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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救赎-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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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 5

  牟云笙一从派出所里出来就抽烟,精致的脸在烟雾后面显得格外朦胧。
  俞浩受人之恩,当然不敢主动说走,就只能束手束脚地站在他面前,目光在旁边扶桑树的树根跟牟云笙的脸上徘徊。
  他抽完了一支烟,走到一旁的垃圾桶,弯腰将烟头熄灭,回过头看向他,嗤笑一声,道:“是不是所有叫做‘Yu Hao’的人都喜欢光临派出所?”
  他记得他们第一次见面的事,俞浩讶然,尴尬地笑笑,又发现自己根本笑不出来。
  “我说你这人多大了啊?三十五?三十总该有了吧?”牟云笙手里抓着西装外套,语调轻佻。
  俞浩抿了抿嘴唇,吞吞吐吐地说,“三十四……”
  “你之前三十四年都是怎么过的啊?”他哭笑不得,“又卖身又卖血的。”
  “我……”俞浩始终不习惯面对像他这样站在光明里面发亮的人,一时心也凉了,不想解释。
  牟云笙也没有心情跟一个只有两面之缘的朋友的朋友瞎扯,老实说刚才要不是牟婷薇叫他,他是不可能搭理这个人的。尽管俞浩自称是闫稑的朋友,闫稑对他好像也挺好——不过闫稑对谁不好?——可牟云笙再傻也看得出林珏不太喜欢这个人。
  林珏那个人的脾气,他可是领教过的,说有多别扭就有多别扭。
  此刻他还是尽快把这个人脱手了算了。
  牟云笙扫了一眼这个不起眼的中年人,冷淡地说,“我等一下还要跟我大哥和侄女去吃饭,你好自为之。哦,我已经通知闫稑了,他报告结束以后就会过来,你在这里等一等吧。”
  “你告诉闫稑了?!”俞浩脸色一白,惊叫道。
  “好笑,你不是‘闫稑的朋友’吗?我不通知他通知谁?”牟云笙颇为嫌弃地看着他,心里话倒是没说出来:真是不知道林珏干嘛要把这个人当做是眼中钉,分明半点战斗力都没有。
  俞浩窘促极了,又是抿嘴唇又是望天,完全不知所措。
  像他这样的人,牟云笙见多了,法院、律师所,当事人、证人,原告席、被告席,反正随处可见。这类市井小民,看多了也就麻木了,牟云笙又是个人精,迅速判断这人绝对是个bottom之后就更不怒其不争了。
  不过“闫稑的朋友”这个身份倒还是给他拉了不少分,牟云笙在美国留学的时候跟闫稑住一间宿舍,没少培养海外学子的革命感情,久而久之有时候都觉得闫稑的事情他是责无旁贷了。
  因为这样牟云笙一时没走,就站在树下跟他一起等闫稑。
  俞浩这个时候最不想见的人恐怕就是闫稑,他还记得当初他们的约定,他答应了闫稑今后要好好生活,现在可好,进了派出所。
  但是趁他还没来之前溜走?这种事俞浩又做不出来。他本来就不是一个爽约的人,上班从来没有迟到过,更何况要碰面的人是曾经心动过的人?
  就这么各怀心思地站着,两人什么话都不说,牟云笙又开始抽烟。
  “呃,他……”俞浩自觉气氛尴尬,说道,“你说他在做报告?还是听报告?”
  牟云笙笑了,“当然是他在台上讲啊,如果只是听,早就溜出来了。”
  俞浩怔了怔,“也是啊……”他想了想,又问,“什么报告啊?在哪里讲?学校?”
  “水利厅,基于水质…污染源响应关系的邕江水环境承载力计算研究。”牟云笙看他一脸茫然,耸耸肩膀,“是他之前做的一项课题。”
  他还是完全不明白,明明只有两句话,也听得云里雾里,只好干涩地笑了笑,不再探寻什么。
  过了几分钟,一位身材高挑的警花牵着刚才的小女孩走出来,那身黑色警服穿在身上分外英气。
  “嫂子。”牟云笙掐灭了手里的烟,低头发笑牟婷薇耷拉着脑袋不太高兴的模样。
  “我七点半有个电话会议,就不跟你们去吃饭了。你带薇薇去吧。”说着,警花就把小女孩送到了牟云笙面前,发现俞浩站在边上,奇怪地问,“男朋友?”
  顿时俞浩差点就被口水给呛到了,睁大着眼睛说不出话来。
  牟云笙也啼笑皆非,“拜托,你有没有一点审美能力啊?而且在小孩面前说这个合适吗?”
