩在上官明皎手间，恰如明月流光，盈盈地，看得人内心平和安宁。
“这轮月光，终于照着你我姐妹重逢之喜。”上官明皎微笑着。
“是啊。”上官明瑟点头，放下手中篦子，温言道，“好了，给你篦了这么久，你也该睡了。”
“嗯。”上官明皎顺从地点点头，“姐姐你也早些休息。”
“对了，明日可得早起，我还要带你去见公主。你若是起不来，依照宫规可是要罚的，到时候我可不管你。”上官明瑟看着上官明皎，微微调侃着，一面替她带上了门。
上官明皎望着上官明瑟的背影，忽然开心地笑起来。刚才那句玩笑话，真是久违了，却是那样亲切。她从小跟在上官明瑟身边，上官明瑟有时觑着她要偷懒或是任性，便会说这样“威胁”的话，扬言不管她不替她收拾残局。上官明皎每次一听这话就会变得老老实实，虽然她相信即使她真的惹出什么事来，上官明瑟也一定还是会关照她。如今，几年没有听了，今天忽然重温，让她心中暖意顿生，仿佛回到了等闲门中的自在时光。
虽然时光流逝，快意恩仇的女侠已经蜕变为沉稳内敛的女官；但姐姐，依旧是她熟悉的那个姐姐。上官明皎快乐地笑着，这一夜香梦沉酣。
4、咏絮才倾金兰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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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明瑟带着上官明皎，走在棠澜宫内。她们要去拜见公主。
“敬妃娘娘膝下有两位子嗣，公主居长，还有一位皇子。”上官明瑟一面走，一面对上官明皎轻声说着，“公主排行第七，封号珏慧，今年十四岁。皇子排行第三，皇上赐名承珣，今年只有七岁。”
上官明皎听了，点点头，“又是公主又是皇子的，难怪敬妃娘娘身居高位。”
上官明瑟投过来一瞥警告的目光，“素光，记着我叮嘱你的，在宫里不比别处，要谨言慎行。”
“哦。”上官明皎自知刚才又口无遮拦了，赧然低了头，却又听上官明瑟用传音说道：“在这后宫中，身居高位之人，也未必就如你所说的这样——皇后娘娘过世多年，中宫之位空悬已久，敬妃娘娘只是协理六宫事宜，而如今摄六宫事的，是碧瑶宫的淑妃娘娘。她是皇长子的养母，此外并无所出。”
上官明皎听了，惊讶地抬头看向上官明瑟，目光疑惑。上官明瑟了然地一笑，接着说道：“皇长子是嫡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