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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两个人的车站-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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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枕头,竟然立刻就被睡意熏得迷迷糊糊了。

  余锡裕装著看书,其实一直在偷眼看白染。没想到他一沾枕头就睡著了,连卧谈的机会都没有,真是啼笑皆非。余锡裕俯下头去,稍一迟疑,还是轻轻亲在了白染的嘴唇上。唯恐惊醒了白染,所以只是勉强碰触就退开了,但白染睡得稀里糊涂,一点要醒过来的迹象都没有,余锡裕有些微失望,吹灭油灯,躺了下来。

  半夜不知道什麽时候,白染突然就醒了,反应了半天才想起,原来自己已经正式搬到余锡裕这里来了,而自己是被憋醒的。再次体会到跟男人一起住的轻松,就是用不著费神避讳什麽。不过自己睡在床里侧要出去,也不那麽方便,轻手轻脚的爬到床到,正要跨过余锡裕的脚,就听到一个睡意惺忪的声音说:“要出去解手?”

  白染“嗯”了一声。

  余锡裕说:“你不怕黑吧?”

  白染说:“睡你的吧,管那麽多。”

  这一带就只住了余锡裕一个人,所以连厕所都没有,直接在野草堆里解决。秋夜的风很冷,白染一出去就打了个寒战。外面倒不黑,天空里斜挂著将满的月亮,白染不会算阴历,也醒悟肯定马上就要过中秋节了。不知道父亲一人在家过得怎麽样了,也不知道母亲在什麽地方是不是另外嫁人了。走到草丛深处懒洋洋地解决了,又懒洋洋地走回去,小心翼翼地爬回床上。

  白染刚躺稳,余锡裕突然翻过身上挨上了他,胳膊横过来抱住了他,模模糊糊地说:“冷到了吧?快抱著我。”

  静夜里面,余锡裕的声音沙哑慵懒充满了宠溺,是白染从来没有听过的,显然是睡梦里面把白染当成了从前的恋人了。白染心里涌起一股热辣辣的激流,他觉得自己似乎是在嫉妒余锡裕之前的那个恋人,这样的自己也未免太可怜了。他想推开余锡裕,但又怕惊醒了他两个人一起尴尬,不如自己先忍著不动。幸好余锡裕只抱了他一小会儿,就累了似的松开了白染翻过身自己睡了。

  这一下,白染完全无法入睡了,他在想余锡裕从前的恋人是多麽乖巧动人,越想就越是沮丧。睁著眼睛,一动不动地等著天亮,然而终於没有等到,就又睡著了。

  第二天早上一醒,晚上的情形不觉忘了大半。余锡裕已经早起了,正蹲在炉子前煮粥。白染想,余锡裕肯定不知道晚上的那些事,也就决定抛诸脑後了。

  白染坐起来穿衣服,余锡裕头也不抬地说:“你醒得正好,红薯粥已经煮好了,起来吃吧。”

  白染说:“好。我们吃完粥把被子床褥搬出去晒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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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染迫不及待地提出了这样一个要求,余锡裕有些哭笑不得,可嘴上当然一口答应:“是我太懒了,这床铺早该好好晒晒了。不过我这里没有晾衣竿,待会搭一个,很快的。”

  余锡裕没有拖延,一吃完早饭就出去搭架子。实际做起来,比白染想象的还要简单得多了。稻草垛之间本来就有很多废弃的竹竿,余锡裕随手抽了几根用麻绳绑起来,就成了晾衣架了。回去一看,白染已经把凉席给揭了,床单拆下了扔在大澡盆里,对他说:“可以了,把褥子和毯子拿出去晾著吧。”一边说一边端著盆子往外走。

  余锡裕乖乖抱起那堆棉絮,说:“你要洗床单?我这里已经没有替换的了。”

  白染说:“我有干净床单,可以先铺。”

  余锡裕说:“还是放著我来洗吧。”

  白染回头看他一眼,说:“要洗嘛,你就把你的衣服好好洗洗吧。”

  余锡裕也有些不好意思了,说:“我的脏衣服堆了好多,都在床底下,现在洗,不知道还能不能洗出来。”

  白染说:“就是堆得久了才越是要洗呀,不然不会长虫?一起拿过来吧,我帮你一块儿洗。”

  余锡裕迟疑了一下,说:“那你等我一会儿,我先把褥子晾上。”

  白染放下了盆子,余锡裕晾好了褥子,从床底下搜出老大一堆脏衣服,都扔进了盆里。白染弯腰去端盆子,余锡裕说:“再等一会。”

  白染一看,余锡裕是去拿收音机去了,怪道:“拿这个干什麽,还不如好好帮我拿块肥皂呢。”

  余锡裕说:“肥皂要拿,收音机也要,不然蹲河边多无聊。”

  白染说:“拿个收音机就不无聊了?”

