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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东宫-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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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朕看在三十年夫妻之情,保全你一条性命。”

  皇后泪如雨下:“陛下,臣妾真的是冤枉的!臣妾冤枉!”

  皇帝冷冷地说道:“二十年前,你派人在淑妃的药中下了巨毒乌饯子,那张包裹乌饯子的方子,现下还有一半,就搁在你中宫的第二格暗橱中。你非要朕派人去搜出来,硬生生逼你将那乌饯子吞下去么?”

  皇后听到他最后一句话,终于全身一软,就瘫倒在地晕了过去。

  我只觉得今晚的一切都如同五雷轰顶一般,现在那些炸雷还在头上轰轰烈烈地响着,一个接着一个,震得我目瞪口呆,整个人都要傻了。

  皇帝转过脸来,对我招了招手。我小心地走过去,就跪在他的面前。他伸出手来,慢慢摸了摸我的发顶,对我说:“孩子,不要怕,有父皇在这里,谁也不敢再伤害你。当初让鄞儿娶你,其实也是我的意思,因为我知道你们西凉的女孩儿,待人最好,最真。”

  我并不害怕,因为他的手掌很暖,像是阿爹的手。而且其实他长得挺像李承鄞,我从来不怕李承鄞。

  皇帝对我说:“好好照顾鄞儿,他从小没有母亲,有人真心对他好,他会将心掏出来给你的。”

  不用他说,我也会好好照顾李承鄞。

  可是今天晚上的事情还是令我觉得害怕,我由衷地害怕。宫中的一切都那样可怕,人心那样复杂,就像皇后,我万万想不到是她害绪宝林的孩子没有了,只因为想要嫁祸给赵良娣。人命在她们眼中真是轻贱,轻贱得比蚂蚁还不如。还有李承鄞的生母淑妃,皇后为什么要害死淑妃,是因为想要夺走淑妃的儿子么?

  这一切太可怕了,让我不寒而栗。

  李承鄞伤得非常重,一直到三天后他还昏迷不醒。我衣不解带地守在他身边。

  他伤口恶化,发着高烧,滴水不能进,连汤药都是撬开牙关,一点点喂进去的。

  我想这次他可能真的活不了了。

  但我并没有流眼泪。当初最危险的瞬间他一把推开了我,如果他活不了了,我陪着他去死就罢了。

  我们西凉的女孩儿,才不兴成天哭哭啼啼,我已经哭过一场,便不会再哭了。

  李承鄞在昏迷之中,总是不断地喃喃呼唤着什么,我将耳朵凑近了听,原来他叫的是“娘”,就像那次发烧一样。

  我想起皇帝曾经说过的话,我心里一阵阵地发软,他真是个可怜的人,虽然贵为太子,可是从小就没有见过自己的娘。而皇后又是这样的心机深沉,李承鄞如果知道是她害死了自己的母亲,心里肯定会很难过很难过吧。

  很多御医守着李承鄞。皇帝已经下诏废黜皇后,朝野震动,可是诏书里列举了皇后的好多条罪状,尤其现在李承鄞生死未卜,大臣们也不便说什么。我听宫娥们私下说,皇后的娘家极有权势,正煽动了门下省的官员,准备不附署,反对废黜皇后。我不懂朝廷里的那些事,现在才知道原来当皇帝也不是想干什么就可以干什么。

  我上午守着李承鄞,下午便去看阿渡。

  阿渡身上有好些伤口,她还受了很严重的内伤,阿渡武功这样高,那刺客还将她伤成这样,一定是个绝世高手。因为伤口总要换药,阿渡衣袋里的东西也早都被取出来,搁在茶几之上。我看到我交给阿渡的许多东西,大部分是我随手买的玩艺儿,比如做成小鸟状的泥哨,或者是一朵红绒花。都是我给阿渡的,她总是随身带着,怕我要用。

  我的阿渡,对我这么好的阿渡,都是我连累了她。

  我看到那枚鸣镝的时候,一个念头浮上心头,我拿起那枚鸣镝,静静地走开。

  东宫所有人几乎都集中在李承鄞寝殿那边,花园里冷冷清清,一个人都没有。

  我将鸣镝弹上半空,然后坐在那里静静地等候。

  没一会儿,似乎有一阵轻风拂过,顾剑无声无息地就落在我的面前。

  他看到我的样子,似乎吃了一惊,问我:“谁欺负你了?”

