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雨田园箬笠新-第1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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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李老带着他的四个学生,和于宗义两口子来了雾戌山。
唐锐呲牙咧嘴和严江斗鸡眼儿,刘永陈展苏一鸣和藤子都却跟着严国盛去湾里寻抽水机。
李老跟严澈讲着如何应对池塘里的“新移民”,唯恐抽水惊了这些小宝贝儿,所以决定池塘的水,只能抽掉2/3,就算掘藕有些麻烦,也不能惊吓住这些宝贝儿。
严国强和于宗义绕着池塘边沿走了一圈,大概丈量了一下,计算着要抽多久的水,才能达到李老的“要求”。
曾燕过来之后,由严澈带着去房间看了一眼依旧没有变化的巨蛋后,就钻进灶房,和张超英赵翠花做饭话家常去了。
等到藤子都和陈展抬着抽水机回来时,却发现他们身后跟了一串尾巴。
有严国盛搀扶着的严元照老爷子,也有湾里其他人,更多的是听说雾戌山的池塘要打渔掘藕了,跟过来看热闹的游客们。
被这阵势吓了一跳的张超英,很快回神,招呼着人进了篱笆院儿,跑了几大壶茶准备招呼“客人”们。
然而,张超英泡好茶出来,发现院儿里的客人们跑了一大半,就剩下老爷子和几个上了年纪的游客老人正对着这篱笆院好一阵夸奖。
所谓人多力量大。
看热闹的年轻人们没见识过乡下打渔,因此也加入了行列,帮着牵电线,控制抽水机……更有人直接脱了鞋,卷了裤腿,毫不计较此刻天气已经转凉,准备一会儿下塘子里帮手捞鱼掘藕。
一阵热火朝天的气氛下,没多久池塘的水就被抽掉了2/3,李老大手一抬,抽水机便关掉了。
因为水浅了,本来以为会惊着的那几户新移民,拖家带口,闲庭漫步地在众目睽睽下,昂首挺胸(?),丝毫不惊不乱地跟在雪球儿背后,上了岸。
而后,众人便看见池塘里一条条五六斤重的鱼儿翻滚着,一道道银光传递着丰收的喜气,惹得岸上一阵惊呼:“好家伙,鱼真大!”
唐锐卷了裤腿,瞪了严江一眼,和藤子都抬着一个竹箩蔸便下了水,准备“捡”鱼。
严江耸耸肩,露出一脸憨实的样子,也卷了裤腿儿,和陈展刘永从另一边摸下了浑浊的池塘……他们去掘藕。
见五人下到池塘后,严澈还没来得及说话,便看见十多个年轻的游客也兴冲冲地下了池塘,或者学着严江掘藕,或是学着藤子都捞鱼。
严澈嘴角抽抽了,喉咙的话哽在那里……于宗义拍了拍严澈的肩膀,笑道:“别着急,城里的孩子没见过这些,给他们去感受一下丰收的喜气吧!”
严澈嘴角一弯,点点头:是啊,丰收……庄稼人劳作一年,冒着烈日酷暑辛苦一年,盼着的,不就是这一天了吗?
想着,严澈也弯腰,准备卷了裤腿儿下去。
却被于宗义一把拦了下来,指着池塘,眼角有些抽搐地道:“你,觉得你们家池塘很大么?能装下多少人下去折腾啊?”
严澈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地放下了裤腿儿,乖巧地站在了于宗义身边。
侧脸,严澈发现于宗义望着池塘的眼底,储满了不逊于他这个主人的喜悦……是啊,丰收,任何人都会轻易地被它感染,这是血汗浇注一年的成果啊!
正文 小雪满田红
春秋兄妹手牵手放学回家时,正是池塘里捞鱼掘藕的人兴致正浓时。
因此,当春秋兄妹刚进严家湾湾头,便看见不少人正从湾里往严家湾方向跑去,沈春看得惊讶,侧头望着斯文稳重的沈秋问道:“哥,咱家出什么事儿了?怎么那么多人往咱家跑?”