  余锡裕只顾嘿嘿傻笑,白染转身就自己走了。两个人快一步慢一步,很快就到了河边。白染把床单铺开来,搓了服皂开始洗。余锡裕拿著收音机摆弄了好半天,终於设定了一个比较满意的频道,接著就蹲到白染旁边一起开始洗衣服。

  这个台的节目也不怎麽高明,翻来复去地念那两三条旧闻,余锡裕却听得津津有味,大概真是因为自己喜欢的人就在自己身边的缘故。

  白染说:“听个新闻,你在傻笑什麽呀?”

  余锡裕笑而不答。

  白染洗完了床单,也帮著余锡裕一起洗衣服。原来余锡裕的衣服很多,都是从家里带出来的,他不爱洗衣服,一件衣服穿很久,实在脏得狠了就换下来,不洗,堆著。

  白染说:“看不出来呀,你倒是个地地道道的大少爷,腐朽资产阶级残余说的就是你吧。你衣服堆著,是等著使唤丫头来洗的吧。”

  余锡裕还是不说话,心里就有些苦涩,白染并不是第一个对他说这话的人,他也不是从来都不洗衣服的。从前是懒,但也不至於脏衣服全都不洗,後来,活著跟死了好像也觉不出明显的差别,也就不会花力气去弄洗衣服之类的事。现在有了白染,他觉得,也许能够暂时告别无病呻吟的颓废吧。

  两个人的车站95

  白染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心想该不会是自己得罪他了吧,埋下头搓衣服。衣服上的黑垢黄渍层层叠叠,不用力吧,洗不干净,用力吧,又怕把布料给搓坏了,着实费劲,白染洗着洗着,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余锡裕说:“今天麻烦你了,以后我不会偷懒了。”

  白染说:“也没有什么麻烦,就当看看风景了,这里风景挺不错,早上看又是不同的味道。”

  虽然是秋天,可青山绿水依然清新。余锡裕说:“那是,黄平乡什么都没有,风景还是有。将来就算走遍天下,就未见得就能看到更好看的山和水,可惜呀,山水不能吃也不能穿。”

  白染说:“还好意思说啊,你没穿的是因为懒。”

  余锡裕说:“知道拉,你比……我妈还要啰嗦。”

  白染听他提到母亲,想到他是被家里赶出来的,微微有些后悔说这么多,就转过话头说起村里的其它琐事来。

  照余锡裕的说法,得大后天才开始播油菜种,这两三天都不用跟村里其他人见面了。两个人谈谈说说,又讨论讨论收音机里的社论,用了一上午的时间才把衣服洗完。回去是大太阳,正好好衣服床单。晾完了大堆衣服,一排排的随风招展,白染心情大好。简单吃了些面条,两个人接着弄前天被打断的版画。

  间断了一天,白染反而熟练多了,跟余锡裕合作,一下午就印出了一大叠小册子。白染说:“这么些该够了吧。”

  余锡裕说:“明后天还得印一点儿,因为还要给邻近的沟口村送一些。”

  白染看看外面日光已经转暗,就把床褥给收了回来,铺上床。在自己的箱子里翻出床单铺在褥子上。余锡裕的床一是张双人床,白染的床单却是单人的,铺上之后窄了一截。白染把床单往余锡裕那边拉,自己那一边暂时留成空的。

  余锡裕说:“没有换洗的就算了,也不在乎睡这么一天。”

  白染说:“都已经拿出来了,就铺上吧。我没关系的。”

  到了晚上临睡,白染发现自己又有了古怪的反应。

  白染睡觉的时候穿件棉布短衫,余锡裕稍一转身,就瞅空儿换好了。端了热水坐在床沿洗脚。余锡裕说:“你今天还是不洗澡啊?那是不是说明我也可以不洗?”