  我知道自己的样子一定很难看,那天哭得太久,眼睛一直肿着,而且几天几夜没有睡觉,脸色肯定好不到哪里去。

  我很简单地将事情对他说了一遍,顾剑沉默了片刻,问我:“你要我去杀皇后吗?”

  我摇了摇头。

  皇后害了太多人,她不应该再继续活在这世上。但皇帝会审判她,即使不杀她,也会废黜她,将她关在冷宫里。对皇后这样的人来说,这已经足够了,比杀了她还令她觉得难过。

  我恳求他:“你能不能想办法救救阿渡,她受了很重的内伤,一直没有醒过来。”

  顾剑突然笑了笑:“真是有趣,你不求我去救你的丈夫,却求我去救阿渡。到底你是不喜欢你的丈夫呢,还是你太喜欢阿渡?”

  “李承鄞受的是外伤,便是神仙也束手无策,熬不熬得过去,是他的命。可阿渡是因为我才去追刺客,她受的是内伤,我知道你有法子的。”

  顾剑阴沉着一张脸:“没错,我是有法子救她,但我凭什么要救她?”

  我顿时气结:“你曾经说过,如果我遇上任何危险,都可以找你,你却不肯帮我!”

  顾剑说道:“是啊,可是我又没答应你,帮你救别人。”

  “现在阿渡有性命之忧,阿渡的命,就是我的命。她为了我可以不要命,现在她受了重伤,就是我自己受了重伤,你如果不肯救她……”我把那柄金错刀拔出来,横在自己颈中,“我便死在你面前好了!”

  顾剑伸出两根手指,轻轻在那柄金错刀上一弹,我便拿捏不住,金错刀“铛”一声就落在了地上。

  我抢着要去将刀捡起来,他长袖一拂,就将那柄刀卷走了。我大怒便一掌击过去,还没有沾到他的衣角,他已经伸手扣住了我的手腕,我眼圈一阵发热,说道:“不救就不救,你快快走吧,我以后再不要见着你了!”

  顾剑瞧了我片刻,终于叹了口气,说道:“你不要生气。我去救她便是了。”

  我借故将阿渡屋子里的人都遣走,然后对窗外招了招手。顾剑无声无息从窗外跃了进来,仔细查看阿渡的伤势。他对我说:“出手的人真狠,连经脉都几乎被震断了。”

  我心里一寒,他说:“不过还有法子救。”他瞧了我一眼,“不过我若是救了她,你打算怎么样报答我呢?”

  我心急如焚,说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说这样的话。你要救了阿渡,不论多少钱财,我都给你。”

  他轻蔑地道:“我要钱财作甚?你也忒看轻了我。”

  我问:“那你要什么?”

  他笑了笑:“除非么……除非你亲亲我。”

  我几乎没气昏过去,为什么男人们都这么喜欢啃嘴巴?

  李承鄞是这样,连这个世外高手顾剑也是这样?

  我咬了咬牙,走上前去便揽住他的肩,踮起脚来狠狠啃了他一通。

  没想到他猛然推开我,突然逼问我:“谁教你的?”

  我莫名其妙:“什么?”

  “从前你只会亲亲我的脸,谁教你的?”他的脸色都变了,“李承鄞?”

  我怕他不肯就阿渡,所以并不敢跟他争吵。

  他的脸色更难看了:“你让李承鄞亲你?”

  李承鄞是我的丈夫,我难道不让他亲我?我其实挺怕顾剑,怕他一怒之下去杀李承鄞。因为他全身紧绷,似乎随时会发狂似的,而且脸上的神情难看极了,眼睛紧紧盯着我。

  我终于忍不住,大声道:“你自己也说了,当初是我等了你三天三夜,是你自己没有去。现在别说什么都不记得了,就算我记得,咱们也早已经不可能在一起,我已经嫁给别人了。你若是愿意救阿渡,便救她,你若是不愿意,我也不会勉强你,可是若要我背叛我的丈夫,那是万万不能的。我们四凉的女子,虽然不像中原女子讲究什么三贞九烈,可是我嫁给李承鄞,他便是我的丈夫,不管我们当初怎么样,现在我和你都再无私情可言。”

  顾剑听了这话,往后退了一步,我只觉得他眼底满是怒火,更有一种说不出的……悲哀?可是我早已经心一横豁出去了。这番话我咋就想说给顾剑听,李承鄞对我好也罢,不好也罢,为了西凉我嫁给他,他又在最危险的时候推开我,我实实不应该背叛他。

  我说道:“你走吧,我不会再求你救阿渡。”

  他忽地笑了笑:“小枫……原来这是报应。”

  他伸出手去,将阿渡扶起来,然后将掌心抵在她背心,替她疗伤。

  一直到天色黑下来,顾剑还在替阿渡疗伤。我就坐在门口,怕有人闯进去打扰他们。不过这几天都没怎么睡,我靠在廊柱上,迷迷糊糊都快要睡过去了,

  幸好只是盹着一会儿,因为我的头磕在廊柱上,马上就惊醒过来。顾剑已经走出来,我问他:“怎么样?”

