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丘之貉-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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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动。
不二和喵子忙成一片的时候，千岁也伸长脖子，在他们身遭探看两人遗漏的部分。
突然他看到矮桌下飞快地钻出一个东西。
＂在那里！出现了！＂千岁疾呼，趴在矮桌周边的不二和喵子也同样注意到这个体形几如棒球大小的黑影。
反射神经良好的不二迅速往黑影爬去的方向移动，不过猫科动物追逐移动目标的天性显然更胜一筹，喵子已经率先扑上了那个沿著墙角移动的事物，不二和千岁同时大呼：＂喵子干地好！＂＂喵子不要过去啊！＂
不知喵子会不会反而被咬，两人都很快赶往喵子身边。
喵子对他们的两句话都没有理会，迳自查看著自己捕获的多脚猎物，它用前爪拨弄了几下，凑过鼻子在上面闻著。
然後传来一阵奇怪的窸窣声，往喵子靠近的两人都愣住了。
千岁千里眼前出现了他这辈子想都无法想像的恐怖场景。
压在猫爪下的蜘蛛被喵子身体挡住，从不二和千岁的角度，只能看到蜘蛛隐约露出的黑黄长脚，喵子盘据在巨大的蜘蛛身上，圆滚滚的头左右扭动，长著美丽毛皮的身子也不时使劲往下压。
从喵子的胡须下，逐渐传来阵阵响亮的咀嚼声。
＂这、真是太惊人了……＂不二似乎震摄於眼前的情景，不自由主从口袋拿出手机。
＂喵子……把蜘蛛吃掉了啊──＂
他的蓝眼睛写满了惊叹与佩服，喀擦一声按下照相快门。
目睹一切的千岁似乎已经陷入崩溃。
＂这不是喵子！喵子一定是被恶魔附身了啊──！＂
硬壳断裂的声音不断从喵子蹲踞的角落传出，＂喀滋＂＂喀滋＂地断断续续，混杂著吞咽和浆液翻搅的＂滋噜＂＂啧答＂等各式怪声。喵子吃了又吃，不亦乐乎，瘫倒在藤椅上的千岁却好像要口吐白沫了。
苦撑多时的不二终於忍不住＂嗤＂地一声爆笑出来。
＂呐，开玩笑的，喵子在吃的只是猫饼乾啦。＂
他从藏在腰後的毛衣底下拿出一包黑黄色饲料，放了一颗在手上往千岁晃晃，
＂──只是做的很像蜘蛛而已。＂他一脸人畜无害的笑脸。
不二白晰的掌心里是颗做工细腻惊人的立体造型饼乾，有著细毛的长长八只脚连接到一大一小两截圆形身体上，环状条纹遍布整身，连三对眼睛和口器须肢都几可乱真，乍看之下就像当场要开始吐丝结网的蜘蛛一模一样，在他另一手拿著的包装袋上印著＂激突！超拟真巨无霸狼蛛型猫食 满足爱猫征服昆虫界的野望！特惠定价￥18000 心动不如马上行动！＂
千岁张著嘴看著他手心的饼乾。
＂我想喵子应该也很好奇狼蛛吃起来是什麽感觉，所以一看到就忍不住马上买下来了呢。＂不二自以为合理地笑著解释。
屋子里一阵宁静。
喵子津津有味地享用完今晚这味道特别刺激的豪华美食，对不二拿著猫食的手叫了一声，於是不二又喂它几块饼乾。
千岁盯著喵子喀滋喀滋啃著饼乾，两眼一动也不动，好像进入了某种奇幻的世界。不二小心往他靠近了几步，试探著往他的瞳孔里看了看。
＂那个……千岁？＂不二谨慎地伸手在他面前挥了几挥。
＂难道你吓晕了？＂
千岁突然一把抓住弯腰在他面前的不二。
反应不及的不二吓了一大跳，千岁收紧圈著不二的双臂，吁了口气，像蹭宠物一样在不二身上磨蹭著。
＂吓死我了……哪家莫名其妙的厂商出了这麽可怕的饼乾啊？＂千岁望著喵子抱怨著，好像倒没想到厂商会出这种饼乾就是因为有像不二这种莫名奇妙的消费者。
不二使劲挣扎了几下，却怎麽也挣脱不开，只好由著千岁像搂大布偶一样抱著他。
＂吓到就吓到，你抱著我做什麽？＂不二尽力把脖子扭向一边免得千岁蹭过来的头发搔到自己脸上。
＂焦虑的时候本来就该抱个绒毛熊纾压啊。＂
千岁理所当然地说著，窝在不二柔软栗子色的头发里嗅嗅闻闻，好像终於从他身上的味道得到些安慰，发青的脸色好不容易缓和了下来。
＂不二抱起来真的和泰迪熊一样呢。＂千岁满足地眯起眼睛。
