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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绚烂英豪之五 怒海争锋醉雨倾城-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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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装备精良的小队误入交战国的概率真的如您所言那样轻而易举吗?”
  江扬努力眨了眨眼睛,还是没有看清楚到底是谁抛出了这样一个相当没有水准的问题,不过他很清楚,从会议室的选择到诘问,都是有人暗中推动,倒不至於指望这种阵势就能扳倒自己或者江家,不过是叫人难受而已。
  “战略上的小概率在具体的战斗实施上完全不能忽略,这是指挥员的悲哀。”杨霆远温和地开口,替江扬化解了这个麻烦的问题。
  “请解释一下这个迷失小队为什麽出现在迪卡斯的第二大城市圣洛桑尼城并且在那里解救了齐音中将。”
  “首先您必须知道,圣洛桑尼城本身就是一个沿海的城市,距离海岸只有几十公里。第二,这个小队是一支精锐的特别行动部队,他们训练的目的即是突入和解救人质,在海上因为风暴而迷失方向,误入迪卡斯境内之後,我想在等待时机返程的时候,无意间从乌合之众的反政府武装分子手里救下一个人,并不是什麽太过天方夜谈的事情。”
  彭燕戎始终倨傲地望著天花板,他说话前先咳嗽了一声,倒不是咽喉难受,而是以此来提醒大家专心听他的发言,不过这种行为往往被认为是缺乏信心和底气的表现。他手里的玻璃杯重重落在桌面上,发出不甘心地颤音。
  “江扬中将的部下救了我的总参谋长,并且把他平安地带回了国内。哼,如果是贪恋军功的人,大概决不肯管这样的闲事,并让自己陷入这个地方了吧。”彭燕戎上将一个字一个字地挤出这番为政敌辩护的话语,末了还又加了个不屑一顾的“哼”。如果不是在这麽严肃和压抑的地方,江扬绝对会忍不住笑出来。
  纪律委员会的几个人交头接耳地耳语片刻,然後又抛出了一个问题:“对於这种贸然的行动可能引发的多米诺骨牌效应,作为一个军区级领导,您是否有相关的觉悟?”
  这问题实在是非常莫须有,相当於要求江扬为完全没发生过的事情埋单,但是这种问题背後又有种“下不为例以儆效尤”的味道,因此不得不谨慎回答,好在昨天他已经和江元帅谈过这个问题,此刻回答地相当胸有成竹,认错态度极好,又因为当年当过整整一年的侍从兵,对这些上位者的脾气喜好十分了解,命题作文一样一一准备了说辞,等他说完,上面便沈默了。
  江扬听到抿咖啡的声音,听到有人叹气的声音,看到有人不再以身体前倾的姿势关切地倾听,而是无聊地靠在了椅背上,显然认为此事没有深究的价值,於是主持会议的纪检委委员不得不宣布散会,并说最高军事委员会和纪律检查委员会将在24小时内下发处理意见,请江扬在首都等候。江扬礼貌地站起来敬礼离开,走出会议室才发现彭燕戎也跟了出来。江扬便笑著跟他道谢,又寒暄几句。彭燕戎在上午的特别会议中给第四军谋得了协助纳斯围剿迪卡斯反政府武装的差事,心情不错,并没有如平日那样哼一声便走。於是江扬便说齐音中将身体恢复得很快,大概再过几天,便可以派人护送他回第四军的防区。彭燕戎上将始终是一副倨傲的态度,端著长辈的架子,不冷不热地点了点头,凉凉说了句:“下次可没这麽容易过关。”说著便大步走了。
  江扬本也不想跟他纠缠,便准备从另一个方向乘电梯离开,还没走出五步,便看到秦月朗非常不军人地靠在自动饮料贩卖机的後面,一只手杂耍般抛接硬币玩。
  秦月朗显然是来堵他的。
  江扬深深吸了口气,走过去问:“元帅在私人休息室里?”
