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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柳梢by janeme(古代男男生子虐心文he)-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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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荃平静地注视佳岩微凉单薄的双手,苍白细腻的皮肤可清晰地看到血管的痕迹,但是那些生命流动的痕迹是那麽脆弱,俨然手中的细沙,流失不止,任你如何紧紧把握,也挽留不住一息。 

  他的心态不同於几个月前,权势的诱惑在生命的无力前已经退却,但是权势政治的需要却没有放过他。叶荃的辞职奏疏已经递上去,却只是得到翰敏私下的训诫。翰敏已经厌恶叶荃,却还想利用他来制衡其他的势力。 

  叶荃只有苦笑,曾经追求并以为已经掌握其中的东西现在成为了包袱,玩弄权术现在被权术玩弄,不正是讽刺吗。权力和利益的游戏在佳岩的柔情面前都无足轻重了。 

  佳岩看著叶荃消瘦的侧面,心里思绪万千。他但愿自己是一个平凡女子,单纯地以百转柔肠去安慰叶荃,但是有了前因又怎麽能忽略後果,叶荃的困倦里有自己不可推卸的责任,即便是生育了孩子,佳岩并没有忘记自己责任,而且为了孩子,也必须去尽那些本宁可远离的所谓责任。叶荃说得对,我们是因为了侯府才得以在一起,也将在这侯府里生活下去,这其实是没有选择的,可以选择的只是更好地生活下去。 

  这年底,侯府里又有了不同,侧夫人苏环住到了西院旁边的一处小院,继续管家,两个大的孩子各自也有了自己的小院,但是侯府里很多事情却要报给足不出院的夫人佳岩决断,特别是对外的交际用度。 

  叶荃如履薄冰的日子有了点松懈,他尽量地不想让佳岩过於掺杂到这些杂事里,但身不由己的,很多事情是要他们两个人去面对的。况且还有很多事情就算他们想回避也回避不了。 

  50 

  你们重新布置了这里呢。叶纨打量著这本属於自己母亲的厅堂,离家多年,记忆里的东西还是很鲜明的。 

  今日是叶安林的抓周,皇後特地带了自己的三个孩子回家省亲,可见重视。所以佳岩穿了正式的深蓝色织锦礼服,坐在皇後的下手,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到叶纨,当初少妇的丰腴已经被中年清减取代,脂粉掩饰著皱纹和暗淡,岁月的痕迹已经显现。 

  前厅里,祭祀的仪式已经举行过,眼下,大理石桌面上摆满了各种玩意儿,宝剑、银锭、笔、首饰、脂粉盒、算盘、书等等甚至还有一双筷子。 

  佳岩把叶安林抱到桌子上,让他去玩那些东西。 

  众仆妇都在一旁颇紧张地看著,倒是皇後微笑道,小小游戏,你们不要吓著他。 

  叶安林不见得害怕,坐在桌子中央的繈褓布里,四下观察身边的好玩意,拿不准玩什麽。 

  这时,偎依在大人们身边的叶纨的次子,三岁大的娃娃二皇子姚启渊,竟爬上了凳子,撑著桌面近距离去看叶安林,然後这小子傻笑著去拉叶安林的手,要把他拉过来自己身边。 

  小祖宗,近一点的女官心里暗叫,赶紧上前要去抱姚启渊,不待女官上前,叶安林已经抓起身边的那把小剑,巴的一下结结实实地打在姚启渊的小脸上,然後哇的一声,姚启渊吃疼大哭起来,粉粉的脸蛋上多了道红折和两行泪水。 