沈秋如今已经进入镇中念初中,不同于年少不更事的沈春……于是,沈春的疑问一问出来,沈秋小脸儿绷得老紧,拉着沈春就疾步往雾戌山走。
毕竟,若不是那一家人善心收留,他和妹妹兴许真的不知道流浪去了什么地方,别说还能上学念书,能不能活下去……那也是个问题。
早前雾戌山出了不少事儿,早熟懂事的沈秋将雾戌山当成了自己家,自是十分心急紧张,唯恐刚刚安生下来的日子,又再起什么风波。
其实,沈秋小小心思里暗藏着阴郁。
早前沈父沈母去世后,不知道怎地,被沈家藏得严实的深秋身世叫人听了去,更是碎嘴地,把沈秋并非沈家亲生孩子的事儿说了出去。
于是,村里便传开了沈秋这孩子是从水上来的,自打来了沈家之后,原本还算凑合的家庭,一日比一日艰难。
哪怕后来沈父沈母也出去打工养家,可是村里人不知道,跟着他们一块打工的人可是清楚:沈父沈母二人工作总不顺心,换工作总是一群老乡里最频繁的。
而且,沈父沈母出事儿的时候,一辆车,两个大人当场死了,沈春也受了一些伤,唯独沈秋一个人,别说伤筋动骨,连碰上擦伤也没有,是这一车死伤的人中独独安然无恙的。连当场来救援的警察和医生都大呼奇迹。
而后,沈家老爷子明说是被儿子媳妇儿的死打击的卧床不起,不如说是……被沈秋这个不吉利的孩子祸害的。
说起来,这也是为什么沈秋沈春兄妹无人看顾,还受到同龄孩子任意的欺辱的主要原因——都说沈秋有可能是水鬼的孩子,鬼母产子,顺水而下,来到了他们村,来祸害他们村的。
自打来了雾戌山,沈秋小心思里也着了意,自是感激雾戌山庄一家的恩德,然而,心里,还是有个小小声音:你是祸害。你跟着谁,谁就要倒霉。
接着不单是池塘的鱼全部翻了白肚,连这一串的严家湾的不平静……深秋小小的心灵愈发阴郁。哪怕他不说,可是依旧在小小心灵里种下了“我是不是真的是祸源”的种子。
看着严澈一家对他们兄妹越好,沈秋这样的心思就越重。
因此雾戌山一丁点儿风吹草动,于沈秋而言,都说极大的惊悚,唯恐自己“祸害”了三叔一家。
等到进了院儿,才发现家里一切安泰,只是到了鱼儿莲藕出塘的日子了。
看着亭子中严澈嘴角带笑的模样,沈秋第一次心中一热,暗想:这是我帮三叔照顾的鱼,鱼这么大这么肥,三叔,很开心,我总算能帮三叔做事了。
沈秋刚松了一口气,却发现很多游客也跟着下塘掘藕捞鱼,沈秋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这些人……万一抓了我们家的鱼就跑了,那可是三叔嘱咐我照看了这么久的鱼啊,三叔还指望着鱼卖钱呢!
于是,人们没发现,在他们高兴抓鱼采莲藕时,一双犹如黑宝石一般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们的手,直到他们把抓到的鱼,或莲藕放进竹箩蔸之后,那双漂亮澄澈的眼睛才稍稍松缓,紧接着又盯紧下一个抓到鱼,掘到藕的人……的手。
如此这番,小小的沈秋抿着小嘴儿,认真地“监督”着塘子里的人。
若有人瞟过这个方向,会惊诧的发现:池塘边的这个小孩儿,那神情,那模样……和草亭中,站在严老爷子身边的严澈,几乎是如出一辙。
沈秋的小心思,严澈固然不知。
但是看着一条条肥美的鱼出塘,一截截足有他手臂粗的莲藕,严澈眉眼之间还是露出了难掩的喜悦。
看到池塘边,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盯着池塘的沈秋,严澈嘴角微微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这孩子,应该十分开心吧?!
想到先前一塘子鱼翻白肚时,沈秋哀哀凄凄伤伤心心抹眼泪的模样,严澈多少还是有些内疚。
不由得,严澈第一次觉得:有这么两个孩子在身边,也好。沈秋乖巧懂事,沈春娇憨可爱……这个家,也能……算是完满了吧?!
人多力量大。
池塘里的鱼和莲藕很快就被一竹箩蔸一竹箩蔸的搬上了岸边。
严澈搀扶着严老爷子从草亭移步到了旁边,看着不甘心摆上砧板,为人口中餐的大鱼做着最后的垂死挣扎,满面含笑,似乎……此刻并不是严冬的到来,而是冰雪消融的春天。
“呵呵。”老爷子笑得一脸菊花开:“这鱼啊,真肥!”
严澈微微一愣,脸上也绽开了由心而发的笑容:“是啊,忙了一年,就等这个时候了。”
老爷子点头称是:“嗯,不错不错,咱严家好多年没自己养过鱼了啊,也只是听说祖上打过鱼……嗯嗯,也是,咱那些老家什不就是专门用来打渔的吗?”