  白染说:“不洗就不洗吧。”

  完全出乎意料地,余锡裕又三下五除二把衣服脱了个干净,只留了一条贴身短裤就上床了。白染才想起自己昨晚尽去纠结余锡裕洗澡的事,没有注意到,其实余锡裕睡觉的时候是不穿衣服的。

  白染觉得自己肯定疯了,因为一看到余锡裕的捰体,他立刻就博起了。跟洗澡没有关系,跟暧昧的水声没有关系,是那油灯光晕里的匀称矫健的身体刺激了他的眼睛,而那种刺激没有任何延迟地瞬间就传到了下半身。意识到了这一点,他的脑子里“嗡”的一下,就像挨了一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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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较於白染的阴暗,余锡裕则显得正大光明,大剌剌地往床上一滚,裹上被子,拿起一本书又开始催眠。

  白染整个人都僵硬了,胡乱涮了涮脚,拧了毛巾,端了盆子出去泼水。回来时脚步呆滞,生怕余锡裕看出自己的不劲,可余锡裕看都没看白染一眼。

  白染轻手轻脚地上了床,小心翼翼地躺下来,脑子里还是一片混乱。余锡裕的影子严严实实地覆盖到他的身上,有种极诡异的感觉,就好像是某种实际的东西在触摸著自己一样。昨晚是刚搬来浑身不适应,一时混忘了,今天就不那麽容易混过去了。郁望就是这样一种可怕的东西,平时压抑著还好,现在心防一松,越是想赶走,就越是赶不走。白染想,自己是积得太久了,才会有这麽强烈的感觉。如果在家里,他肯定毫不犹豫就动手了,但现在,跟别人同睡一床的麻烦就体现出来了,简直无所适从。

  白染很不自在,宁愿余锡裕早些躺下。幸好余锡裕只看了几分锺的书就熄了油灯躺下了。

  没有了余锡裕的视线,白染松了一口气,但浑身的不舒服还是无法解决。跟另外一个人睡同一个被窝,自己却缩起来自卫,白染自问做不出这种事来。

  焦躁之中,白染不自觉地多翻了几次身,就听到余锡裕的声音在背後试探著说:“小白,你是不是……不舒服?”

  白染听到这句话,就像挨了雷劈一样,动弹不得。

  余锡裕说:“是不是因为……那个?”

  余锡裕的声音在黑暗里听起来分外温柔,一点嘲笑的意思都没有。但白染却说不出话来。说不出话,其实也就是默认了。

  余锡裕说:“你该不会是为了这个在不好意思吧?男人嘛,这个再正常不过了,你要是总遮遮掩掩,我们两个一起住,你该憋得多难受啊。不如放松一点。你有的,我也有,你会的,我也会,没什麽值得大惊小怪的。”

  白染还是说不出话来,心里嘀咕著,难道我还要大声宣布我突然上火了吗?

  余锡裕说:“你脸皮这麽薄,我都要跟著内疚了。不如,我来帮你吧?”

  白染这辈子都没这麽吃惊过,疑疑惑惑地侧过身子,在黑暗里面睁大了眼睛,就好像这样就能把余锡裕看清楚似的,一字一顿地说:“你,要,帮我,什麽?”

  余锡裕说:“帮你放出来呗。”

  余锡裕说得仿佛天经地义,嗓音颤都没颤一下,白染却已经连话都说不出来,四周的空气一下子安静得快要凝固。

  余锡裕肚子里叫声不妙,这麽一个小小的试探在白染看来也太过露骨,恐怕把他给吓到了,暗暗叹口气,说:“不会这样就吓著你了吧?那就忘了刚才的话,当我什麽也没说过吧。”

  余锡裕有些懊恼,有些心虚,翻过身自己睡了。白染反而有些糊涂,搞不清是余锡裕不正常还是自己不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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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染楞了一会儿,发现被余锡裕一打岔,自己身上的热劲儿竟然没了。要是认真说,这还真是件扫兴的事,不过此时此刻,白染却巴不得如此,闭上眼睛就渐渐睡熟了。

  第二天早上仍是余锡裕先醒,记得白染的洁癖,所以啥事不干就先出去仔细洗脸刷牙。咬著牙刷回来就看到白染穿著一身短衫短裤垂著头呆楞楞地坐在床沿。余锡裕说:“你发什麽呆呀,穿这麽少不冷吗?”

  白染抬头扫他一眼,欲言又止。

  余锡裕说:“怎麽了,大清早的神经兮兮的。有事就说嘛。”

  白染抬起头又低下头,低下头又抬起头,最後终於开口:“我想问你昨天晚上的事。”

  余锡裕有点摸不著头脑,说:“昨天晚上有什麽事?”

  白染说:“你说……你说可以……帮忙,是说真的还是在耍我呢?”

  余锡裕才是没想到,一时觉得滑稽之极,强忍著笑,说:“我真是服了你了,屁大点儿事,你这会儿还琢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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