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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琢玉成华-第1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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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范楚云,擢进士第,拜翰林学士,迁至太子太傅。太子薨,为明王宾。陛下功定天下,增封户五百,犹不平。与周肃夫相忿竞,不事事,弃官私去,阴附于明王,乃敢妄图。长夜庄建、号令诏敕等多出其手。臣礼尽失,文节皆毁,不能忠清,罪应凌迟。”
  “武国威,父坐事,连为官奴,擅武擅射——”
  声音戛止在入殿一刻。
  太后在高大的门槛外站了一瞬,提摆而入。
  那位居当中的年轻刑部侍郎,一长串连续的宣判陈词因惊讶而打断,奉卷宗愣在一边。他两旁夹道文武朝臣皆回首而望,或是讶异,或是疑惑,倒是齐齐肃静默立。
  太后牡丹墨裙垂地,金红披纱挽起,华贵柔软的衣料随着莲步轻摆,头上鸾凤宝石步摇无风自晃,冶丽不可方物。然而她周身又散发出难掩的端庄和气度,丝毫不曾停留,仅一道斜扫的目光,就将那些怔看的大臣,迫得抬不起头来。
  我跟在她的身后。
  到得一时不能再进,方住了脚步。
  大殿中间,高高低低捆束下押跪的,不下百人。有的身子歪斜,有的衣衫褴褛,有的甚或血污斑斑。这些囚犯和身后按押他们的威武卫,竟将一间偌大的殿堂充塞的满当,堵实了往内的行路。
  太后微微侧首,我自她的身后,徐徐走出。
  殿上高处那人,案后慢慢站起身。
  相隔岂有三五十丈之遥,一身明黄耀眼夺目,灿然中看不清容颜。
  倒是看得清当中站着的宣判人,微张着嘴,打起深深的眉结,一时也不知是继续念下去,还是等下他人的吩咐。
  而那些缓过神的、任职或有岁数的老臣们,多已先后跪下,口中层次不齐念着参见太后。
  因着突来的变数,个别大胆的钦犯也挣扎着回头来看。余光中,一两个熟悉的面貌,是当夜血战掩护撤退的庄人。他们多形容憔悴,伤痕累累,手脚捆了枷锁,口中塞了布条,唯独一双耳朵都无遮无掩,好用来听判。回首眼光看到我,那几人也不能言语动作,接续被威武卫按到地上,平平掠了目光开去。
  这时太后已念过平身。她抬头望了一眼明黄的身影,一字一字说道,“苏鹊于长泰殿处伴坐,说起大殿论处逆党,特与哀家同至一听。”
  殿内静谧无声。
  覃朝治下政风开明,从无内宫女眷避议一说。但像当今这样正大光明入殿的,也是开国罕见。
  静默中,景元觉已走到了御案九级台阶最下。挥手向刘玉一招,指着转瞬搬来的鸾座语调平稳,“母后请坐。”
  过身上台前,太后看了我一眼。
  那道目光既透澈又深沉,其中暗含的语义无尽,也是清楚明晰。
  从此两不相欠。
  我微微颔首。
  殿内仍是安静,却少了先前的不安和疑窦。
  刑部侍郎顾文古咳了一声,继续摊开手中的卷宗,“……武国威,父坐事,连为官奴,擅武擅射,明王市得之,命侍左右。永秀中,伴守北邑,攒功例擢将军。建通三年,进封大将,阶三品,乃令统领神威大部。然不思报,旧主以荣宠许之,竟一时不辩。事泄败,上怀仁亲以义晓,能反间——”
  被按着跪在最前排的老者愤然向身后一人扑踹,却被他身后的威武卫按住。他一条腿上血肉模糊,似不能弯曲般斜在地上,成着单膝跪地的屈姿。
  他欲踹的男子垂首面地,不动不挪。
  朝臣里却有人将手杖“砰”的一声杵地,阵阵金石回声响彻大殿,顾文古在其中得以接续下去,“……故免其死罪,削封衔,贬恶地。”
  原来是武国威的太岳母,齐太夫人。难为武将军一府家眷皆在京中,纵然有心起兵,也多受制于人。何况事发前夕,景元觉连夜招安。
