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之丘 by 糖小川-第15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闳ソ峄椋乙膊换峁帜悖阋瓜不段遥颐蔷捅3智槿斯叵怠6ズ檬钦腋龈勖且谎模颐枪目谥业娜兆樱苣┛搅境党鋈プ约萦巍N叶枷牒昧说模蚁氲媚敲炊啵行┪叶疾缓靡馑几闼党隼础!
“别说了。”
“不,我要说!”
“好,你说。”
“我真的去驾校报名了,理论考也过了,想等拿到了驾照再吓你一跳。你说我要跟他们说了我的病,他们能把钱退给我吗?”
“干嘛要退?你看你就是这样上不得台面,永远跟个土掉渣的农民似的,去学啊?给教练塞点钱,没准一个月就能拿到驾照了。”
他用手勾着我的脖子,垂着脑袋不再吭声,或许在想,到那个时候考到了驾照又能怎么样呢?
我们站在街边等了一会儿,也没见出租车过来,孟波抬头看见医院后面有一个基督教堂红十字的顶,心血来潮要去看看。
“听说基督教是反对同性恋的啊。”
“那国外那么多允许同性恋结婚的国家,他们难道没有宗教信仰?”
他挣扎着从我背上下来,我们一起绕了很大一圈,才终于找到教堂的大门,但是今天并非礼拜天,教堂的门紧锁着,从门缝里望进去,黑乎乎的底楼大厅只有一个蜿蜒上升的楼梯。
孟波扒着门缝摇摇头,“人到了要死的时候才想起上帝,真是太不虔诚了。”
“没什么,死刑犯只要临终的时候诚心忏悔,也可以得到上帝的宽恕。”
孟波的脸沉下来,“我做错了什么?”
“上帝说,人生来有罪。”
他想了想,“走吧,我信不了上帝。”
我上了心,辗转从老代的朋友那里打听到一个北山的所谓得道高僧,倒不是真的要去求佛祖保佑奇迹在我们的身上发生,只是学佛之人四大皆空,应当可以开解开解孟波。
高僧似乎很忙,一直没说见,也没说不见。
孟波不愿意再做化疗,我只好不管不顾,拉他闯上山去见那高僧。
高僧的办公室坐落在竹林边缘,在一个两层小楼的东北角,很是清幽,说是办公室,应该算禅房吧,我们也不清楚。
房间里摆满了书籍,散发着旧书籍淡淡的霉味,红木家具华丽而古朴,很有一些年头,神奇的是这里没有空调,也没有电扇,他拿一把老蒲扇缓缓扇着,身上随着蒲扇抖动的是青灰色的僧袍,整个人瘦津津,看上去很有点仙气。我们的贸然造访并没有使他生气,报上家门以后,他很和蔼地请我们喝茶,然后说他知道孟波,甚至孟波的爸爸在他年幼时便不治身亡的事情他也知道。
而我从未跟别人说起过,孟波也只是偶然地跟我提到过一次。
我们怀着崇敬的心理跟高僧谈话,孟波问他如何才能抛却俗世凡尘,真正做到四大皆空。
高僧谦虚道:“每一个修行的人,都想参透。”
“那大师觉得我的灾劫,能化解吗?”
“我们今生的灾劫,源于前世的冤孽,你能放下心中的执念,便可向佛祖许一个来世。”
孟波若有所思,又聊了一阵,外面有个年轻的和尚来唤高僧,说是谁谁要找他。
我跟孟波不便再叨扰下去,就此告辞。
两个人走在下山的路上,我问孟波有什么收获,他浅浅地笑,“其实他跟我说今生来世的时候,我就不想和他谈下去了。我前世无论是个什么样十恶不赦的人,关今生的我什么事呢?我来世福禄寿三全,又能怎么样呢?”他的手紧紧地握着我,“对我来说,只有这辈子,我只想要这辈子。”
我们在山道上手拉着手,在极近的距离内对视,眼底含着不甘的泪。
去他的前世冤孽,来生福祉,我们要的只是这辈子而已,去他的佛祖!
回到家里,我又开始忏悔,觉得这样子忿忿不平,大概就是佛家所说的执念,所以人被七情六欲所折磨,所以要遭受这样的灾劫。
孟波那段时间看了不少宗教方面的书籍,新闻里又在播报中东的武装冲突,多少多少人死于爆炸事件,他摇头:“真主让他们去屠杀?他们是虔诚还是疯魔?”
