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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君,迷攻计-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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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季如春的云州,下起了连绵的小雨,杨岄坐在营帐中,偌大的营帐只有他与魏卓然两人,他低着头,单手撑着自己的额头,脸上一片灰白,任由魏卓然按住了自己的脉搏。

    “魏先生,我在军营遇到了慎之……”杨岄皱了皱眉,开口道,他能感觉到魏卓然按住自己脉搏的手颤抖了一下,而后又故作平淡的说道:“哦?你们相认了?”

    “呵……”杨岄笑了笑,甩开了魏卓然按住自己的手,皱眉看着魏卓然道:“魏先生,你果真早就知道了慎之并没有死?”

    魏卓然忽然长舒了一口气,负手背对着杨岄道:“是……他当然没有死,我也不会让他死。”他转过头,坦然面对杨岄,脸上的神色平静异常,仿佛这本来就不是一件秘密,这本就天经地义,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

    “魏先生,那我问你,关于慎之的身世,是我父王告诉你的,还是你本来就知道?”杨岄的手不自觉的握成了拳,不知为何心跳的厉害。

    “自然是……本来就知道。”魏卓然挑了挑眉,坐在一旁,端起茶几上已然冷掉的茶水,润了润喉道:“我本来就是顺贞皇后安插在西南王府的人,这又有何奇怪。”

    杨岄苦笑一声,只觉得心中似乎再无疑问,却转而又问道:“即是如此,那为何慎之的腿会落下残疾,沈千骄曾经说过,慎之的腿伤,任何一个大夫都能医治,更何况是你?”

    魏卓然只是笑了笑,放下手中茶盏,无奈道:“我既然生在王府,当然也要听从王府主人的话,倘若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又怎么能得到他的信任。”

    杨岄的脸上出现前所未有的愤怒,冲着魏卓然吼道:“你们一个个为什么都要这样算计他!你们当他是什么!”

    魏卓然的脸色陡然变了,强制压着火气,冷冷问道:“王爷还想要知道些什么?只管问,魏某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杨岄闭上了眼睛,最终一句话都没有问,一切都豁然开朗了起来,父王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机关算尽,却不曾发觉一直身处他人的迷局。

    “你……有什么计谋?”

    “计谋谈不上,只不过是将计就计,想借着云州的兵力让西南王打着先帝太子的名义起誓,这样顺理成章,便可以将萧离取而代之,到时候,再把傀儡皇帝的地位坐实,慢慢肃清余党,谁知道……”魏卓然摇了摇头:“人算不如天算,慎之他无心天下,更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




第六十九章

人算不如天算,慎之他无心天下,更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

    杨岄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蓦然闭上了眼睛,曾几何时,他那样无情的怀疑着这份感情,哪怕到了现在,每次再看见顾慎之那张云淡风轻的面容时,他总是以为,自己爱得比他更深。

    天下算什么,若是你想要天下,我便给你天下。

    杨岄低下头,手握成拳抵在自己唇边咳了起来,这一路他们只花了三天三夜,便从千里之外的边关赶回了云州,杨岄咳得愈加凶猛了起来,脸色也愈发苍白了起来,握着拳的手摊开了 ,捂住自己干裂的唇,却捂不住唇边溢出的鲜血。

    是的……鲜红鲜红的血液,好像在警告着自己,顾慎之,自己恐怕已来不及爱他了。

    杨岄觉得自己像一个痨病鬼,每一次咳嗽,都要把自己的肺掏空。魏卓然的手指又扣在了他的手腕之上,从杨岄进营帐的时候他便看出了异样,当年药师谷的大弟子,少年成名,本来可以成为夙夜数一数二的神医,断然放弃了前程,潜匿于西南王府,空有一身医术,却连自己要保护的人的一条腿也不能治愈。

    “慎之,还有夙夜的几个军医都诊断过了,脉搏并无异常,我也不觉得太过难受,只是胸口痛的很。”经历了三年前的那次大变故,杨岄的性格越发的沉稳了,即使是在生死未卜的今日,他仍旧有着一个王爷应有的风范。

    “只怕这是蛊术。”魏卓然暗自咬牙,若真的是蛊术,他的眼神似乎也暗淡了下来,天下毒物,莫非两种,一是花草植物,二是虫蛊蛇蝎。从小生在药师谷,对于花草之毒,魏卓然虽荒废了二十余年,却依然了如指掌,但对于虫蛊之毒,向来都是与邪术挂钩,和医术相关不大,因此并没有做什么深入研究,只听说中了蛊毒的人,大多不易被人发现,死因离奇,且并解药难寻,往往是出人意料之物。