  “小孩子懂什么。”袁青青当然没有见过俞浩,知道这位不是正主以后,就只是冷淡地看了他一眼,交代牟云笙道,“别带她去吃洋快餐了,就为了那几个玩具,浪费钱又没营养。”
  说完之后做了个道别的动作,袁所长往里面走了。
  俞浩不自觉地去看蹲下来对小女孩柔声细语的牟云笙,刚才所长的那句话还在他脑海里面无数次回荡着。
  男、男朋友……
  原来牟律师他也是……
  “你干嘛?”被人这么盯着,想要自在非常难,牟云笙站起来不悦道。
  俞浩怔了一下,磕磕巴巴地说,“你,呃,你也……”
  “我是喜欢男人。”牟律师一点儿也不避讳,很肯定地说,“不过不是你这种类型的。”
  俞浩一愣,没话说了。
  等到小女孩忍不住拉着牟云笙的手,撒娇说“小叔叔,我好饿~”的时候,一辆红色的计程车在马路旁边停下来,一身西装的闫稑下了车,跑过来时神色焦虑。
  “怎么回事?”他只看了俞浩一眼,正色问牟云笙。
  牟律师说话一针见血,“你这朋友怕是穷疯了,又卖身又卖血的。”
  俞浩倒吸了一口冷气,面对闫稑震惊的表情,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闫稑难以置信地看着俞浩,一时语塞,过了差不多半分钟,才又对牟云笙问了一句无关紧要的话,“你待会儿要去哪里?”
  “带小家伙去吃饭。”牟云笙牵着牟婷薇的手,“问闫叔叔好。”
  小女孩很乖,奶声奶气地叫了一声,“闫叔叔好。”
  “乖。”他对小女孩笑了笑,然后对牟云笙说,“那不妨碍你们了。谢谢你,改天再请你吃饭。”
  牟云笙无所谓地耸耸肩,“成,那我先走了。诶,先说好,林珏要是知道了,兴师问罪可别把我给供出来。”
  “得了吧你!”闫稑又好气又好笑,挥手催他快走。
  牟婷薇特别乖,就是小叔叔不提醒,走的时候还不忘喊一声,“叔叔再见。”比牵着他的那个成年人都还要懂礼貌。
  俞浩看着孩子不过也就八、九岁,不禁想起了自己那个患了白血病的侄子,内心一片惆怅。
  可他很快就注意到了闫稑的不悦,好不容易才敢正视他,话却说不出来。
  闫稑眉头皱着,半晌,他从西装口袋里拿出一包烟。
  俞浩暗惊——他什么时候开始抽烟了呢?然而闫稑的动作太自然,好像是多年养成的习惯,这和当初那个少年产生了一些出入,令俞浩猝不及防,一抹灰色的悲伤就裹上了他的心头。
  闫稑用的是zippo的打火机,黑裂漆,上面有一个俞浩不认识的图案和VJ DAY的字样,看起来非常高级。可是,他点烟的时候手不自觉地颤抖着,居然一时没有把烟点着。
  “我帮你点吧。”俞浩轻声说道。
  他愣了一下,把打火机递给他。
  俞浩双手把打火机举起来,随着他凑近,烟就点着了。
  他吐出一口烟才镇定下来,手也不抖了,将打火机收回口袋里,看着俞浩的目光分外不解,问道,“你怎么回事?”
  你怎么回事?
  这个问题太有含量了。
  它所包含的心情和含义实在太多,让俞浩一下子承受不过来。
  “缺钱……”他只能说了一个最朴素的答案。
  俞浩没有勇气正视闫稑,低着头,甚至能感觉到他因为气愤而变得急促的呼吸,气息就掠过他的发顶。
  闫稑不说话,只是抽烟,过了半晌俞浩看到他那双制作考量的皮鞋移动了,是他去掐灭了烟。
  “也到饭点了,饿不饿?先去吃饭吧。”声音一如既往地温和,带着三分冷淡,像一个巴掌狠狠往俞浩脸上掴。
  其实闫稑出众的外貌和脱俗的气质很容易给人压力,俞浩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甚至都不敢跟他搭讪,就这么偷偷打量了他半天,一直到他发现自己。
  可是只要相处下来,就会发现他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尽管不爱笑,有时甚至过于沉默,但心思很缜密,会在不经意间就给人安心的感觉,那是一种犹如空气一般包围过来的安全感,而且其中涵盖着大量的氧气。
  也许就是因为这样,俞浩不管过得怎么样,都没有办法忘记他。当然也不能这么说,他基本上也没有想起过闫稑,但是一旦他又出现在自己的生命里,再平静的死海都沸腾起来。
  他们没有去高档的酒店或者餐厅,而是来到了附近大学的一家大排档。
  两人点了一条烤鱼,两个家常菜,还有一打啤酒,啤酒是灌装的,拉开易拉罐就喝起来。
  尽管是十月天,可天气还是很热,闫稑早就把西装脱下来随意地放在一张塑料板凳上,领带也扯松了,打开衣领的扣子,袖子折起来露出半截手臂。
  店里的顾客几乎都是大学生,这样英俊的男人往露天大排档里一坐,很快就有女同胞侧目。
  他是早已习惯了这种状况的人,认真对付着在铁炉上烤着的鱼,用筷子翻弄了半天,夹起一大块鱼肉,从袅袅的烟雾后面抬起眼睛,催促一直盯着他看的俞浩,“吃啊!客气什么?”
