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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琢玉成华-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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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朝堂,呵呵,”他得意的笑道,“何必呢?老祖宗世袭惘替的制度还在,只要摆出这么一张无害的面孔,明哲保身,就可游离其外,坐享荣华富贵——岂不幸甚妙哉?”
  好一张无所顾忌的嬉笑嘴脸,我惊怒之下,竟连一句驳斥的话都说不出。天地良心,同是太宗子孙,本来还以为这人和那人有几分相似,原来不过一只混吃等死的大虫!
  他看我脸色骤变,“咦”了一声,眨眨眼,“你倒是在生什么气啊?”
  一语惊醒梦中人。我生的这叫什么气啊,真是给他弄昏了头。
  甩袖转身。
  “喂,喂!”四公子在我身后喊,“你去哪啊?”
  “回去睡觉!”
  我闷声答道,径自往馆驿而去。
  沿街看着满是眉开眼笑的老百姓,男女老少,不分彼此,都端着酒杯在大声欢庆。酒肆老板今夜挂出牌子,客过留人,人人免费一碗!我路过的时候,几个人还拉着我,非要一起喝一杯。
  盛情难却,勉强喝了一碗酒,看着他们开心得又唱又跳,却心中酸痛。
  小小的贼寇,竟将一方百姓逼至此处。
  当年太宗东方扬鞭,马立高岗,曾豪气万千的言道,从今往后,我景氏顺应天意,沃此土地,泽此万民!
  区区三代一过,他留下的景氏王朝,就到了这种地步。
  天下没有几个明白的人,明白的人,又揣着明白,装糊涂。

  人生如梦
  
  第二日一早,蒙恒说是休假已满,赶着要回京复命,婉拒了县太爷盛情挽留。李县令甚是不舍,一直送到涂山界碑,才看我们几个绝尘而去。
  一路上也不多话,大家催马赶路,要把在这涂山县耽搁下的时间赶回来。
  四公子还在我旁边,不过我懒得理他。反正昨天我已凶相毕露,抛开大小尊卑,以后的逢迎倒也省了。
  他还是神态自若,谈笑风生。
  我板着一张脸,答多说少。
  到了后来,想想也罢,反正还要同路数日,我何必跟自己过不去。
  不过这种情况,到了傍晚,就有了转机。
  其实中午开始,我就知道不对,不过是强耐着不想张口罢了。
  傍晚歇宿华阳镇,没有官驿,便投在一家客栈。
  入门,分房,各自进去更衣歇息。
  我推开我那间,门一关,爬上床,再也不动。
  不一会小二在门口叫吃饭,我都懒得应声。
  过一会四公子随侍的刘玉过来问我,估计被我吓到了,楞在一边。
  我哑着嗓子道,“不吃饭了,我睡会。”
  说完累得要命,理会不得,闭眼睡觉。
  一觉昏睡,醒来是一身冷汗,还没爬起来,就觉得头重脚轻。
  好容易坐起身,模模糊糊看见房里灯火昏暗,圆桌前有个人影。
  “四公子?”
  我唤一声,声音难听得像只嘎嘎叫的乌鸦。
  那人从桌旁回过头,放下手中的文书,走过来。
  “醒了?”他居高临下的问。
  我点头,废话。
  四公子一脸寒霜。“这一觉睡得可真够长的。”
  “……现在几时了?”
  “丑时过半。”
  “哦……”原来已经过了近四个时辰。
  四公子来回瞪几眼,终于发作:“你这人,生病了白天怎么也不说一声!”
  ……
  很想翻白眼,他生什么气,如果不是他知情不报拉我在山上趴一夜,我何至于如此……
  “一点风寒罢了,不碍事的。”
  “一点风寒?哼,晚上大夫来看过,说是积年痼疾,受了凉就会高热不退,”四公子凶巴巴的指着我,完全是兴师问罪的口吻,“你区区十七少年,怎么会有这种凶险的毛病?”
  着实叹了口气,行旅生病已经不幸,病了还被不怎么熟悉的陌生人骂,更加窝心,到头来骂人的人还是半个导致我生病的元凶,真是,何其委屈……
  “其实,”我对着这当了凶徒还不自知的人,软声解释,“也没什么,就是我小时候乱跑,一不小心掉进了冰窟窿里……”
  “你什么?”
  “我小时候,”我忍着嗓子的不适给他重复,“曾经掉过冰窟窿!”
  四公子怒容未消,一时不及转换,“掉,掉进冰窟窿?”
