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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凡人歌-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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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亚说:“没有,我没有事。”
“有的,他刚刚差点摔倒,快中暑了。”张瑞严肃地举出事实:“他以前就经常中暑,连做早操也试过中暑。”
大家的视线都集中在赵亚身上,有人还从后面伸手扶他。
赵亚感觉丢脸,恨得咬牙,脸色更加苍白,仿佛为张瑞的话作证似的。教官也怕把学生累昏了,连忙指示:“班长扶同学去休息一下,其他同学继续训练。”
“我还可以继续……”赵亚没有说完,就被张瑞强行扶着离开队伍。
张瑞一边朝医务室走,一边得意洋洋地请功:“我厉害吧?又让你少吃一次苦头。”
“我没中暑,你才中暑呢!你放开我!”
张瑞力气大,一点也不怕张亚闹别扭,哄着说:“你没中暑,当我中暑好不好?你就让我借借你的光休息一下吧,我也快被太阳晒昏了。”
这样的事情多了,同学们都知道赵亚身体不好,也知道张瑞和赵亚是好朋友,连教官每天早上集合,看见赵亚,都要问一声:“你今天身体还可以吧?觉得晕吗?”
学校校报的小记者正苦于没有题材,听说这事,偷偷拍下张瑞搀扶赵亚的照片,用“好人好事在执信”做了标题。张瑞又为高一(一)争了光,把徐老师乐得不断夸口。徐老师高兴之余,也把赵亚夸了一遍,说赵亚不怕吃苦,身体不好也坚持参加训练。
赵亚听在耳里,只觉句句都是讽刺,又说不出话,只好闷着。

好不容易为期一周的军训结束,学生终于可以第一次出校门。赵亚把平时没有洗的衣服装了一包,打算回家扔洗衣机里。出门时,一辆小汽车在面前“咯”一声刹住,张瑞的脸从窗里露出来:“亚亚,一起回家,上车吧。”
“不用了。我喜欢坐公共汽车。”赵亚转身,仿佛怕张瑞追上来似的往车站跑。
可回家的人太多了,一趟汽车过来,大家乱哄哄往上挤,逃难似的。赵亚拿着大包衣服,又不会挤,根本上不去。
过了两趟车,人渐渐少了,赵亚想再下一趟应该可以上去了。可等了整整半个小时,竟连车的影子都看不到。
赵亚暗骂公共汽车公司没有时间规划,正不知如何是好,身后忽然“叭叭”两声。赵亚转头,发现那小汽车居然到了身后,张瑞还是从窗里探出脸,笑嘻嘻说:“你上来吧,还不死心?”
赵亚脸上红一块青一块,觉得丢脸的事都被张瑞看去了。上车不好,继续等不好,走路回去又不现实,他咬咬牙,打算奢侈点叫出租车回去,正要招手,听见一阵清脆的铃声,他又回头,看见小汽车旁停了一辆崭新的单车,有人向他招手,居然是徒颜。
赵亚一阵惊喜,眼睛亮起来,浑身暖烘烘的,立即冲到徒颜面前:“啊!啊……你买了新车?你……你军训也完了?”
徒颜黑了不少,看起来越发结实,一笑,又露出让赵亚亲切的白牙齿:“我们学校一样的,都是今天结束军训。我回去不见你,就过来看看怎么回事。看看,我新买的自行车,敢不敢坐我后面?”
“怎么不敢?”赵亚往后座上一跳,刚巧见到张瑞从车窗露出的脸。
那脸黑沉沉一片,目光全不是往常的颜色,让赵亚有点胆战心惊。可徒颜就在这里,他也不怕张瑞,对张瑞得意地招招手,只听见铃声一响,风扑到脸上,徒颜载着他就上了路。