    如今杨岄的脉象,分明和常人并无不同,可是看他的面色,病状,却又肯定是中了毒的。魏卓然挪开手,面色凝重。

    杨岄从袖中抽出一方染过血的丝帕,在嘴角擦了擦,坦然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你们本意便是要利用我,只怕等你们成事之日,也不会留我。”

    他转头,几日风吹日晒让他苍白的脸色泛起几丝血红,眼中也满是血丝,起身走到了炉火边,将那方染血的丝帕丢在了火炉里,只听见吱啦吱啦的声音,丝帕化为一滩灰烬,上面泛着浓黑的烟雾,有一股尸体烧焦的味道。

    魏卓然的脸变了变,盯着那黑烟愣愣的出神。

    传令,调兵,集结粮草,研究线路,拟定出发日程。

    杨岄感觉自己像是陀螺一样运转着,从进军营,到与魏卓然深谈,再到刚刚结束的会谈,他似乎是在预计着自己生命的尽头,企图将这一切在他闭上眼之前,全部做完。

    尽管夜已经很深了,可他还是没有睡意。拉开营帐,夜风将战旗吹的猎猎作响,银边镶红的锦旗,上面的杨字显得那样肆意张狂,二十年的等待,二十年的隐忍,二十年的卑躬屈膝,换来这一面能独挡的旗帜。

    趁着熊熊的篝火,杨岄只觉得胸口似乎也燃起了一把火,烧的那样浓烈。

    父王……原谅儿臣,终不能如你所愿,登上你心念的龙椅。

    父王……请不要太过失望,这江山虽然还是姓萧,但这血脉却是我杨家的。

    扬起手中的酒壶,将酒洒在营中的沙土之上,浓烈的酒味在寒风中散发了,杨岄只觉得自己醉了,伸手一摸,满脸泪痕。他的孩儿啊,一生都从未见过一面的孩子,不知道如今长得多高,不知道他的乳名是什么,更不知道他长的到底像自己多一点,还是想顾慎之多一点。

    杨岄长叹了一口气,摸出胸口带着体温的半片玉牌,放在唇见暖着。远处星光陨落,整装待发的军营,保持着最后一夜的宁静。

    “王爷,刚才有人送来一封密函。”

    杨岄转头,莹莹火光之中,他看见与他一同从宿州回来的死士,拿着一封火漆密封的信,他接了过来,借着火红的焰火,摊开了信纸。

    杨岄先看了下落款,信是叶千骄写来的。

    慕楚:

    宛平帝病危,储君迟迟未立,个中原因皆因三方势均力敌,朝臣欲推荐子规,然有人以辰阳身世不明为威胁,欲以滴血认亲,见此信务必赶往青阳,以度难关,吾当尽力为宛平帝续命,盼速至。

    兄:千骄

    这是三年以来,叶千骄第一次给自己写信,三年……说长不长,说短却也不短,自己忙着整治军务,忙着扩张势力,忙着笼络夙夜朝中大臣,却未曾想过,这一晃便已是三年了。看来宛平也要不太平了。

    从伤病营出来,顾慎之常常的舒了一口气,昨日又送进来两百个,两百个啊,顾慎之虽然感慨,可心中却并不难过,因为两百个伤员,总比两百个尸体来得强,过不了十天半个月,他们就又可以上战场,保家卫国。

    一晃就过去了六七天了,整个宿州就像是被孤立起来的一样。来自夙京的军令和圣旨都被梁明玉按了下来。

    死守……若是守不住,那只有死路一条,若是守住了,或许还有半点生机。

    顾慎之端着药碗,在梁明玉的门口叩响了房门,门是掩着的,这是杨岄走后,梁明玉第一次回到自己的房中,因为过去的几天,他一直都站在城墙上,与他的士兵同进退,直到自己被一箭从城墙上射倒。

    今日,塑军没有攻城,听回营的斥候说,塑军的粮草已经告急,抢了周边很多的村落,无数百姓被屠杀,甚至有士兵砍去了百姓的头颅,像烤牲口一样,放在篝火上烤着吃。可是,夙夜军队又何尝不是呢,城中的粮草,最多只能坚持十天,若是倒是杨岄的援兵没有到,那么着城里剩下的不足七万人马,便将死无葬身之地。