  这孽障!佳岩骂自己的儿子,连忙走上前,抱住姚启渊,好声安慰他。 

  宫中的女官们看自己的小主人吃亏,都上来哄,还是叶纨笑道,今天是叶安林的大日子,你们都闹哄什麽。 

  众人又去看叶安林,只见他已经把桌上所有的玩意都扒拉到自己身边和屁股下,这个摸摸,那个碰碰,兴致勃勃。 

  於是大家忍不住都笑出了声,叶纨让人把叶安林抱到自己怀里,搂著他道,这才是庆慧侯的霸气呢。启渊,一个大男人哭什麽,看表弟都比你强。 

  这孽障脾气不好著呢。佳岩有点无奈。 

  脾气好又怎麽著呢,著官宦人家的,强硬点也不见得不好。叶纨道,她们都说安林长得不像你们俩,我倒觉得安林这神态像我母亲呢。 

  叶纨又看向佳岩,要不是和安华岁数差大了,就让她们俩定个娃娃亲了。 

  叶安林的抓周抓不出个所以然,叶纨倒是带了讯息来,宫里的掌书御史要更换了,皇帝要让佳岩去担任。 

  叶荃从连州视察回来,怒火中烧,可是进了西院,看见佳岩躺在榻上虚弱的模样,火气又发不出来了,只能默默地坐下来,天再大也大不过皇帝家。 

  叶荃并不是害怕佳岩和皇帝发生什麽事情,他害怕的是这种无休止的纠缠带给佳岩的伤害,他从没有哪一刻这麽厌恶宫廷朝堂,为这无可奈何被欺侮的无力而愤怒。 

  你不要紧张,我这身体是没法到宫里当值的,圣命下来就领了。佳岩轻轻道。 

  以前总是自鸣得意,说到底都是皇帝家的,让你往哪走就往哪走。叶荃自嘲。 

  佳岩似乎想著什麽,过了一阵,撑起身来靠到叶荃怀里,幽幽说道:要说让你不恼,那是假的,你是个怎麽傲气的人我还不知道,只是总要想著这两大家子的人。只我坚持著,他是不会做什麽的,他还想著当他的明君圣帝,流芳百世。他爱瞧著就让他瞧去好了,你只想著我的好、我的心就成了。 

  佳岩的话苦甜掺杂,让叶荃百般不是滋味。 

  我这身体撑的时日不会长,我想著你们都能好好的,你也好,孩子们也好,长命百岁,荣华富贵,那我就安心了。 

  叶荃搂紧了怀里单薄的人,咬紧牙让自己平静自然道:桂御医不是说了吗,注意著调理就好了,你想多了。 

  佳岩枕著叶荃的腿,疲乏地闭上眼睛,一缕明亮光线长长地拉到他脸上,带来的却是凉意。 

  朝里朝外的人都知道庆慧侯夫人身体病弱,掌管内宫书库的一品宫职封诰引来了各种猜测,有说叶家荣宠的,有说夫人才华出众的,也开始有些不清不楚的流言。在这样的景况里,佳岩以身体病重一直拖著不去宫里当值,同时,叶荃再次被令往大同代圣巡视边防。 

  51 

  大雨持续了几天,盛夏的热气被激荡无存,深宅里便显出些阴凉,西院里赶紧摆出了冬天用的白云铜火盆,驱赶潮湿和凉气。 

  佳岩裹著件紫红色的细棉袍子,瘦削苍白,在火盆前忧虑地坐著。 

  叶安林著了凉,不舒服而经常啼哭,由於先天心脏不好,哭泣和咳嗽使得病情又更加重,两天下来已经瘦得小脸蛋都尖细了。尽管御医已经随侍在府里,可偏佳岩自己身体不好也吃著药,御医不让他到叶安林身边去,佳岩的焦虑心情可想而知。 

  睡著了没有?佳岩问去看视的红琳。 

  给喂了药,哄著睡下了。红琳给火盆添了炭。 

  佳岩不说话了,在心里诵念祈祷文,他渐渐恢复了这一少年时期的功课,自觉自愿,祈祷的经文成了安抚心情的良药。 

  过了好一阵子,佳岩忽然道,是不是又哭了。 

  没听到啊,红琳边说边往外走,一会儿又回来道,饿了,吃了几口奶糊糊又睡了。 

  佳岩点点头。 

  红琳看著他微微颦著的样子,心里也唏嘘,想他这麽些年的坎坷,也从未将喜忧表现出来,现下有了孩子,牵挂却是再掩藏不住了。 

  小孩子总是会有些小病小闹,有著最好的医生和照顾,几天就缓过来,个子也仍然继续成长。 

  佳岩的另一处烦恼也跟著到面前来,知礼和宫里的官轿等在了前厅。 

  皇上总是问起夫人和小世子的情况,奴才们的回答也不能让皇上心安,还是夫人面圣谢恩吧。 

  佳岩只好默默地穿起了繁重的礼服,坐上了轿子。 

  西暖殿里也摆上了火盆,夏天里的火盆让身体健康的内侍宫女们看起来都汗涔涔的。翰敏明显也是热的,穿著夏天的细纱单袍,没有戴帽子,手里轻晃著把折扇。 

  翰敏看著佳岩,默然半响,两人当然都想著最後分手的场面,不愉快的气氛在温暖得有些发闷的空气中流动。 

  听说安林这次病得不轻,究竟是底子不足,朕想让御医院炼制些补气活血的药丸,给他平常吃,长久吃总是会有补益的。 

  佳岩屈身行礼谢恩。 

  你我就不要行这些礼了,倒是让人觉得见外的心酸。翰敏衷心道。 

  皇上的心意佳岩拜受了。 

  佳岩跪下去的时候被翰敏抓住肩膀扶住,熟悉的感觉都涌上了两个人的心头。 

  你的气色真的不好,是生产後还没有恢复过来吧。 

  翰敏打量著佳岩,这麽些年过去了,佳岩还是如此,和初次见面时候一样,泉水似的冷清,雪似的苍白,如今更加的要透明去了,带著仿佛随时要脱离尘世的美丽惊豔。 

  而这种美丽,对已经天下至尊的翰敏来说更是带著异乎寻常的吸引力。君王是寂寞的,所欲甚少而所畏甚多,没有什麽迫切的人生实际愿望,所以只有特别的东西,可以吸引他的注意力,让他倾注能量的特别事物,才能让他保持兴奋度,不至於意志消沈。而因为是皇帝至尊,爱和欲有时候却是如此难以分清。 