  “哦。”俞浩连忙动筷子,在鱼的旁边夹起几根豆芽,余光却看到闫稑把那块鱼肉放到了自己的米饭上。
  就是这么一个温柔的人,让再安分守己的人都会产生虚荣心。俞浩把豆芽夹给他,也不看他的反应,捧起碗就着米饭把鱼肉囫囵吞枣般吃了下去,还好这鱼几乎没有遇刺,就是太烫了,上颚被烫得少了几分知觉。
    
    
    ☆、chapter 6

  总不能一直吃饭不聊天,俞浩生怕闫稑又追问自己犯下的事,索性自己先开口问对方这些年来的情况。
  不问不知道,原来闫稑是上个星期才回国的,飞机先是落地北京,然后直接就飞回了这里。那天他跟朋友们到粉店吃老友粉,还是刚刚把时差给倒回来的第二天。
  “没想到就遇见你了。”他说,“真的没想到。”
  “是啊,真是有缘。”俞浩随口一说,可是说完就后悔了,有些忐忑地看向闫稑。
  闫稑只是笑了一下,笑容里连宽容的意味也没有,一个没有含义的笑容。
  俞浩用筷子搅着已经被辣汤弄红的半碗米饭,问,“你究竟是做什么工作的啊?”
  “嗯?”
  “那天我同事问我……”他垂下眼帘,声音也小了,“我说你是科学家。”
  闫稑愣了愣,遂即忍不住笑起来,他摇摇头,思忖了片刻之后说,“其实要这么笼统的说也可以。我这段时间在做生物地球化学和水文循环的研究工作,通过监测、实验和模型来评估水环境的未来情况和控制污染物影响。”
  不出俞浩所料,果然是一头雾水,他苦笑摇头,“不懂。”
  “不懂也没事。”闫稑抬眼看他,目光里尽是理解和宽容,“我也不会煮老友粉啊。”
  俞浩一愣,憨然摸了摸头,就笑了。
  总有些东西没有随着时间的进程而改变,就比如此刻坐在饭桌边的两人。
  闫稑还是寡言,总不把沉默带来的尴尬当回事,他有好奇心,可是只要见到对方露出难言的神色,就会体贴地不再追问。
  这样的他,有时让俞浩觉得很贴心,有时又让他觉得,闫稑不过是借此避开不必要的麻烦。
  至于俞浩自己,或许是因为他们的相识一开始就是有着倾诉这一环的关系,所以到了最后,俞浩还是忍不住,抓住了这块可以无限吸收水分的海绵。
  闫稑像一个净水器,无论怎样的苦水倒进去,都会净化出清泉来。
  什么都说了,以倾诉为目的的倾诉。
  大哥的去世,侄子的病,家里穷得叮当响,一股脑全部都吐了出来。
  他听着听着就放下了筷子,认真看着一边夹菜吃一边说话的俞浩,就好像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似的。
  “说起来也真是够倒霉的,一分钱没赚着,还进了两趟派出所。呵呵。”他拿起啤酒,才发现里面空了。
  闫稑的表情说不上为他难过,但也担忧,“你哥家里的钱都用来起房子了,一点儿都没留?”
  “没留。”俞浩摇头,“就是留也没多少钱。早些年爸妈还在的时候,他们为了怀上孩子,没少跑医院,做过一趟试管,还是流掉了。原本家里的地被征用了,政府是会贴钱的,可我哥又贪,想多拿点,钱就都用来种房子了。要起两栋楼,一栋八层,一栋四层,八层那栋都是单砖墙……钢筋水泥都买回来了,花光了钱。谁知道被举报了,钩机一钩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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