  他淡淡地道:“死不了。”

  我走进去看阿渡躺在那里,脸色似乎好了许多,不由得也松了口气。

  我再三地谢过顾剑,他并不答话,只是从怀中取出一只药罐给我:“你说李承鄞受了很严重的外伤,这是治外伤的灵药,拿去给他用吧。”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这么好心,也许我脸上的表情有点儿狐疑,他马上冷笑:“怎么,怕我毒死他?那还我好了。”

  我连忙将药罐揣入怀中:“治好了他我再来谢你。”

  顾剑冷笑了一声,说道:“不用谢我,我可没安好心。等你治好他,我便去一剑杀了他,我从来不杀没有丝毫抵抗之力的人,等他伤好了,便是他送命之时。”

  我冲他扮了个鬼脸:“我知道你不会的啦,等他的伤好了,我一定请你喝酒。”

  顾剑并没有再跟我纠缠,长袖一拂,转身就走了。

  话虽这么说,但我还是把那瓶药拿给御医看过,他们把药挑出来闻闻,看看,都不晓得那是什么东西,也不敢给李承鄞用。我犹豫了半天,避着人把那些药先挑了一点儿敷在自己胳膊上,除了有点儿凉凉的,倒没别的感觉。第二天起床把药洗去,皮肤光洁,看不出任何问题。我觉得放心了一些,这个顾剑武功这么高,绝世高人总有些灵丹妙药,说不定这药还真是什么好东西。到了第二天,我趁人不备,就悄悄将那些药敷在李承鄞的伤口上。

  不知道是这些药的作用,还是太医院的那些汤药终于有了效力,反正第四天黄昏时分,李承鄞终于退烧了。

  他退了烧,所有人都大大松了口气,我也被人劝回去睡觉。刚刚睡了没多久,就被永娘叫醒,永娘的脸色甚是惊惶,对我说道:“太子殿下的伤情突然恶化。”

  我赶到李承鄞的寝殿里去,那里已经围了不少人,太医们看到我来,连忙让出了一条路。我走到床边去,只见李承鄞脸色苍白,呼吸急促,伤口之外渗出了许多黄水,他仍旧昏迷不醒,虽然没有再发烧,可是呼吸越来越微弱了。

  太医说:“殿下肺部受了伤,现在邪风侵脉,极是凶险。”

  我不知道是不是那些伤药出了问题,可是殿中所有人都惊慌失措,皇帝也遣人来了,不过现在太医束手无策,亦无任何办法。我心里反倒静下来,坐在床前的脚踏上,握着李承鄞的手,他的手很凉,我将他的手捧在手里,用自己的体温暖着他。

  太医们还在那里嗡嗡地说着话,我理也不理他们。夜深之后,殿里的人少了一些,永娘给我送了件氅衣来,那时我正伏在李承鄞的床前,一眨也不眨眼地看着他。

  他长得多好看啊,第一次看到李承鄞的时候,我就觉得他长得好看。眉毛那样黑,那样浓,鼻子那样挺,脸色白得,像和阗的玉一样。但李承鄞的白净并不像女孩儿,他只是白净斯文,不像我们西凉的男人那样粗砺,他就像中原的水,中原的山,中原的上京一样,有着温润的气质。

  我想起一件事情,于是对永娘说:“叫人去把赵良娣放出来,让她来见见太子殿下。”

  虽然赵瑟瑟已经被废为庶人,但我还是习惯叫她赵良娣,永娘皱着眉头,很为难地对我说:“现在宫中出了这样的大事,赵庶人的事又牵涉到皇后……奴婢觉得,如果没有陛下的旨意,太子妃还是不要先……”

  我难得发了脾气,对她说:“现在李承鄞都伤成这样子了,他平常最喜欢赵良娣,怎么不能让赵良娣来看看他?再说赵良娣不是被冤枉的么?既然是冤枉的,为什么不能让她来看李承鄞?”

  永娘习惯了我李承鄞李承鄞的叫来叫去,可是还不习惯我在这种事上摆出太子分的派头,所以她犹豫了片刻。我板着脸孔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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