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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君,迷攻计-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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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波蹲在墙角,抱着头痛哭:“为什么……为什么……公子为什么要这样做,公子为什么要死。”

    他抹了抹眼泪,忽然从袖中掉出一封信来。

    “遭了!这信忘了给千骄公子了。”清波一拍脑门,白天孩子被抢走时,一时心慌意乱,尽然忘了将信给千骄公子。

    “什么信?给我看看?”杨岄放下顾慎之,视线落到清波手中的那封信上。棕黄色牛皮纸,火漆密封,想来是一封密函。杨岄拿在手中,只觉得似有千金中,一瞬间只觉得心头从来没有这般心虚过,尽然抖抖忽忽的不敢打开。

    这信上会写些什么呢?会写着一别多日相思之苦?

    还是会写着点滴往事却上心头?

    亦或是给阿宝取的几个小名,让作为父亲的时岱山好好挑选一番?

    无论写的是哪一种,都是会让杨岄心痛的那一种,他有些认命的把信封撕开一条窄窄的口子,一页信纸躺在里面,淡黄的信笺,工整的蝇头小楷:

    子规兄:

    启信安好,见此信,弟已化作一缕清风,越国天阴山,跨过天阴泉,长伴兄侧。弟身世多舛,多蒙兄不弃,得以乱世安身,不弃弟浮萍命,堪容弟污泥身,惜之爱之,此恩滋是永世难报,弟之子,烦请兄代为养育,不求视同己出,只求能让他安生立命。国仇家恨,一人之力,难以回天,弟一生二十余载,唯药师谷与青阳短短数余,避世修身,能得以安然度日。兄宅心仁厚,若能用高人,出高段,听高见,必定能登高位。

    他日若有战端,可用犬子牵制杨岄,其性直爽,却不是大恶之辈,弟至今仍隐瞒其真相,其更不知已有一子,必定大喜过望。

    子规兄,弟去也,上穷碧落下黄泉,只望生生世世不再生于帝王家。

    绝笔之言,勿劳赐复。

    弟:慎之




第五十八章

杨岄的手指一抖,信笺滑落手中,却不想飘到了正放在一旁的暖炉上,镂空的铜盖子串出火苗,一下子烧着了信纸的一角,杨岄猛然回过神来,不过纸上迅速蔓延的火舌,将那信笺抢了下来,牢牢的护在胸口,将那火苗按熄了。淡淡的焦味刺激着他的嗅觉,掌心的刺痛刺激着他的感觉,可是他感觉自己的心脏是麻木的,是已经失去了任何喜怒哀乐的能力的。

    重新展开被烧焦的信纸,大滴大滴的眼泪落在焦黄的信纸上,将那精巧的小楷字化成一团一团模糊的墨迹。

    “慎之……慎之……你尽然已经如此恨我了?你用你的性命恨我,你还用我们儿子的一生来恨我?”收起信笺,转身至床前,将那个毫无知觉的躯体抱在怀中。杨岄只想把他揉进自己的身体,用自己身上的体温,一寸寸的把他温暖起来。可是怀中顾慎之的身体,却再一分分的冷却,人间纵有千般好,不敌赴死一条心,他已经不想活了,他安排好了孩子的下半身,穿上了自以为最华丽的衣裳,梳了自己觉得最俊美的发型,想用荷花池的清水,洗净他这一身污秽,还他一个清清白白的尸身,也总算是来的淡薄,去的干净了。

    杨岄握住顾慎之纤细的手掌,浑厚的内力在输入顾慎之体内的时候化成杂乱无章的逆流,串入他的五脏六腑,然后消失不见。顾慎之一直很安静的靠在他的肩上,青丝寸缕,白皙脖颈,那摸样安然的就像只是睡着了一样。

    可是……为什么他的睫羽不再翕动。

    可是……为什么他的呼吸已经若隐若现。

    可是……为什么他会睡的这么沉……这么沉……

    杨岄想了整整一个晚上,他还是没有相同为什么。他只能抱着他,手掌来回的安抚着顾慎之的背心,嗅着他长发散发出来的那安胎药的味道,忍受着他的冰冷,一寸寸的蔓延至整个身体。

    “外面出了什么事?”杨岄皱了皱眉头,天才亮不久,外面这么吵,会把慎之吵醒的,他的眼中有着点燃的怒意。清波连忙起身,打开门,在廊上远远的看了一眼。

    “回小王爷,不知道是那里飞来一个风筝,挂在花园里的泡桐树上,几个家丁正打算把它捡下来。”