  秦月朗站直身子,伸手揉了揉江扬的头发,然後点头,一面带路一面说:“大概有半小时的时间,你们好好谈谈,晚上姐姐回家吃饭,别让她著急。”
  江扬犹豫了一下然後说:“我今晚想陪陪朝宇,从他走了,我们还没有好好谈过。”
  秦月朗摆手:“你自己去跟姐姐姐夫解释,我才不要当炮灰的传话机,明天起我就是你的代理参谋长啦,你得护著我。”
  江扬差点被这句显然耍赖的话气得笑起来,他狠狠地伸手去揉秦月朗的头,对方却早有准备,不仅灵巧地闪到一边,还一只手推开了江元帅休息室的门,用十分正经地口吻报告:“报告元帅,江扬中将报道。”
  江扬深深吸了一口,走了进去。
  秦月朗体贴地关上门,他的脸上并没有一丝戏谑的神色,而是,担心地,叹了口气。
  27(对不起,长官)
  苏朝宇并不知道他的情人在首都受到了不公平的待遇,并且还要被一向严厉的父亲以比审查会更严苛的方式讯问。他的主治医师穆嘉少校在中午的例行检查之後宣布他可以出院了,但是肩伤还需要换药,叫他隔天来复查。因为当天是中秋节的关系,基地指挥中心的街道上都摆了花坛,红黄蓝白的花朵在秋日灿烂的阳光里摇曳生姿,连特别行动队的大院门口,也摆了两个满月似的小花坛。
  吴小京、康源、王若谷三个人代表所有人来接他和明星出院,他们开了一辆7座的越野吉普,明星伤後无力,蜷睡在後座的大号旅行包里,身边堆满了各色水果、点心、美味的熟食等等,甚至还有整整四箱啤酒,都是他们来之前到超市采购、准备全队过节用的。
  苏朝宇坐在司机後面的座位上,放松地看著窗外飞快而过的景致,车子驶近特别行动队的院子就开始减速,今天放假,大多数队员们都聚在训练场上打篮球,这些百里挑一的好军人放松了心情,一队只穿迷彩短衫,另一队则干脆赤膊,两队各有稀稀落落的十余名啦啦队,但加油声和欢呼声却跟训练口号一样十分嘹亮。有那麽一刻,苏朝宇有种恍若隔世的幻觉,在这种幻觉中,他忽然想起了江扬琥珀色的眼眸──初见时,那是一双波澜不惊,决绝刚毅的军人的眼睛,但是苏朝宇记得很清楚,周末的晚上,他邀他乘著车巡视整个指挥中心,那双凌厉的眼睛望著窗外,温柔莹润的光在琥珀色的眸子里,轻轻荡漾。
  苏朝宇觉得非常难过,在那一刻,他忽然理解了那时那地这时这里的江扬──那个把爱藏在心里、默默地守护著平静而幸福的生活的人。
  无论罗灿是生是死,我都应该向你道歉,我的江扬。可是……今时今日,我不知道如何见你。
  车子停好之後,苏朝宇便当先下来,他一只手拎著自己的行李,另一只手刚要去拿明星睡著的旅行袋,明星警惕地睁开了眼睛,疑惑地嗅了嗅空气。它大概也知道自己终於回到家里了,便从口袋里钻出来,虽然还走不稳,却顽强地想爬回自己的犬舍去。
  王若谷觉得揪心的疼,他始终不说话,甚至不肯坐在明星的身边,那个敏锐的生灵一定知道,它的主人身上,有别的狗的味道,它也一定知道,自己,再也回不去了。
  可是它却那麽执著,正午的阳光下,它的影子很短,怯懦地跟在它的脚下,它一步三摇,累得长长地吐出舌头,可它想要回去。
  苏朝宇看著眼前这一幕,心中无限歉疚和酸楚,他虽然不曾做过驯犬的士兵,却知道,像明星这麽重的伤,又在枪林弹雨中被那样的惊吓过,它大概再也不能做一条合格的警犬。
  这都是我的错,苏朝宇忍不住这麽想,眼前的明星,经历了多少训练付出了多少艰辛,才成为百里挑一的警犬,它曾经是所有的狗都必须仰望的最优秀的警犬,身影如同闪电般矫健敏捷。可是现在,它连挪动都显得那麽吃力。
  王若谷突然转身,大步离开,毫不理会明星在他身後发出的阵阵哀怨的低吠,他跑到宿舍楼一层的公用盥洗室里,开足了冷水喷头使劲冲,暮秋的寒意中,他瑟瑟发抖,泪如泉涌。
  苏朝宇已经把康源和吴小京打发到炊事班帮忙筹备晚上的聚餐,他们俩虽然有点担心,却不得不听从苏朝宇的安排。苏朝宇蹲下身子,轻抚明星的脊背,它悲凉的看著他,他苦笑,把旅行袋放在它的面前。明星伏在那里,无限留恋地看著远处那一排犬舍,隐约有狗吠的声音,最终,它闭上眼睛,任凭苏朝宇把它抱进旅行袋里,没有任何的反抗。
  苏朝宇说:“我会照顾你,直到你好起来,能够回去。”
  冰凉的翡翠观音像隔著衬衣冰著他的胸口,苏朝宇一字一句地说著他的承诺,对此,他并没有足够的信心,可是他是认真的。