  “……赵宇,明王宾客赵云德之侄。守北邑凉山关守,虽无赫功,受陛下厚恩至右金吾卫将军,神威镇国大将武国威副将。明王使叔说与同逆,无所甄异,不能徇忠,死罪。念能听言,反兵击逆,胜不逃刑,有正己惭服之心,流陇西。”
  此乃赵七叔之侄。
  在殿中望过一圈,依然没有赵七叔的身影。
  悠悠数人过后,再度听到这个名字。
  “马擎虎,柳烟微,胡柴,张进,公孙雄,弘机道人,庄恭仁,赵云德……皆明王孽从。暄仁初起,此贼等多构陷忠良,行弑刺暗杀之事。暄仁四年八月初八,乃敢图刺圣上,因泄先后诛……”
  心中也不知是钝是痛。
  洋洋罗列的名单里,有些并不是长夜庄的人。乍听有些惊疑,但随后又释然了。
  必是借这个少有的机会,鱼目混珠,铲除一些不必要的人。
  帝王道深,明王几许如他。
  站在御阶下、三公前不伦不类的位子听完,看顾文古合上长长卷宗。自进殿起,也不曾跪叩,也无人置词。
  这一袭月白流云,虽属风流,如披缟素。
  竟然也寡有抬眼。
  廉王世子景元凛自人群中上前一步,“逆党皆获其罪,陛下仁德,以宽宏待之。臣以为,此案刑部及大理寺所查详实,所判妥定。”
  作为宗正寺监判,他一番话说得稍嫌简略,“大理寺应即日起发下海捕檄文至各郡州县,全力捕捉明王及外逃残逆。”
  “世子。”
  “顾大人,”景元凛转向顾文古,速速吩咐,如若未曾听到我出口打断,“既无异议,可将人犯画押收监、获死者明日午门问斩——”
  我等不到顾文古的回答,挡在世子的身前,一拱手,“此中大冤!”
  “天时已晚,诸多罪人下狱在即,”定襄王自下排越出,一双虎目凛然生威,“苏大人有话当容后再禀!”
  “定襄王这话是何道……”
  还未曾来得及说完,廉王世子按住我的手腕,“谋逆大恶规反天常,悖逆人理,不议不赦——苏大人莫要一时心软,为之求情。”
  他手上用了十成力道,抓得我一筋抽到心中。
  跪伏众人渐渐起了骚动。
  僵持中,那些抬起的眼光落在我身上。
  我看见张之庭苍白的脸,还有一侧拉着他摇头的陈荀风。
  我看见一旁居功伫立的郭怡,露出森森的笑意。
  其余朝中重臣,乃如德高望重者,皆然垂首不语,竟是满面忌讳之色。
  独独跪着那些待我如子侄者,却将目光先后撇了旁处。
  ……
  景元觉予我恩德,至公私不分,留我一条生路。
  然而却因此,必绝后患,留不下一个活口。
  这一时错过,那殿中半百亲厚如斯、至今装作不识我的父老兄姊,明朝便要身首两处。
  我纵全身,岂能安枕。
  “先帝本传位明王,苏鹊不知、何来谋逆之说!”
  大殿寂静无声。
  这一句诤问,在几处圆柱中交相激荡,发出往复的回音,嗡嗡重叠,有若蜂鸣。
  执在我手上的力道蓦然一松,随即又紧到将要掐断腕骨,那贵儒气质浓厚的景元凛,竟然也能透出肃杀的寒光。
  “陛下之前,如何胡言!”
  他言辞之厉,恨不能将我当堂绞杀。
  我将目光胶在世子青筋毕现的手上,欲要咬牙掰开,却也知众人前说话的机会稍纵即逝,“永秀九年先太子猝薨,明王贤德孝仁、朝中拥立不二,道是未满太子祭期不宜更储,才致先帝不及亲封、意外重伤——”
  我看见范师傅抬起的眸子,其痛其恨,烈烈汹汹。
  塞满口中的布条撑满了他腮帮,却挡不住那张凛然中带着决绝的脸,露出无穷无尽的畅意。
  可是我不是为他。
  “当日汤泉宫随伺先帝的,范楚云、周肃夫、付梓基、吴焕四人,皆闻先帝口谕传位于明王!可叹安贤候私心作祟,而另两人利欲熏心、欺弱畏强,竟行事后背信弃义——”
  我看见侧边文臣堂堂首位和次位,付梓基大人和吴焕大人,一人面色煞白,一人额头生汗。
  他两人互视一眼,就要先后出列指摘,而我的手腕已给景元凛扯得没了知觉,不禁是大笑出声,昂然右手指天道,“——奈何先帝在上,神明有眼,遗诏存宫,苏鹊是非胡言,一试便知!”