  “是啊。”
  我对着面前这尊木雕泥塑点头。
  “……”
  四公子脸上隐隐抽搐,不知是该怒,还是该笑。
  几番挣扎过后,他板着脸愤愤不平的一拂袖。
  “什么鬼毛病!”
  唉,自家丑事都被我据实以告了,还要我怎样。
  想想耗下去也不是办法,掀开被子,扶着床沿站起来。
  “你做什么?”四公子瞪着我。
  “四公子,”我爬下床来站稳,“苏鹊恐怕还要歇得几日,不能随您上路了。明日您起身时,也不知苏鹊是昏是醒,一路上承蒙您照顾,心中感激,现在就拜别了您。”
  本来该跪,又怕不稳,我拜了两拜,摇摇晃晃站起。
  四公子仍站着瞪我,俊脸渐渐僵硬。
  半晌他点了点头。
  “知道了,你歇着吧。”他挥手说道,“我会吩咐下去,让这家客栈上心招呼。”
  “苏鹊多谢四公子,他日有缘,再行拜谢。”
  送了他出去,我回来看桌上有药,还不太凉,喝了,拿了旁边的干净衣服换了,又爬回床上。
  躺在那里,身体疲倦,却毫无睡意。
  天寒地冻,我烧的身体滚烫。
  可还是觉得冷,冷得咬紧牙关,冷得浑身打颤,冷得只觉得天地白茫茫一片,全是冰雪。
  白茫茫中看见苏伯黑色的身影跪在地上,他……干什么要自己举起剑!
  “小少爷,您千万要保重,千万!”
  他哀哀的看我,眼中满是不舍。
  我想喊他,可嗓子哑了,只能发出呀呀的嘶声。
  我想伸手,想跑过去,可有人抓着我,紧紧不放。
  那人把我搂在怀里,按着我转身,不让我看那一幕。
  可我知道……
  眼泪刷刷的流了下来,打湿了那人的胸膛。
  “不要哭。”
  弄湿了他的衣服,他大概就要把我从马上扔下去了吧?
  我才不在乎。
  疯了一般的要推开他,可那人紧紧抱着我,把我裹在他的白裘中。
  “孩子,别哭,你不是一人,从今天起……”
  他在我耳边说。
  健硕的胸膛很温暖,我听得见那一下一下,沉稳有力的心跳。
  他在我耳边,一遍遍的重复。
  “我是你的哥哥……我就是你的哥哥!”
  ……
  醒来,脸上湿湿一片,果然人一软弱,就容易白日做梦。
  囫囵一把将脸抹净,抬头看天,估计已是午后了。趁着有点精神,从床上爬下来,开门唤小二。
  小二果是得了招呼的,立即端了水和饭食进来。
  洗漱完毕,用了饭食,小二又端了药进来。
  我看看那黑漆漆粘乎乎的一碗,摆摆手。
  “你放下吧。”
  “公子,你不喝吗?”
  “唔。”
  小二端着个空盘子,还是不走。
  我无奈,干脆把话说明白,“我这病自己清楚,睡睡就好了,你也不用费心给我熬药了。”
  小二没动,一脸苦相道,“您就不要为难小的了,昨天那位爷可是吩咐过的,要我看着您吃,看着您喝。”
  什么人,走了竟然还余孽未消。
  我俩对视半天,小二咧着一嘴白牙冲我笑,没动。
  ……我妥协。
  一仰脖子喝完,速度之快,小二看杵在那里。
  这会我咧嘴笑,“怎么,还要看着我睡,看着我拉呢?”
  “……公子精神好,有劲说笑呢。”
  小二一副不和病人计较的神情,高高兴兴的收了碗筷,出去前还说,“晚上我给您拿蜜饯过过药,您多吃多喝,哎,好的快。”
  呵,厉害啊,廉王公子的赏银,敢情和我的吃喝挂钩了。
  闷在房中读了会书,到傍晚热度又袭上来,乖乖到床上躺下,蒙头大睡。
  又在午夜醒来,脸上又湿湿一片。
  揉揉酸涩的眼睛,我怅然,真是不明白,因为清醒的时候人会忘记,所以需要在梦里重温过去?
  眼睛干,看不清楚东西,缓了一会看清楚了,又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猛地坐起来,瞅着眼前的人发呆。
  “你在这里干什么?”
