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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刺什么客-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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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敛尘踩过零碎作响的枯枝,拂去落至肩头的鸽绒片羽,伸手一推冰凉厚实的殿门。

门开了。潮湿空寂的黑暗中,一股子阴寒之气袭面而来。此处叫做无量殿,又称无梁殿。常言道人有脊栋有梁。梁柱顶天立地,是镇煞辟邪之物。殿若无梁,则会聚集阴气怨气,久而久之沦为极阴之地。这殿宇为前朝藏经供佛之用,却不知为何没有梁柱,修得如此晦气。它的风格与中原宫殿大相径庭,拱券层叠穹顶奇高,其上有一孔,天光斜入投照最里处雕的三世佛像。佛像原本安详的面容,此般看来颇为庄严可怖。

夜敛尘迈入一步。左右石壁的两盏油灯俱燃。照亮附近无数的浮雕佛像。它们神态各异,手势无穷结法印——佛陀拈花、罗汉剑指、观音千手,诸如此类。再迈一步,又燃灯两盏。依旧是繁多的以指结印的佛像,除了常见的释迦五印,还有金刚智拳印、密宗降魔印等,自郐以下,变幻莫测。

人行踵动,灯起眼掠,佛手变更如魔,似在引诱来者以指掐诀变招参悟神功。夜敛尘直径走到三世佛前,离穹顶投下的天光几步,掀摆伏拜。百盏油灯批驳亮起,千佛压顶朝宗,三世佛静默不语,向这个跪拜的渺小刺客投下浓重阴霾。

“红鸠堂觐见。”邪魅的女声打破沉寂。不知何时,殿里多了一群红衣众。这些人低着头,连帽披风将面目掩去,悄无声息踱到殿左前方列阵。

“鬼鸾堂,”稚气的童声自殿外传来,只见两少年跨步平跃,暗紫色兜帽略掀,却是孪生兄弟,一个抿嘴笑得乖巧一个咧嘴笑得呆傻,落在左中方向三世佛齐齐抱拳道:“堂主鬼乖乖、香主鬼傻傻,参见帮主。”语毕无数紫衣刺客鱼贯而入。

“玄鸟堂堂主君莫笑,见过帮主。”又一队灰衣刺客位列左下方,为首的朗声道:“代玄鸟众八千、灰雀众九万,祝帮主鹰莅中原尊荣常享,日月齐暗统率八方。”

“毅鹖堂常信天参上。”披靛色披风的魁梧男人率众虎步列右下方,声音沉稳刚厉。

“乌哭堂,司刑谒见。”阴森如鬼魅的声音响起,十来个不但披风戴帽还蒙着面罩的身形,缓步入右中方站好。他们的黑劲装看起来沉甸甸,似装了不少家伙。

夜敛尘兀自跪在三世佛前,背对满殿的刺客,绷紧身躯一动不动等待。

“二百驿站统领、白鸽堂堂主,白玉璋到。”一声抑扬顿挫的传话至远而近。众堂刺客闻之,皆面朝中路,拱手齐声道:“参见副帮主。”

一袭白衣银披信步而入,左手旋袂右手虚礼一抬,人已不在原地。须臾雍容华贵的嗓音,却在三世佛右侧响起:“不必多礼。”

众人仍旧面朝中路恭候,头埋得越发低。群英荟萃的无量殿内,突然极端寂静,唯有夜敛尘越来越沉的吐息声,将紧张的气氛抬到极致。他正攥紧指节调心入静。

“黑鹰堂到!”威武的传话一声即收。宏展的黑披风纷至沓来,铺天盖地优容如夜涌入,油灯与黑披风下雕鹰银甲相映成辉,转瞬之间,精锐的黑鹰刺客,已有条不紊列阵右上方。

“世间无人识,朝市隐迷踪,万战不提刃,玄坤蔑群雄——”众黑鹰刺客唱了一诺。

众刺客这才一起回身,向三世佛朝觐,声汇如洪颂道:“夜行江湖,惩恶无影。人挡杀人,魔挡杀魔。侠之大者,天顺我帮!”

夜敛尘在听到“夜行江湖惩恶无影”时,眼皮微跳,缓抬头去看那可怖的三世佛。垂目微笑的佛像跟着一颤,满殿的油灯骤然压低,忽明忽灭。立在三世佛右侧的副帮主白玉璋,赶紧整袖单膝扣地,众人也纷纷埋头效仿拜之。

唯有夜敛尘一直木然抬首,眼见嵌着佛像的千斤石墙旋开,轰然将反面深藏的三尊刺客雕像呈出。颀长浓重的阴影,一点一点覆在夜敛尘脸上,犹如乌云遮月。与黑鹰堂刺客穿着一致的黑影,踱至夜敛尘面前。他长身立在穹顶斜下的天光里,黑色兜帽遮去他的面目,却掩盖不了他那令人窒息的压迫力。

殿内的千佛浮雕已不见了,油灯平稳处,浮雕佛像已翻转过来,由千具掐指结诀的白骨取而代之。

“历朝历代,刺客亡魂见证。面对三祖。”夜无影侧身,让出三尊刺客雕像,分别为豫让、荆轲、聂政。天光下,隐匿兜帽阴影的半张脸棱角分明,削唇分开一线,似笑非笑的弧度,与夜敛尘有几分相似,却更添了王者煽动人心的蛊惑,以及森凛聚威的庄严。醇沉的嗓音沙沙如北漠狂风,又似阴曹冥判无情训诫:“帮规为何,却还记得?”