身为压力来源本身的不二无奈地肩负著让千岁纾压的任务，在脸颊和颈窝间磨蹭的千岁的头发搔地他想打喷嚏，所以他不断呼著气把千岁毛茸茸的卷发吹开。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样，靠在不二脑袋上的千岁好像越笑越开心了。
嚼著蜘蛛饼乾的喵子睁著圆圆的两只杏仁形眼睛，望著自己眼前不知谁拿谁更没办法的两个邻居。
＂啊对了，＂盯著喵子吃东西好一会，千岁突然想到。
＂也差不多到喂苹果的时间了呢。＂
他放开不二，起身往厨房走去。
墙上的挂钟指著八点，平时两人若待在家里，的确这时候都会切盘苹果来吃，不二跟著千岁走进厨房，＂喂苹果？＂他在冰箱里挑著苹果随口问。
千岁从不二手里接过两颗苹果，在流理台里清洗著。
＂毕竟是活生生的熊嘛，总是要定时喂点营养的东西才会长地健康。＂他哼著过一会电视即将上映的龙猫的主题曲。
怪不得平常没要求千岁也会自己去切盘苹果给他，不二恍然大悟。
＂……还真的把我当成熊不成？……＂
不二不满地嘀咕著，千岁回过头对他灿烂一笑。
＂咦，你不知道在学校里大家都叫你小熊吗？＂
千岁一脸＂小熊真可爱～＂地望著抱胸站在一旁的不二，不二咧开笑脸对他露出几颗发著光的尖牙。
洗完苹果，千岁把苹果对切成六块，放在手上削去中间的苹果核，不二站在流理台边看他切苹果，棕色的脑袋往左晃晃又往右摆摆。
＂你会切兔子的形状吗？＂他想起很久没吃到的姐姐生病时会帮他切的兔子苹果。
千岁嗯了声，顺手把切块的苹果雕出两只兔子耳朵，不二本来只是随便问问，看到他俐落的刀工反而意外起来。
＂千岁，你真是个好太太呐。＂不二由衷表示称赞。
＂这又不会很难。＂
千岁一脸坦然接受赞美，脸上贤慧的笑容就宛如真正的新婚小媳妇一样。
不二注视他微笑著，慢悠悠地伸出手指，忽然在千岁脸上摸了一把。
＂不过……＂
他看著收回来的食指指头，上面沾了遗留在千岁唇边的粉黄苹果碎屑。
＂好太太是不会在切苹果的时候自己先偷吃的唷。＂
不二舔掉手指上沾著的苹果渣，摇著指头对千岁啧著声，一脸调戏隔壁良家妇女的暧昧笑容。
千岁忽然俯身给他一记深吻。
环抱在腰间的手把不二整个人往上拉，千岁侧著身子深深把脸往下探，两人的身体紧贴在一起。
苹果的味道从千岁舌头和齿肉间传来，不二有种自己在吸吮著整颗苹果的错觉。
＂这颗苹果满甜的。＂
满足之後，千岁舔舔嘴唇继续回到之前的工作上。
不二无言看著他。
什麽时候都能气定神閒呢这家伙……
不二脸上有点微红。
切好苹果，千岁一手端著切成兔子形状的苹果，一手搂著反抗不能的玩具熊不二，愉快地窝到电视机前。
＂差不多快开始了吧～＂
千岁满面笑容摁著遥控器。
上一段节目进入尾声，广告中出现了龙猫的播出预告，然後广告结束後，几分钟前才被千岁哼著的熟悉旋律在电视中响起。
千岁盘腿深陷在沙发里，一脸兴高采烈地盯著电视，不二在一旁边吃苹果边跟著看这重播过几百次而每一次播出千岁都还是照看不误的经典动画龙猫。
不二嚼著苹果有点无聊。
爸爸的书房堆满灰尘，姐妹在屋子里帮忙扫除，下一幕会从楼梯上滚下小黑炭……不光是剧情，不二根本连每一句台词都会背了。
香甜的苹果肉在嘴里翻搅，不知为何不二却觉得弥漫唇齿的尽是千岁的气息，他觉得很难把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电视萤幕上。
公车站下起了雨，背著妹妹的姊姊撑开雨伞，从雨伞的边缘看到龙猫的脚爪。
不二呆呆望著电视。
＂呐千岁，你知道龙猫其实是真实故事的改编吗？＂不二问。
千岁专心盯著萤幕，微微摇头表示好奇，＂真的吗？＂
＂恩，听说故事里的七国山医院是真的存在喔，还是间专门收容末期病患的医院，宫崎先生创作龙猫的灵感，也是从昭和时期崎玉县的地方新闻来的。＂
不二的表情变的有些感叹。
＂其实龙猫是个哀伤的故事呢。＂
千岁的视线稍微离开了电视，惊讶地往不二瞥了一下。＂是吗？＂
不二脸上带著飘忽的微笑。
＂据说，龙猫其实是冥界的引路人呢，为了不让小孩子感到害怕，才用可爱的龙猫模样出现，从见到龙猫开始，就表示死期已经不远了。＂