最后那些书全部束之高阁,孟波开始迷科幻小说,还在网上购了一本龙应台的《1949大江大海》,他觉得这些书反而让他心灵平静。
不过平静也只是当他沉浸在书里的时候,毕竟剥离所有的现实,他也无法超脱为神仙。
他的主治医生只有三个办法,第一,截肢;第二,化疗;第三,镇痛剂。
孟波没有选任何一个办法,在经历大大小小的检查,甚至在他小腿骨的地方打了个孔取样本以后,最终的确诊使他放弃了治疗。
没有奇迹。
癌细胞迅速地蚕食他的身体,他的左腿开始剧烈疼痛,有时候他疼得在宿舍里直跳脚,恨不得马上砍了自己的腿。我真要背他去医院,他又不干了。
“没了腿,宁肯不活了。”
“你又不是刘翔,你是医学院的高材生,就是坐着轮椅也能继续你的工作。你还弹得一手好吉他,你看,还好你的病灶在腿上。”
孟波掐着我的手腕,掐得生疼,然后他问我:“你真的让他们切掉我的腿?今天切掉腿,明天另一个地方又会冒出来,我不想遭那个罪了,大限已至,林泽丰,我都看开了,你就不要给我无谓的希望了,好吗?”
第二十三章:消逝中的风景
孟波一直想去九寨沟,想了好多年,以前有假期的时候,总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没有去成,现在他打定了主意要去。我的假期还没有请出来,他已经开始打点行装,定酒店买火车票。
“为什么是九寨沟?虽然那里很美,不过人家说九寨沟的美跟电视里播的差不多。”我听说到了绵阳,还要坐大巴倒七八个小时的山路,孟波的身体不一定吃得消,届时病怏怏地躺在医院床上挂点滴,还哪里来的心情看风景。
“那里的确不是这世上最美的风景,不过现在游客多,又不注意保护,听说污染破坏都挺严重,过两年就不会这么美了,所以趁着还美丽的时候要去看一看。小时候我妈就说三峡怎么怎么美,想要去看看,后来大坝一建,三峡就没了,那几年她眼睛还好着。”他把芬太尼透皮贴装进行李箱,然后在纸条上打钩确认,做完这些,他坐在床沿上用笔敲着膝盖的地方,冲我抬了抬下巴,那颗小小的褐色的痣,像挂在那里的一颗眼泪。“现在行李齐了,就差一个你,假要是请不出来的话,我明天就去把你那张火车票退了,然后一个人上路。”
“我已经请假了,反正我通知过实验室的人了,工作交接什么的,他们愿意就做,不愿意就拉倒。”我走到床沿,在他旁边坐下来,拉过他的手一遍遍揉搓着。他的掌心纹路清晰,生命线很长,根本不像罹患绝症的样子。
这个时候隔壁常伟成突然出现在门口,入秋以后天气凉快,宿舍门是关上的,他也不敲,径自闯进来,看见我们并排坐在床沿,他挠了挠头皮,支支吾吾地说:“听说你们俩要去九寨沟?”
“嗯,是啊。”我才说了这句话,就感觉孟波轻轻地把手抽了回去。
“那个……我跟大滨他们说了这个事,他也想去,要不我们组个团一起去吧?”
“不了,我们明天的火车,酒店房间都订好了。”我礼貌地拒绝。
“这样啊,没关系,现在旅游旺季刚刚过去,没准明天买现成的火车票也行,火车不行还有飞机,总之大伙儿很想陪你一起去九寨沟。”
我想这人还真是不上道,索性把手搭到孟波肩膀上,使劲扣进怀里,“我们俩想一起去,就我们俩。”
“多几个人,路上好有个照应嘛,这不是怕你一个人照顾不来。”
孟波却低头笑起来,直笑得“噗嗤噗嗤”地,“谢谢你了,常伟成,我喜欢人少一点去旅行,所以当初就没报团。”
常伟成看看孟波实实在在不喜欢别人跟去,也就放弃了,“那好吧,祝你们玩得开心。”
他转身走出去,我指着门外冲孟波发牢骚,“他怎么就那么傻缺,难道非要我在他跟前表演亲嘴的戏码?”