    杨岄抱着顾慎之的手忽然紧了一下,空洞的眸子闪了一下,闭上眼睛,不期然落下两道泪痕:“慎之……你真的要走了吗?你真的要走了……是不是……就连风筝都跑来向你送行了……”

    那一年,若不是那个风筝,两人之间的境遇是否就不会想现在这样,缘起于一个风筝,没想到今日缘灭,居然也有一只风筝。

    杨岄叹了口气道:“清波……告诉门外的人,把风筝取下来,然后……烧了吧。”

    清波愣了愣,他转头,看见顾慎之仰在杨岄臂弯中的头,那样安宁的神情,他伺候顾慎之多年,从来都没有见过他会有这样的神色,在他心目中,公子就算是睡着的时候,都是蹙着眉的……可是……可是……清波忽然间就不敢想了,他觉得自己长久以来心中最美好的愿望,已经一片片的碎掉了。他忍不住呜咽了一声,开口道:“好……除了风筝,公子还喜欢画画,我这就去写意斋买最上好的宣纸,他刚回来那几天就唠叨……说是好久没握画笔……手指都不灵活了。”

    可他的脚步却一动也没有动,视线一直盯着杨岄怀中的顾慎之,终于忍不住扑了过去,抓住顾慎之的一片衣襟道:“小王爷……什么时候的事……什么时候的事啊……你为什么不说……为什么不说……不让我送送公子……”

    “他累了……所以我不忍心叫醒他。”杨岄闭上了眼睛,一夜之间,风华正茂的他,鬓边却无端生出几丝华发,原本略显稚气的脸颊,顿时显出刀削似的英气。

    “他每次睡觉,总是皱着眉头……好不容易舒展开了……我怎么舍得就这样叫醒他。”杨岄低下头,手指卷起顾慎之的一丝长发,放到自己的耳侧,随即自己也挑出一丝长发,两缕合一,结成一股。

    结发同枕席,黄泉共为友

    杨岄拿起顾慎之床头的剪刀,咔嚓一剪,将束成一缕的长发剪了下来,卷起手中断裂的那一块龙凤环佩,放在顾慎之的胸口,手指捋过顾慎之的长发,如此的出尘之姿,恍若仙人。他叹了叹气,推开门,春寒料峭的风顿时灌入了顾慎之的房中,管事早已经侯在门口。

    “郑言,这里有我带给赵三叔的一封密函,务必要亲自交到他本人手中,至于信中的内容,不得向第三人以外提起,一切都要在暗中进行,不得有误。”大悲之后,杨岄仿佛在一朝一夕中成熟了起来,将手中的信交到了郑言手上,脸上那种悲戚的神色也似乎在缓缓淡去。他转身,将另外一封信交给郑离,眸中冷冽一闪而过。“二叔,这封信是要麻烦你交给四叔的,朝廷那边,一直都是他在打点,如今父王仙去,萧离早就打算要削藩,只怕是会有行动,我会借守孝之故,三年之内不离开云州半步,还要请四叔代为周旋。”

    郑离接过信,中年的将士脸上忽然出现一种壮士断腕般浓烈的悲壮,“慕楚……你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云州这片净土,是当年王爷带着我们一起北上打出来的,只希望你能好好的保住这里,二叔替云州的老百姓谢你了。”他单腿跪地,行了一个对于长辈来说,最沉重的礼节。

    杨岄扶起郑离,原本一直徘徊在心上的那一丝死去的念头,忽然间慢慢的蒸发了,只余下责任两个字,抗在自己的肩上。

    杨岄处理完手头的事情,再回到顾慎之房中的时候,清波已经为顾慎之擦洗过了身子,烘干了的白底紫锻纹袍子穿在他的身上,杨岄只觉得顾慎之似乎并没有离开,他只是睡在那里,随时都会睁开眼睛,叫自己一声慕楚……他想着,眼泪就又这样落了下来,这一次他都懒得伸手自己擦眼泪,他觉得面前的人会醒过来,然后含笑看着他,为他擦眼泪。

    哦……我的慕楚啊……原来你已经喜欢我这么久了……

    慕楚,傻孩子,你又做春梦了……”