千岁竖起耳朵继续被不二的说法吸引著，於是不二用吃掉苹果後空著的叉子当指示，随著剧情慢慢解说。
＂……你看，除了两姊妹外没有其他人看地见龙猫，和龙猫在一起的时候，在旁人眼里实际上姊妹都好像突然神隐了一样，龙猫出现在车站，其实就是准备把妹妹带走……＂
不二的举证丝丝入扣，无不吻合剧情走向，池塘里捞出来的妹妹拖鞋、故事後姊妹消失的影子……假日的夜晚没有太多喧嚷，反射著室内光线的玻璃从里面望出去，好像灯火半透明地悬浮在黑夜中一样，电视里继续传出＂小梅～小梅～＂的呼唤声，不二慢慢阐述著关於龙猫与一对姊妹的悲伤故事。
在森林里迷路的妹妹失踪了，遇见化作龙猫的死神，看见拖鞋的姐姐不愿承认妹妹已死的事实，所以亲自踏上了通往阴间的龙猫公车，从此姐妹俩都不再是人间的一份子，两人的灵魂将玉米送到住在末期医院的母亲窗外，然而属於生者世界的父亲和母亲已再也看不到就坐在两人面前树枝上的姐妹俩……
千岁的眼眶越来越迷蒙，最後他喀擦一声关掉了电视。
＂我不想看了。＂千岁看起来一脸凄恻。
不二心有戚戚似地点了点头。
＂那想不想看看龙猫的真面目？我有几张网友画的想像图……＂
＂不用了，我这个晚上不想再知道任何有关龙猫的事。＂千岁低垂著脸，好像随时可能潸然泪下。
不二苦苦压抑著才没有当场笑破肚皮，感觉腹部肌肉好像就快要抽筋了。
他摸著千岁毛软的头，柔声安慰：＂别这麽说，就算龙猫是死神这故事还是很温馨啊……＂可是千岁还是不愿再打开电视。
苹果已经吃完，喵子吃完晚餐也已经离开了，没有电视可看的不二一时倒也没有其他把戏可玩，他收拾水果盘和叉子歪著脑袋，＂现在做甚麽好哩？＂
＂吃宵夜吧……本来想等看完电视的，反正现在也不想看了。＂
千岁拍了拍脸说，好像想把先前低落的心情忘到一边。
＂你有准备宵夜啊？＂不二意外地望望厨房，奇怪著今天千岁的胃口之好
取代了千岁回答的是他突然欺近不二的身体。
因为反射性往後退，不二一时失去重心，猛地躺倒在沙发上，本来就比他重很多的千岁顺势把他压在身下，情况瞬间演变成彻底不利於不二的状态。
嘴唇完全被堵住，千岁的唇舌大摇大摆地拥抱不二，一点也看不出十秒之前这个人还在为卡通里人物的遭遇嘤嘤啜泣著，背上肌肤很快感觉到千岁手指的抚触，不二在心里呐喊：哪有人这样马上切换到深夜频道的啊！
察觉不二的不专心，千岁总算稍微拉开了一点距离。
＂怎麽？要进房间吗？还是要关灯？＂他黑幽幽的大眼睛直望著鼻子下的不二。
不二阴森地对他微笑。
＂你说的消夜就是我吗？＂
千岁点点头，不二踢了他一脚。
＂干嘛？你不要吗？＂
吃痛的千岁一脸疑问。
不二无言。他看著躺在自己身上的千岁。
从不二的角度往上看，千岁的半长卷发落了更多在脸庞上，让这张脸呈现一种比平常更加慵懒的形象；背著光的轮廓看来带著几分神秘，光源晦暗的阴影里，好像从瞳孔深处发出点点幽微之光；在形状立体的嘴唇和下颏之下，露出带著喉结曲线的修长颈项，因为衣领敞开，更可以一路看到明显的锁骨，以及更深处的胸膛、肌肤……。
太卑鄙了，不二在心里暗骂。
没听到拒绝，於是千岁对不二笑了一下，继续回到之前的工作上。
墙上的挂钟滴滴答答走著，屋子里只剩一片沉默，还有越来越重的呼吸声。
恍惚中两人隐约听到一阵手机铃声。
＂……不要接。＂
＂……是你的。＂
然後不二突然回过神跳了起来。
＂喂？橘……＂
千岁也马上翻身。
＂为什麽桔平只打给你？＂千岁大表抗议。
不二缩在沙发的一边，伸直了腿把试图夺过手机的千岁抵在另外一边，一边阻挠千岁一边和橘说著话：＂什麽？当然方便说话啊……＂
＂我也要和桔平说话──＂
千岁扳著不二踩在他脸上的脚掌挣扎，两人互相用＂你这麽开心干嘛？＂的目光瞪著对方。
灯罩上的摄影机闪著电池不足的红光。
玻璃窗外对面的屋檐上，喵子在月亮下梳理著尾巴上的绒毛。
夜凉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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