  此刻,翰敏从佳岩浓黑的眼眸中看到的只有迷离,但翰敏知道,他们两人都不可能轻易忘记曾经耳鬓厮磨的时光,君主的骄傲更不能叫翰敏自己承认失去了佳岩的心,所以他不愿意放手。 

  皇上,就当是佳岩辜负了您吧,我。。。。。。 

  佳岩的话被翰敏的拥抱堵住了。 

  佳岩挣扎,却惊觉殿内的内侍宫女都不知何时已经退场。 

  皇上。。。。。。与礼不合。。。。。。佳岩使劲力气也无可奈何。 

  佳岩,你都不知道你自己对我是一种什麽样的存在,没有人可以和你相比,我现在後悔的只是为什麽没有在叶荃娶你之前发现你,那样的话,这麽些年你就不用受尽委屈,我们的小女儿就不用睡在冰凉寂寞的陆野山,或许我们还有别的可爱的孩子。。。。。 

  皇上,别说了!佳岩惊恐地道。温暖倏然抽走,寒冷骤至,记忆里的伤痛正排山倒海地涌上来,俨然要吞没一切。 

  佳岩!翰敏抱住佳岩瘫软下滑的身体,只见他面色青白,眼神涣散,正在失去知觉。 

  52 

  西暖殿是翰敏日常起居的宫殿,面向大内内湖,殿上镶著雨过天晴色样的软烟罗,雍容大度中可见雅致的情调,只是那烟雾色的精美窗纱,此刻看在翰敏眼里却黯然无色。 

  已经是这样的身体了吗?翰敏好像在问又好像自己回答了。 

  桂御医颔首垂袖立在一旁。 

  叶荃知道吗? 

  是的,老臣看护夫人多年,去年夫人临盆,生产艰难,产後身子已经亏空,元气耗损所剩无几,情况已经如实禀告庆慧侯。桂御医顿了顿,继续道,老臣已经劝诫庆慧侯,夫人的身体即使房事也难以承受。 

  翰敏的脸淹没在宫殿的阴影里,晦暗不清。 

  庆慧侯世子可是足月生产。 

  是。 

  夫人还能坚持多久? 

  细心调养,避免思虑,老臣再多方研究,应该可以保障夫人几年寿华。 

  几年是三四年的几年,还是七八年的几年,翰敏没有说话,无力地挥挥手。 

  即便是天下至尊,对於生命的无常,同样是无能为力。 

  翰敏走出西暖殿,沿著长廊走到春藕斋,这里围著一个莲海,夕阳下荷花粉豔动人,香风流动。佳岩就被安顿在这里。 

  翰敏在佳岩身边坐下,怜爱地看著他紧闭著眼睛的苍白睡颜。要怎麽做才能挽留住你,要怎麽做。 

  叶纨也赶过来看佳岩,见到人昏沈沈的样子,终於还是忍不住数落丈夫:叶荃也不在身边,就病得重了,家里又是一群女人小孩。 

  翰敏面色沈静,冷冷道,叶荃为国事尽忠是应份,断不能因为儿女私情就轻言致仕,家里自然是我们帮助照应。 

  叶纨暗吃了一惊,想说什麽,却被翰敏继续道,佳岩暂时就住这里,让御医每天来看著,好些了才回去。 

  内宫多有避忌,还是让佳岩住到我那里去吧。 

  翰敏头也不抬,他身为男子怎好到後宫去,就住这里,这本来就是内书房。 

  冰冷的梦,如银河扩张无际,随波沈溺,悲痛的感觉没顶而来。 

  仿佛倾尽了毕生的奋力,过了一辈子那样长的时间,才能挣扎摆脱。 

  佳岩缓慢地睁开眼睛,感觉全身,尤其是胸口,被压上了铅块的沈重,疲累渗透骨髓,犹如置身无底深渊。 

  陌生的香味、陌生的颜色、陌生的锦缎、陌生的华丽。。。。。。 

  红琳。。。。。。 

  带著温暖体温的大手覆盖上了额际,耳畔传来的是翰敏的声音。 

  我在哪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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