  御座上的人再度站起了身。
  我没有回头去看。
  只听到一声一声的脚步,踽踽下得阶来,步步踏在柔软岑贵的厚毯上,缓慢清晰,却重若千钧。
  我挺直了脊背,收敛笑意,慢慢放下右手。
  廉王世子被那一番石破惊天的话骇到,恁是松了手上的禁锢,面上忽青乎白,身形略显颤抖。
  满殿的囚徒都抬起头来,脸上按扯他们的威武卫率,也有一刻的松懈。
  朝中文武脸色缤纷各异,多少欲言难言。
  一时精彩至极。
  脚步止在我的背后。
  “……弘文殿上,青虹剑鞘。”我深吸了一口气,徐徐背过身去,“不知陛下,可敢取来一观?”
  端无畏万世之讥,端无俱千夫所指。
  也不怕百劫追身。
  谁能知独独这一回首,用了我所有勇气。
  他眼中何其深邃,遥遥不见喜怒。
  一双入鬓剑眉深深蹙着,在眉心凝成一个滞结。
  凤目定定静静盯在我的脸上,似乎,就能这么一直看到心里去。
  ……
  不知过了多久,旁边定襄王反应过来,上前几步,挡在两人之中,冲我大喝一声,“放肆!”
  我该跪下,也有人按着我跪下。
  然而我死强着头望着面前的人,看他收回目光,看他负手转身,看他挥手下令,“来人,将太宗佩剑取来。”
  两殿相近,不一时而至。
  殿中一片失色。
  中郎将蒙恒无视两侧骚动,单膝点地,双手将蒙尘之剑呈上。景元觉亲自动手,“哗”的一声,澄亮剑身霎时光耀大殿……有一片薄如蝉翼的淡黄锦帛飘摇坠下,又被他捞在手中。
  锦帛夹在两指之间,缓缓展开。
  背透几行文字墨影,虚实之势,一如长泰宫彼之玉屏。
  殿中如遭冰封。
  景元觉垂首看了半晌,又合上锦帛。
  默默不发一词。
  场中气氛沉滞难料。定襄王突然抢上一步,跪在我身侧道,“先帝猝崩,此必伪诏,诚不足信!”
  续续又有数人高低接语,都是同此一词。
  景元觉有若不闻。
  他只手握着那方锦帛,在紧张的气氛中微颔下身来。乌黑的发披散在耳侧,墨如点漆的眸子直视着我,道,“——这又如何?”
  这句话,竟是慨然承认了。
  以这句话为一个圆心,一圈圈的荡出去,在覃朝最中心的城里、最中心的檐下,荡出了一片哗然的涟漪。
  我心下哀恻,一刹能渗出血泪。
  闻哥啊……
  景覃之明王。
  今还你承乾真名矣!
  殿中纷乱,絮语频繁,有若东西市场。
  面前肃立垂眸的帝王,却与我共成一个方圆——仿佛一道无形的屏障在他的身后和我的背面就地为牢,将那些外间的风雨飘摇,都隔绝阻挡。
  他抿着唇,一眼不眨,等着他的答案。
  我堪堪避过眼去。
  正当此时,大片不合体统的哗然声浪中有个声音浑厚平稳道,“有道是自古成王败寇,天下唯有能者居之,何况吾皇文武兼备、承命于天时人乎?”
  及至回头,原是廉王徐徐出列,面向同僚。
  “明王八载匿行,上无礼于宗庙,下无献于社稷。如今海内清平却来争功,姑不论其心究竟,已是不孝、不义、不仁……纵使皇兄复生,本王以为,亦知大统难托。”
  他的地位和身份摆在那里,说的话在情在理,从来福相温和的脸上又难得正容肃穆,端的叫人敬重。
  殿中语声渐渐平息下来。
  廉王等到此处,顿了顿,忽然间凌厉目光扫向全场,话锋一转,“遑论此诏出现时机过于巧合,又是真伪难辨。”
  这一番话玲珑老辣,比之他两个儿子,是多出不知几倍的功力。
  朝人噤声敛气,及时回神,止住了一时脑热之举。
  ……其实时至今日,景元觉早已根基稳固。这一份所谓遗诏横空出世,且不论真假,都是浮云过眼,翻不起层几浪花。
  朝中大半是识时务之俊杰,一刻迷途,旋知巨树擎天、撼动何易。
  “苏鹊不敢如何。”
  我仰起脸对着景元觉。
  多希望也能一眼,望进你的心里去。
  “陛下既知先帝有诏,还请网开一面,免去众拥明王人死罪。您面前之人,充其量不过受人挑唆,罪犯盲从,更兼明王殿下本有储位之实,当减当赦!”
  景元觉没有回应。他眼睛眯了眯,却循着我话里一处,一字一顿道,“何谓受人挑唆?”
  可叹你聪明一世……
  我等的就是这句而已。
  嘴角慢慢上扬,由低渐高的笑起来,直到笑不可抑。也不知是哪来的力气,此时尽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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