悄悄瞥了一眼老爷子,严澈摸不准老爷子下一句话要说什么,更摸不准老爷子会不会再次把他套进去,索性,闭口不接那话茬儿。
老爷子偷斜了严澈一眼,满意地再次裂开了嘴,心讨:咱严家儿郎个个谨慎行事,还怕严家香火不能融融繁衍么?
想到这里,老爷子的笑微微凝结,带上一抹小心又偷瞥了严澈一眼,眉头微拧:老二的事情,怕是他们家唯一的心结吧?!哎,我老归老,还……得想想办法了!要不真对不住他们一家人啊!
当天空被夜色笼罩时,雾戌山下池塘的轰隆隆柴油抽水机的声音停止。
捞鱼掘藕之后,已近干涸的池塘,再次被从挽头河里抽回来的河水注满。
只是,此刻的池水不复当初的清澈,带着厚重的浑浊……
新移民们似乎对这个新环境很是不满,无论怎么驱赶,死活就是不下水。逼急了,更是追着驱赶它们的人一顿反啄。
末了,都极为灵性地望着严澈,那眼神儿……似乎在述说着种种严澈带人破坏了他们家园的罪过。
这一幕,让没有离去的人瞠目结舌。
更是让严澈歉然摸鼻,心虚地别过头,佯装什么也看不见。
等到唏嘘不止的一群人随着抬进篱笆院的鱼和莲藕而去后,严澈趁人不注意,悄悄地将天元珠里的碧水“引渡”,注入池塘里。
感觉到池水的变化的新移民们,一阵乱叫,扑腾地跳入池塘,池水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沉淀变清。
而严澈,也随着大量碧水从天元珠里流出,注入池塘,脸色愈发苍白。
这个晚上,严家湾一片欢腾。
严老爷子让严家人集资,一起买下了三十多条,五六斤重的雾戌山庄池塘出水,准备运往枝城以及鹿城销售的肥鱼,借着湾头榕树下的空地,大摆了一次迟到的丰收宴。
三十多桌,桌桌一条肥美鲜嫩,绝对高营养的“野生养殖”的大肥鱼。
或红烧,或清炖,或水煮……每一桌一个吃法,让被邀请的游客、湾头售货的小贩以及严家湾邬子荡人吃了个餮足饱饱。
之后,又每桌上了一壶土茶土点心,由着茶棚便宜的小舞台,吹拉弹唱再次上场……一派祥和喜庆下,让“占了便宜”的游客们大赞“有意思”、“不虚此行”、“下次还来这里”……云云。
反正,严家湾以别具一格,却又极具人情味的方式,留下了一大批游客,使他们流连忘返,使他们喜欢上了田园间恬淡的安宁与惬意,使他们迷恋上山水大自然给予的无限舒适与放松,使他们明白——旅游,并不是慕名山大川的名而去凑热闹,而是在游走中得到自己想要的放松,不是去那人挤人的地方赶趟儿。
一夜西北风,冬晨雾霭浓,小雪满田红,大雪满田空。
眨眼间。
冬天来了。
小雪——一年里,最后一个农忙季节来临。
地里忙了起来,庄稼人们不得不忍着一日比一日渐浓的寒意,急匆匆地往自家的地里赶。
雾戌山庄的人也没能避免。
严国盛和张超英的地,终归还是没能放开手。播种了冬小麦与冬菜不说,而且面积依旧不小,不再是早前那几亩。这次,严国强看着家里劳动力不少,索性大手一挥,两家的地合到了一起,除了严澈与两个小孩儿,一家人都下到地里干活儿。
在家看家的严澈人闲心不闲,这会儿正望着重新布置的池塘面,发起呆来。
严澈总觉得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多疑作祟,他感觉到藤子都变了。
以前藤子都总是有事没事,一得空就腻到严澈跟前儿,死皮赖脸的说着让人脸发烧,起鸡皮的情话,如今的藤子都异常的沉默。虽说也会趁人不注意的时候,腻过来牵牵手,亲亲脸,但是大多时候两人之间的气氛,都是以藤子都突然开小差发呆而结束。
严澈也嘴角抽搐地想过:是不是这近一年来,把藤子都这个一向放任自流成了习惯的浪子“憋”坏了?
于是,在池塘丰收后没几天的一个夜晚,两人的睡前小约会(自打两人默认了彼此关系,碍于‘情路荆棘坎坷’,时不时的‘隔墙有耳’,或是凭空‘冒’出人来敲门什么的,两人暗地下便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