回到家,赵亚妈妈和若琳都大惊小怪,围着赵亚直说瘦了,学校太不人道,刚进去就折磨学生。对于徒颜,两位妈妈和赵亚爸爸倒众口一词,说徒颜看起来精神多了,腰板也比往常直。
家里饭菜下足了本钱,在厨房里已经香得捣腾人的胃。徒颜和赵亚大吃一顿,洗澡进了房才得空好好说会话。
徒颜问:“那个小汽车是谁?”
“小汽车?哈,亏你脑筋快,才见一面就给人起外号。你怎么知道我认识小汽车?”
“就是那个张瑞?”
“嗯。”
徒颜低头不做声,后来说:“我还以为多可怕,原来白白净净的,样子挺斯文。”
“斯文?”赵亚说:“等你有机会就认识了,他是白脸笑嘻嘻狐狸,特可怕。不过,现在我给他换名字,叫他小汽车。呵呵。”
两人开了空调,都钻到空调被里,说这个星期的军训,比较谁的教官厉害,比较谁的学校大。
说到半路,徒颜忽然问:“你有没有收到情书?”
“你呢?”
“我有。”徒颜说:“你要有,我们就交换来看看。”
赵亚想了想,迟疑着说:“这样不好,就算不喜欢,也不要这样不尊重人家女生。”
徒颜本来是开玩笑的,脸色一变:“你真的有?”
赵亚忽然有上当的感觉:“你哄我?”
两人都住了嘴,不知说什么好。心里塞了一块海棉似的,还不断地吸水,慢慢把心堵得象要透不过气来。
想说点什么,又觉得好没意思。
隔了良久,各自转身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就要回校,赵亚和徒颜起了床,漱口洗脸,都没怎么说话。
若琳问:“你们怎么了?不会一见面就吵架吧?”
徒颜勉强笑笑:“没有。”
赵亚无味地吃着早餐,一声也不吭。看见徒颜背起书包出门,心乱跳起来,酸酸疼疼的,想叫住他,又开不了口。
徒颜出了门,赵亚象死了心,低头拼命喝粥。若琳担心地瞅着他,只有赵亚妈妈没事般的笑:“还是妈妈做的粥好吧?学校里的伙食怎么比得上?”
门忽然“咦呀”一声又被推开了,赵亚抬头一看,徒颜背着书包站在门口。
“要不要我骑车带你?”徒颜问。
赵亚的脸顿时生动,从桌子旁跳起来,脚下生风地跑进房,取了书包,霍霍跑出来,跟着徒颜就跑。
若琳追着他们俩的背影,伸直了脖子。赵亚妈妈说:“不碍事,他们是天生的兄弟。”

将赵亚送到执信门口,上课时间已经快到了。徒颜来不及说什么,对赵亚招招手,上车就蹬。赵亚目送他,怅怅走进学校。
眼前忽然一黑,赵亚抬头,发现张瑞挡在路上。张瑞仿佛是跑着来上课的,白净的脸上红中带黑,嘴角流露出一丝兴师问罪的刻薄,双手环着胸前。赵亚心猛然一跳,不知为何,竟有点害怕起来。