    “第七天了……我为什么要信他呢?”梁明玉锤了锤桌子,牵动胸口的伤处,不满红血丝的双眼,一团雾气蒸腾。

    顾慎之的心口无端抽动了一下,有点颤抖的松手,将那晚药放在了案前,转身离开。

    城楼上燃着火把,疲倦的将士背靠着背,彼此温暖着对方的身体,大雪纷飞之后,残雪夹杂着泥泞和血液,狰狞在顾慎之的严重,城门以外,腐尸遍野,马蹄碎骨,没有人会为他们收尸,也没有人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死的,他们死后会去那里,他们的家人是否在某处为他们默默流泪。

    颤抖着,从袖中拉出一方染血的丝帕,干涸的血迹变成了铁锈色,那日他舍不得绝骑扬尘的杨岄,扬鞭追过去的时候,远远的,他看见那人俯下身子,鲜红的血液让他几乎眩晕在了阳光里。

    他还会回来吗?

    顾慎之坐在城墙的凹口,北地的寒风吹散了他的长发,心跟着风飘了很远很远,他仿佛看见了多年之前,那辆马车,从夙京的城门一路飞奔而走,碾碎了他所有的梦想和计划,将他一人遗落在遥远的他乡。

    少年在他的面前撅起了嘴角,不屑的眼神刁难的扫过他身上每一个地方,极尽恶毒和淫秽的语言,却每次在被自己冷嘲热讽之后。吞吞吐吐,争的面红耳赤。

    泪……已止不住了,倘若还有来世……我们能否换个方式相遇?

    倘若还有来世……我只求你,做那个永远都快快乐乐,无忧无虑的杨岄吧。

    顾慎之仰头吸一口气,强忍着自己的泪意,步履沉重的向城楼下走去。

    三更,偶有一息的宿州城一片寂静,巡逻侍卫的脚步声都轻了许多,生怕吵醒了几日在城楼上连番作战的将士。顾慎之偷了梁明玉的出入令,独自一人来到了宿州的城外。

    城门沉重的吱呀了一声,门缝中走出一个消瘦纤细的身形,白衣未染,一脸的淡漠。

    那一刻顾慎之对自己说,自己永远都做不来沈孝,自己永远都都逃不过早已经镌刻的命运,脸上陪伴了他三年的面具被缓缓撕了下来,沾粘的痛楚仿佛是生生把自己的皮肉给撕去。露出他苍白的带着病态的面容,一路踏过浮尸,踏过断肢,踏过碎蹄,他走的艰难,却并没有半点犹豫。

    晨曦渐近,东方化白,寒露凝在了他的发丝上,终于,一群塑国将士将他围在了中间,他们手中泛着冷光的银枪对准了这个陌生的来客,可是谁都没有办法将自己手上的武器刺入他的身体,他站在那里,云淡风轻,若天边一朵流云,只是偶然间的滞留,谁都不知道他会在何时就消失了。

    顾慎之笑了笑,用那种带着妩媚又纤弱的说道:“禀报你们完颜将军,就说故人来访。”




第七十章

顾慎之的声音很轻,当太阳跃出了地平线,第一缕晨光照在他的脸上时,那些围着他的巡逻兵的呼吸无不为之一滞。

    晨雾初起,似有马蹄声渐近,巡逻了一夜的将士们这才重新打起了精神,可他们的注意还是无法从面前的这个男人身上移开,白衣不沾尘,俊美的就似踏云而来。

    忽然间,一声惨叫从围住顾慎之的圈子外围传来,顾慎之转身,只看见一骑黑色骏马从的白雾中穿梭而来,马的速度急快,直直的朝着他站的方向冲过来,围住了顾慎之的将士猛然意识到这一点,先后退出去几步,生死关头,谁都忘记了去啦这个绝色的男子。

    顾慎之只觉得眼前一黑,似有什么东西遮住了自己的双眸,身子忽然间被提了起来,那骏马忽然间就换了方向,向着来处奔了出去,只留有身后传来的一声声凄惨的惨叫声。

    在路上走了两天,除了吃饭的时候,那人始终都是蒙着他的眼睛,点着他的穴道,确认了那人似乎并不会伤害自己之后,顾慎之曾试着问他一些问题,但那人却始终没有开口说一句,脸上也并没有半点表情,黑色劲装下是一副训练有素的结实的体魄,唯独那一张脸冷傲中始终泛着杀气,一道两寸长的伤疤从眉骨往下蜿蜒,白白浪费了他长的还算英俊的脸。

    顾慎之心想,这种打扮的人多半是江湖中人,只是他实在不知这江湖中人却又为何会将自己劫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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