  哑着嗓子问出口,才觉得自己口气实在不善。
  四公子云淡风轻的笑,眼眸低垂,示意我往下看。不及细想,顺着他的目光往下看——
  暗骂一句该死,放开他手。
  他不介意的缩回去,摩挲一下,再甩了甩,像是酸麻了已久。“来你房里看看,可是你自己拉着我,叫我别走的。”
  我窘然,可他脸上那表情,难道是,洋洋自得?
  这下误会大了。
  脸上不禁发热,我小声谨慎的问,“我……做了什么?”
  “我本来不想告诉你的,其实……”
  四公子看着我,欲言又止。
  “其实你,哎……”
  他这番犹豫让我大骇,“我说了什么!”
  他仍在犹豫,表情渐渐凝重。
  一紧张,我不管不顾又抓住他,“我到底……做了什么?”
  “其实……”
  四公子上下看着我,忽然扬起嘴角,呵呵大笑,“……其实也没什么,你就是抓着拽着,哭着喊着,叫着‘哥’啊,‘别走’啊之类的。”
  脸红,为自己的睡品深深不齿。狐疑的低头,看到自己的手,恨不得把那爪子剁掉。“那……”
  “哦,那是我想看看你还发不发烧,结果就被你抓着了。”
  ……还好。
  脸上热度减退,我心中忽的怨愤起来,只是如此而已,这人干嘛表现得好象我做了多严重的事一样?
  “你叫的‘哥’,到底是谁呀?”
  还没回过神来就听到四公子在问,“我记得你说过,上下没有兄弟姐妹?”
  顿了片刻,我张口道,“……邻居家的孩子,小时候一起玩的。”
  四公子眼睛闪了闪。
  “为什么叫他别走?”
  ……心中一声冷笑,看他一眼,“刚才做恶梦梦到小孩子打闹,他抢我糖果,跑了。”
  四公子张口无语。
  “用得着喊得这么……痛切吗?”他憋出一句。
  “不知道,梦里的事情记不太清,”这是实话,“……可能那会他跑我追,追啊追啊,追到紧要关头,我眼看人影要没了,一急,就又喊又抓……”
  这当然是胡诹。
  睁着眼睛说瞎话,讲究的就是三分真,七分假。
  还有十分的不要脸皮。
  四公子嘴角动了动,又没说出话来。
  我恶意的补充一句,“我小心眼,记仇。”
  四公子彻底无语,半晌,“你……就为这个哭?”
  哭又怎么样,我抹一把脸,毫不脸红。镇定自若地看着他,笃定的说,“四公子,大概小时候被人抢过糖果的人,才能理解?”
  四公子向后一缩,默然半晌,果然不能理解。
  仰靠在床上,我有种报复成功的喜悦。
  可惜他恢复的也快,竟然抽上一口气,几下呼吸,转眼就一脸怜悯的看着我,“哎……苏公子喝药喝得嘴淡,又烧得厉害,竟然做出这样执念的梦来。”
  我得意不起来了,隐隐有种不详的预感。
  眨巴着眼看他,他也眨巴着眼看我,还万分同情的伸手安抚的拍,“虽然我不太明白,但还是别记恨了,梦里的事哪能当真,这些零零碎碎的都记着,多累啊。”
  我瞪视,我默然。
  然后眼见着他笑得一脸伪善,开了口,“不就是糖吗……我给你买。”
  我嘴角抽抽,从牙缝里龇出两个字。
  “……不用。”
  “不客气,莫要讳疾忌医!”
  他摆摆手,笑得更加亲切,更加虚伪,只差没在那脸上添上一块积德行善的标牌。
  “执念太深,梦魇难消。对症下药,方能除去病根——这样吧,糖之一物,要多少有多少,要哪种有哪种,本公子说话算话,这一路上,保证供应。”
  我彻底默然。
  逗得高兴,他更露出一副得寸进尺的嘴脸来,“消了梦魇,到时候不梦到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再叫‘哥’也不必哭着喊着扑腾,好好唤一声,少费多少力气?”
  ……
  还真以为诱拐三岁小孩啊,一把糖就折腰。
  傻笑两声,避开他闪闪发光的笑脸,“四公子开玩笑了,苏鹊哪高攀的起。”
  我不玩了。
  “口头一句戏言,何必这么生分?”
  “四公子好意,苏鹊心领。”真累得慌,我板了脸,“虽是口头一句戏言,亦有身份高低,贵贱分别,合不当如此。”
  他的笑脸就有一点僵。
  很可惜,我已经彻底失去玩的兴致,开始彬彬有礼的赶人,“四公子千金贵体,这么晚了,还是早点回去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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