“身为刺客,”夜敛尘略得喘息,臣服道:“惟无瑕者可以戮人。”

“何为无瑕?”夜无影绕到他颈后,端掌掣起他的束发,捻指轻挲。

“一曰,本分,出则隐姓埋名,入则伺机而动,行刺心无旁骛,绝不节外生枝。”夜敛尘闭目,脑海里闪过对方指节没入他颈椎骨缝的场面,“二曰,忠诚。言必信,行必果,诺必诚,赴雇主之困厄,视死如归。”他喉结一动,口干舌涩道:“三曰,道义。帮会如父母,同帮皆兄弟,不得叛主欺上,不得手足相残。”

“很好。”夜无影撤掌回身,不轻不重问:“你违背了几条?”

违背了几条。夜敛尘怔怔地看着影影绰绰的三尊祖师爷塑像。千具骸骨、满殿刺客皆眈眈相向,众目睽睽如芒在背。半晌,他坦诚道:“三条。”

“三刀六洞。司刑。”夜无影掀起嘴角。

夜敛尘闻话,由伏跪转为长跪。从乌哭堂司刑手里接过三柄短刀,对着夜无影高举一秉,叩首压低声道:“多谢父亲。”说罢,手揩锋刃,照准自己左腿狠狠插下。刀锋从上而入,自下贯出,顷刻血落如注。他咬紧牙关,眼盯着夜无影不放,又将一刀,扎入了自己右腿之中。隔一寸,再扎一柄。一共三刀六个窟窿,这就叫作三刀六洞,凡是铸成大错、想求帮主网开一面的,都得挺过此种酷刑。

夜无影颇为满意,拂袖转身道:“起来说话。”

夜敛尘咬牙缓缓站起身。一个极简单的动作,他却做了几次才成功。

站在夜隐帮的立场上,身为少帮主的夜敛尘,的确犯了很多错。行刺三皇子游麟却错杀四皇子,擅自带人出宫还一路带到了金陵,刺杀余善水却引起了官府的注意,惹怒回音谷五长老,管了四煞神教的闲事……

先惩罚,再听解释。先兵,后礼。这是夜无影一贯风格。

×××

金陵王府。五脊六兽在日暮的血色天光中渐渐沉了下去。侍女扶梯而上,挂起绘着山水的剔透灯笼。在内眷与王爷书房之间的园林深处,游麟与游离相对而坐。石桌上摆满了精致的景德镇碟碗,山珍河鲜满盛其中,俨然王府家宴的排场。

抚弄十六弦轻弹《薄媚》坊曲的琴伎,正有意无意向游麟递秋波。替游麟奉酒的侍女,偷瞧着游麟。为游离斟酒的侍女,也偷瞧着游麟。一切只因,游麟已经换了身和衬的装束。银冠白玉簪将原本不修边幅的黑发高束,朗呈出俊俏逼人的脸庞来。一双桃花眼,没了散鬓遮掩没了醉玉萎色,明若月射寒江。养尊处优熏陶出的文风武骨,让繁复的黑底盘金箭袖一衬,从容大气。连皇帝都恨这个儿子空有颜色好,自然不是一个男生女相的词儿就能揽尽风流的。只是他这皇子当得很不讲究,上房揭瓦下桌逮猫,时不时弄个一头蛛网满脸灰浑身腌臢,很需要旁人督促照料,闲话且按下。

此时,游麟吃了个酒酣半饱,击箸和曲而歌:“自笑平生,英气凌云,凛然万里宣威。那知此际,熊虎途穷,来伴麋鹿卑栖。既甘臣妾,犹不许,何为计……”

字正腔圆的皇贵调子,清澈明晰倏忽抑得九转回肠黯然神伤,却是就着侍女的手呷口酒。游麟抬眼玩味地看着游离,又含糊地唱了句:“偶闻太宰,正擅权,贪赂市恩私~”

三皇子恶兄气场全开发难。九皇子淡定坐针毡,抬指令曲停仆散。游麟招手要他坐过来些。见他一直未动筷,就递了个蒸红的秋蟹给他,善解人意道:“剥给我吃~”

阳澄湖的螃蟹乃蟹中之王。有诗云,未识阳澄愧对目,不食螃蟹辜负腹。游离默默将蟹黄理进游麟的姜蒜碟里,拇指无名指一合,捏碎锋锐的蟹螯,挑出细嫩的白肉来。他做得很好,肉不沾手,很利落干净。游麟挑了一筷儿,蘸蘸陈醋,喂到游离嘴里,笑眯眯问:“好吃么~?”