“这样不好吗,我不喜欢搞得人尽皆知。”
我“嚯”地站起身,走到隔壁,也是不敲门就闯进去,常伟成和大滨一站一坐,正是个聊天的姿态,见我进来就突然打住,一起回头看我。
“我跟孟波,我们是一对儿,挺长时间了,去年冬天的时候就好上了,不是,更早以前,我是说,去年冬天的时候,我们就搂一块儿睡一个被窝了。不是,我们第一年冬天就睡一个被窝了。你们明白吗?我跟他,我们……”
“你他吗的发什么神经呢?”孟波急得在后面直拉扯,然后堵到门口对里面呆若木鸡的两个隔壁室友解释,“他抽风呢!”
他们两个突然走上前来,大滨长得很高大健壮,他一下子把孟波抱了个满怀,常伟成跟着抱住他,这下轮到我犯傻了。
大滨突然有点哽咽,“孟波,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的人,老子太他妈的喜欢你了。”
常伟成不说话,只是拍着孟波的背。
我不知道为什么,难过得不行,简直觉得自己被投入了冤狱,我想说我跟你们的喜欢是不一样的,我爱孟波,你们不明白吗?我爱他!所以你们失去这个朋友只是很难过而已,我失去他简直难过得呼吸都要停止。
而我知道我的解释很苍白,他们只会认为作为孟波最亲密的室友,我跟他一个屋住了这么多年,感情理所应当深得不同一般。
我拉着孟波回到屋里,他感觉得出我情绪低落,反倒安慰起我来,“别想着诏告天下了,没意思的,我的病要是能好,那说出来无妨。可是我都这样了,到时候留下你一个人,跟个怪物似的。”
“你还管得了那么多?”
“我是想少操一点心,别那么多事让我牵念着。”他在泪光中无声地微笑,“好好找个女人,结婚,生孩子,你可以的。要不是我这个病,咱俩不会把关系挑这么明白,所以我琢磨着你也不是非男人不可。这条路不好走,你也要为你家里人想想。”
“你这是交代后事了?”
他闭上嘴,然后走过去拿洗脸盆,挤牙膏,“明天赶火车,早点洗洗睡吧。”
我自他身后猛地抱住了他,脸盆滴溜溜滚到地上去,谁也不去管,我在他T恤上蹭着自己的眼泪,“为什么不让我说?为什么不让别人知道?我不要你为我考虑这么周到,我不稀罕!我明天到校园网的BBS上发消息,说咱俩是GAY,林泽丰爱孟波!”
他挣扎着扭过身子,用手捂住我的嘴,防止我大声喊出来,“都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你爱我,我知道就可以了?你是不自信,还是赶时髦,非要搞得全世界都知道?你要我死都死得很不名誉吗?以后大家提起我的时候怎么说?——那个孟波真可怜,还是个同性恋!”
这个傻瓜!死都死了,还要顾及什么名誉?在一个上万人的大学,同性恋者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我敢说每天进进出出就有不少同类,只是他们可以今天爱你,明天爱他,不像我们这样连出柜这样的机会都没有了。
我打定了主意,如果他死了,躺在棺材里,我会在他的遗体告别仪式上亲吻他,让大家都知道,林泽丰——爱——孟波。
我们坐浙赣线一路西行,先到绵阳住了一晚上。
这是几年来两个人第一次出外旅行,因为带着这样的心情,看路边的风景时,除了心碎,真是不知道还有别的什么。我想我这辈子都不会再踏上同一条道路,住进同一个酒店。
美景让人心碎,脆生生的方言让人心碎,川妹子甜甜的笑让人心碎,连那些美味的小吃也让人心碎。
我走到前台:“小姐,大床房,一间,谢谢。”
孟波纠正:“小姐,标间,我在网上订好的,谢谢。”
前台接待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孟波,“两位先生是一起的吗?”
“是。”
“请把网上的订单号报一下。”
我抢着问道:“标间能改大床房吗?”
“就要标间,你别听他的。”
那前台接待见多识广,非常客气地笑道,“我建议还是要标间吧,两张床可以有不同的用途。”
孟波的脸涨得通红,而我非常感激地拿出身份证开始登记,交纳押金。
服务生帮我们把行李提到房间,孟波看起来非常疲惫,但是并没有倒进床里,反而在一进门的时候就蹲下身拉开行李包的拉链,从一个内袋里拿出芬太尼,然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