    我杨岄在下作,也不会去和自己的父亲抢一个男宠……

    杨岄跪在了顾慎之的床前,他默默体味着这一路而来的辛酸,可是这一刻,人已死,纵是豪情感天动地,也只化作了一缕清魂。

    “你真的……随着我们的儿子,去了青阳了吗?”他艰难的开口。

    门口哐当一声,叶千姿跌倒在地上,她甚至没有眨一下眼睛,眼泪就顺着她的脸颊滑落了下来,她的眼中有着比绝望更让人惶惑不安的神情——迷惘。

    清波找了顾慎之身前最喜欢的一个锦袋,红绸为底,金丝绣线,明黄色的彩绸收口,这是顾慎之身前用来放那玉石头魔方的锦袋,虽然里面空了,但是顾慎之一直把他带在身边。他将那一块用碎发卷住的玉牌放入了锦袋中,手中的篦子正小心翼翼的为顾慎之梳理着长发,每一根断了的发丝,都放入了这个锦袋之中。

    “快……快……”魏卓然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杨岄转过身体,一个带着斗笠,约莫三十来岁的女子站到他的面前,她那双眸子特别亮,看上去就想能跟着阎王抢人一样的,她很镇静的坐在床头,清波收起手中的篦子退到一旁。

    不过片刻功夫,她才顺手摘下斗笠,摇了摇头说道:“死了两三个时辰了,华佗在世也救不了他了,你们准备后事吧。”她说话的声音没有半点的情绪,也许作为一个神医,她已经看惯了这世上的生死,又岂会被一个人的离开而影响呢。

    “真的……已经去了?”魏卓然皱了皱眉头,他转头看了一眼杨岄,睁大眼睛道:“慕楚……你的头发?”

    杨岄却好似很平静的接受了这个现实,低头道:“先生,昨晚我给慎之输了一晚上的真气,可是他一点也吸纳不进去,全散掉了……散掉了……那个时候,我就知道,慎之回不来了。”

    夙夜元景帝六年,夙夜名将,先帝亲封西南王杨定边身染重疾,不治身亡,帝萧离几次搬旨宣其子杨岄进京参与继任大典,无奈杨岄以身负重孝为名,请旨在家丁忧三年,萧离削藩一事一再搁置,云州朝廷情势越发紧张,内忧加重之余,外患更是接踵而至,夙夜,宛平,塑三国,在时隔二十年之后,又一次干戈再起。




第五十九章

三年后

    “小姐,公子的飞鸽传书……”

    “拿过来吧。”叶千姿穿着一身白色的孝服,放下手中敲木鱼的木槌,接过丫鬟手中的纸条,细细摊开了。

    自从三年前叶千骄带走了顾慎之的儿子,他便再也没有来过云州,一晃三年都过去了,彼此间的联系,也仅靠这只字片语的飞鸽传书。

    叶千姿看完了纸条上面的内容,把它放到油灯上燃尽了,转头看着供奉在一旁的顾慎之的灵位,伸手拿了下来,抱在怀中,用自己的袖子细细的擦拭着,轻道:“慎之兄,辰阳的身体好了,已经开始念四书五经了,我哥说,时兄很喜欢他,一直宠着他。”

    她说话的口气是很温柔的,描过的柳眉微微向上扬起,即使现在穿着白缟素衣,依然掩不住她那绝佳的气质。

    边上的丫鬟见主子又失神了,唤了两句,见她没有半点反应,又伸手扶住了她,开口道:“王爷前两天出门了,临走的时候,派管家来过这里,说是问小姐什么时候搬回王府去住呢。”

    叶千姿吸了口气,拧眉道:“这里很好,何必要去别处,王爷不是一直对朝廷说自己丁忧在家守孝吗?那我住在老王爷陵墓边上守陵,不是更加说得过去吗?”

    可他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出远门呢?叶千姿皱了皱眉头,三个月前,宛平的完颜烈被塑王封为争夙大元帅,领兵二十万,居于宿州城外一百二十里处,对夙夜虎视眈眈,光听那个封号,便知道他们的野心,杨岄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离开自己苦心经营的云州呢?她正想问一下那人的去向,又想这三年来,两人之间似乎从来就没有过任何对话,他又怎么会告知自己他的行踪呢。

    那日顾慎之死后,叶千姿曾向杨岄要过一纸休书,无奈那人自从顾慎之死后,却像完全变了一个人一样,再不似往日般小孩习性,顾慎之才过了头七,杨岄便搬到了军中去住,而自己所要求的那一纸休书,也就这样不了了之了。随后不久,自己也搬到了西南王陵墓这边的望月庵,这一住便是三年,说的是为老王爷守陵,其实究竟守的是谁,也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

    叶千姿低下头,拿起一旁桌案上沾了墨水的毛笔,细细写了起来,一旁的鸽子正停在窗台上,咕咕的等待。

    夜幕将至,只有一抹夕阳的残影还悬于西边,拖出一道瑰丽的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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