“好吃。”游离嚼蜡般咽下去。

游麟这才自顾自吃起来:“的确好吃。我在外头东躲西逃挨饿受冻,九弟你在江南抱着美人大吃螃蟹——”

游离不答话了。游麟一面津津有味咂嘴,一面拨弄着游离剔除的蟹肺道:“这螃蟹没什么沙子。”

游离淡眸微睇,静候下文。他和游麟相处得久,知道这三哥思维诡异,说得越是寻常随意,其玄机就越深。看起来像卖乖耍宝,实际上图穷匕见。他在等着接刀子。

“我呢,是坐船从京杭大运河来的~一路上也吃了不少螃蟹呀~可就是没这儿的好,还得自己动手剥。不过,那个个螃蟹,肺里也都很干净。江南就是不一样,水质好极了~!”游麟又挑了一筷蟹肉,笑盈盈看着游离道:“这说明什么,说明九弟你厉害。地方官员年年上书,说京杭运河贯连黄河长江,洪涝不断泥沙俱下,河道崩溃淤塞。咱们去年到户部行走,查出国库有四层银子划给工部,下派各地官员做疏浚之用。就因为这可怕的水灾,每至夏秋之际,江南一带就得减税免税。我合计着,山东一个小小的蝗灾,就闹得闾阎荒废赤地千里,那这儿的老百姓该有多惨呀~!”

一番旅途感慨闲扯皮,游离却听得很认真,以至于让蟹刺扎了手。

游麟又喝了口小酒,慢条斯理笑道:“结果你猜怎么着——我问同船的人,江南的日子是不是特别不好过。人家说,还好啊,就是赋税重了点儿,不过这几年风调雨顺,收成不错对付得过去。”他举起肥厚的螃蟹打量,顿了顿道:“依我看,不但老百姓过得不错,螃蟹也河清海晏过得极好。螃蟹兄,你说是不是~?”

游离默默看着煮熟的螃蟹。游麟以通红的螃蟹遮了脸,捏着嗓子怪腔怪调双簧:“是呀~都是九皇子河堤修得好,一个多月时间,连河底下的泥沙都给挖干净啦~”

游离不得不对着螃蟹兄进言:“江南虽未遭灾,但一丈河堤只造八尺,掘地往下两尺补足余差。石料不足,以次充混。碎石、木料、泥沙修葺成堤。一旦遭灾,不堪设想。愚弟重作修缮,不为补前涝却为绝后患。”他回答得很老实。在游麟出其不意登场、螃蟹里挑沙给足了下马威后,仍能平常对答不怒不恼,不落下风,此正是涵养。

游麟将螃蟹交还与他,替他斟酒,碰了一回杯,揽肩亲昵道:“兄弟之间玩笑话,瞧把你认真的~”说罢朝他耳根呵口酒气,轻声道:“方才你说,三哥,是你的。”

游离眼静如湖,饮鸩似地闷头喝酒。游麟再替他满上,劝酒之辞亲密无间,以至于低不可闻:“防患于未然,终是不如,斩草掘根……”游离的眼底总算起了些波澜。
游麟的心思却已不在这件事上。他东睃西望一下,眨巴眼八卦道:“怎么没见王叔的~?”

“王叔久病卧床,极少见客。”游离如同木鱼,敲一下,响一声。
但若非游麟,任谁来敲,他都是一尊密不透风的哑鼓。

“那他一定病得很严重。唯一健在的手足沦落此境,父皇一定很难过。”游麟起身舒展一二,起兴道:“咱们去找那个好玩的堂兄玩罢~?”

游麟把人分为好玩和不好玩两种。譬如斯无邪、游聿就不好玩,而夜敛尘、游离、游念锦都很好玩。游离闻话,陪着起身:“世子方才留下口信,他与几个旧相识熬鹰,不必留门备膳。”游念锦的原话不止于此,他还说,要留闲暇给游离和这小倌儿,好好亲近亲近。游离自然不会悉数相告,他得去粗取精、去伪存真。

游麟心道一声,这是何其无趣的王府。
他叹了口气转头,如狼似虎瞅着游离道:“也罢,和你玩儿罢~”




蝮蛇螫手



游麟与游离重逢,暗中将这老九的应对,和泉城时诈出来的老五游恒作了比较。游恒也算是个随机应变决策果断的人物,然逞能任气,和游离一比,犹小鬼之于钟馗。
游离对他可谓是尊敬周道,且决口不问他为何失踪、他失踪与游琴之死有何干系,止尽为臣为弟之本分。这修为,不仅是个慎独蔽之的。

游麟自幼欺负游离,渐从其身悟出道理——每于退让见英雄。英雄所见甚远其志甚高,所以不怄小气、不好小奇、不讨小便宜。此种抱负胸怀,与孟德之龙能升能隐之论异曲同工,古今阳谋正道是也。
日久天长,游麟便能揣摩游离的心思。他沿运河顺流而下,明知运河河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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