  江扬果然没有在家里吃饭,他从军事委员会大楼出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下班时间,门口等候的一水儿的黑色奔驰已经走了一大半,剩下的仍然按照主人的阶层,整齐地排列在门口的小停车场上。
  江扬压低了军帽,快步地穿过车子之间,然後站在路边拦出租车。天已入秋,太阳落山以後,风就变得硬而且冷,他在路边站了一会儿,就觉得风已经吹透了薄薄的军服。午饭的时候,他为了下午高强度的脑力活动和心理对抗,虽然胃一直难受,却强迫自己吃了一大碗鸡丝汤面,现在却已经消耗殆尽了。饿著肚子站在秋风里,看车辆来去,落叶飞舞,这场景真是相当凄惨,江扬苦笑,他保持拦出租车的手势,可是现在,几乎所有的司机都只想著回家过节,他饥寒交迫地足足站了十五分锺,才终於有一个看起来很和善的女司机停了下来,她的家距离机场很近,便终於同意让江扬成为她今天的最後一位乘客。江扬蜷在後座上,车厢里很温暖,副座的位置上摆著一盆很大的长寿花盆栽,用透明的塑料布小心翼翼地包裹著,但还能看到里面一串串盛开的火红小花,想来是要送给家中老人以求健康长寿的好彩头的。
  这是平常人家小小的却又大过天的乐趣,像江扬这种家族的人,根本难以享受,就算是孩子们送给爸爸妈妈的礼物也必须登记,拍照,议定价值,由收礼人花费同样的钱买回,否则一律归公处理,甚至去年江夫人生日的时候,江扬设计、江铭烤制、江立裱花的鲜奶油蛋糕都不例外。江扬努力想了半天,才回忆起宋月帮他挑给爸爸的是一盆挂果的蟠桃盆景,不大贵但很漂亮,口彩也好,可以放在办公室陈设因此不必花钱赎回来,他当了二十几年的儿子,竟还要秘书告诉才知道,江元帅十几岁的时候,曾经拿了布津帝国首都雁京盆景协会年度展的金奖。
  江扬微微的有些歉疚和难过的的心情,但又因为太骄傲而始终不肯低头。他的双膝因为站了太久的时间而有些酸痛,他的肩膀上有斑斑点点的咖啡渍──下午,在江瀚韬元帅军部的私人休息室里,父子俩爆发了前所未有的激烈的争吵,苏朝宇的行为仅仅是一个导火索,引发的是一连串激烈的爆炸。做父亲的试图让儿子从大局的角度上冷静地看待问题,而儿子则固执地强调他正用自己的方式学会生活。两个人都相当失控,在江扬第三次说:“对不起,下官不同意您的看法。”并称呼父亲为“长官”的时候,江瀚韬元帅愤怒地把一杯滚热的咖啡整个砸在墙上。江扬站著不动,杯子贴著他的脸颊飞过去,摔得粉碎,瓷片和浓香的液体一起飞溅起来,溅在他无懈可击的制服上,瓷片划过腮侧,刮掉一层油皮,细细的血珠沿著伤口渗出来,江扬站著不动,只说:“对不起,长官。”
  向来沈稳从容的元帅坐在办公桌的後面,闭目深呼吸几次,才丢过一包消毒湿纸巾:“每个人都早晚会为自己的行为埋单,你我也一样,你和苏朝宇唯一不同的是,你的能量,是可以毁灭你所珍视的,所有的一切的。”说完,他疲惫地摆了摆手,沈默地下了逐客令。
  江扬规规矩矩地敬礼:“下官告退,请您……保重身体。”他犹豫了一下,他感激父亲在盛怒之下,还能够无条件的支援苏朝宇和他,能够在事後给予毫无保留的回护,可是,他们怎麽会,还是拧到了这一步?他发誓,只要江元帅给他一个回应的眼神,哪怕愤怒也好伤心也好,他都会留下来,真心实意地说一句:“对不起,爸爸,让您担心了。”
  同样骄傲极了的父亲一眼也没有看他,只是沈默地起身,拧开台灯拿出一份文件开始阅读。江扬只能走出去,带上门。秦月朗拿著一个军部专用的信封等在门口,见了他便递过去,说:“军部的正式命令,我替元帅和你签收过了。”
  江扬根本懒得看,一面抽出湿巾来擦拭脸上的血痕一面问:“没有牵连别人吧?”
  秦月朗还以为他指的是江元帅,便摇头笑道:“谁敢?只是你一个的麻烦大了。”他笑著替江扬拆开了那个厚重的大信封,把深绿色题头,底下盖著大红戳子的处分通知递给他,又从里面抽出一个同样深橄榄绿色皮封面的大16开笔记本来,在手里端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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