第八章

张瑞的神情前所未有的可怕。虽然他没有竖眉毛,没有大吼,看在别人眼里还是和平常一个样,可他的眼光是冷的,他的笑是尖利的,他的唇扬起的弧度和平日不同。
赵亚被他盯着,好像头上盖了块乌云一样,随时会有红色的闪电劈下来。
“那个穿华附校服的是谁?”
“我朋友。”
“朋友?”
张瑞狐疑地打量赵亚。赵亚忍了一会,也恼起来:“是啊。朋友,兄弟!关你什么事?”他大起胆子,用肩膀顶开张瑞。
张瑞沉下脸,用手在赵亚肩膀上一捏,赵亚“啊”一声叫起来,书包从手上滑下,紧紧皱眉。
张瑞原发着火,没想到自己下手这么重。他学过几年武术,刚才捏的正是赵亚肩胛处的穴道,见赵亚猛一软下去,也着了慌,忙扶住赵亚,低声问:“亚亚,你怎样了?”
赵亚听他问得真切,心里更生气,抬头瞪他一眼,逞强要去捡地上的书包,可肩膀好像不听使唤,酸软无力。
张瑞帮他把书包捡起来,递给赵亚。赵亚接了,推开张瑞,梗着脖子朝教室走。
张瑞整个上午都不自在,老师说的没有一个字钻进脑子,老往赵亚的方向看,好不容易熬到下课,捧着饭盒跟在赵亚身后打饭。赵亚只当没有见着这个人,连平日的白眼都不给他,只管和其他同学说说笑笑。
过了下午,赵亚已经忘了肩膀的疼,偷眼看张瑞坐立不安的样子,反而觉得有趣。
原来对张瑞要凶一点,从前用错策略,一直忍让,怪不得会吃亏。赵亚暗暗高兴。
下午放学刚回到宿舍,楼下老大爷扬着脖子喊:“高一(一)的赵亚,下来接电话。”
赵亚下去一接,原来是徒颜。
徒颜问:“你们学校晚上可以出来吗?”
“规定不可以,但是可以偷偷溜。”
“我们也是。”徒颜说:“今晚出来打游戏怎么样?”
“好啊!”
放了电话,赵亚高兴地回宿舍洗澡,边换衣服边哼歌。徐金保问:“女朋友的电话?瞧你乐成这样。”
赵亚呵呵笑了笑。
张瑞在一旁低头看书,手里的铅笔不小心掉下地板,他不去捡,反而发泄似的踩了一脚。
当晚赵亚偷偷溜出校门,徒颜已经在门外等了。赵亚跳上自行车后座:“去哪?”
“随便找家游戏机店吧。”
晚风吹过来,都扑在脸上。赵亚觉得分外高兴,想告诉徒颜今天对付张瑞的事,又怕徒颜知道张瑞对他动手,恐怕会惹事,只好忍住了,呵呵笑个不停。
“什么事那么高兴?”
“没什么。”
“傻乐。”
“嗯,是傻。”赵亚点头。
他们跑了许多地方,都找不到合适的游戏店。好的地方去的人多,早没有座了,不好的地方又没趣。
徒颜干脆把车蹬到体育中心里面:“就在草地上看星星算了。”
赵亚对打游戏的兴趣本来就不大,立即赞同。
两人把自行车随意往草地上一搁,索性躺在草地上看星星。
徒颜仔仔细细地把他在学校里的趣事说了一遍,赵亚听得津津有味。再一看表,已经快八点了。
“怪不得肚子直叫,走,我请你吃麦当劳。”徒颜站起来舒展筋骨,抓住赵亚往上一拉。 
赵亚肩膀一阵酥疼,哎哟一声,猛挣开徒颜的手,揉揉肩膀。
徒颜奇怪:“怎么了?给我看看。”
“没事。”
“一定有事,你瞒不过我。”
赵亚越不肯,徒颜越疑心,按着赵亚半强迫地掀开领子看了。赵亚担心里面有青淤,见到没有,放心下来。徒颜看不出究竟,盯着赵亚雪白的肩膀看了半天,心忽忽跳起来,似乎要蹦出嗓子似的,忙帮赵亚把衣服掩上,笑着说:“你也太娇嫩了,拉一拉就叫唤。”
“谁叫唤了?”赵亚不服。
徒颜见赵亚不高兴,忙认错,嘿嘿笑:“说起娇嫩,我们学校那个英语老师才娇嫩呢。大男人,偏偏娇滴滴的,大家都说这个老师是个娘娘腔,喜欢男人。可他的课真讲得好,是国家特级教师。”
赵亚皱眉:“我最讨厌娘娘腔,丢脸。我要是你,就坚决不上他的课。”
徒颜不料赵亚说出这话,如被人打了一闷棍,半晌没言语。隔了半天,低头说:“喜欢男人也就算了,我只觉得娘娘腔不好。”
赵亚听了,回头看徒颜。
徒颜低着头,月光迷迷朦朦,照不清他的脸。
“我不懂。”赵亚懵懂地问:“你再说一遍。”
“不懂就算了,我也没说什么。” 徒颜慢吞吞说。
赵亚心里出现了什么,象肥皂水被人放进吸管拼命往里面吹气,许多泡泡争先恐后地冒出来,又一个个破灭,飞溅的残水滴在心上,到处都湿漉漉的。可在这中间,一种早就模模糊糊感觉到的东西快要被揭穿了,他又不免憧憬着,夹杂点害怕,夹杂点期待。
可徒颜没有再说什么,他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赵亚,明白告诉赵亚他不会再暗示什么了。
微风过来捣乱,从领口钻进去,在肌肤上嬉戏,明明是秋老虎的天气,赵亚竟打了个冷战。徒颜问:“你冷?”
赵亚点头:“嗯。”
“我们去吃点东西。”
赵亚摇头:“我不饿。”
徒颜小心翼翼地说:“那……在我身上靠靠?”他看着赵亚,小虎般的眼睛透出恳求又不敢恳求的可怜来。
赵亚看看他,乌溜溜的眼睛,象出生后刚刚知道世界上有危险的小鹿一样,他轻轻“嗯”一声,同样小心翼翼地凑过来,挪过来,和徒颜背靠背。
夜晚的声音飘飘忽忽地传过来,空气中掠过路人的笑声、汽车的喇叭声、很有许多说不出但又熟悉的声音。赵亚深深呼吸一口空气,发现秋天果然快来了,晚风凉凉的,吸到肺里,溜溜打个转,清爽透顶。徒颜的背又宽又暖,硬邦邦的。
他想徒颜再说点暧昧的话,又怕他说出来,心脏不争气地怦怦跳着,速度还是往常那样快,跳的声音却大了许多,低头就可以听见。
他怕徒颜看表,怕徒颜动弹,怕徒颜说“我们回去吧。”
但徒颜没有看表,没有动弹,什么话也没说。徒颜好像已经睡了,紧紧靠着赵亚的背,甜甜的睡了。

回到执信的时候,赵亚的意识还象在云端里飘着,他缓缓走进学校,缓缓走过学长们特意关照的小道,不大清醒地躲过宿舍老大爷的窗户,缓缓上了楼,恍恍惚惚把钥匙插进门锁。
手往右一扭,扭不动,,门打不开。这仿佛一记棒子,把他敲醒了。
哦,宿舍晚上睡觉会关内锁。他今天出门时太高兴了,竟忘记招呼谁帮他留门。
这可糟糕了,赵亚左右张望。楼上静悄悄的,夜已经深了,所有的窗户都是黑的,树梢中透来远远的路灯的光芒。
不能敲门,敲门是叫不醒那群睡死了的室友的。何况这个万籁俱静的时候敲门,极可能引来老大爷注意。
总不能刚进校就被记过。
赵亚为难地站在门口。徒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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