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丘之貉-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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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一脸＂在说甚麽这麽凝重？＂的往他们看来，不二也和这些人对看了几眼。
千岁搔著头一脸无聊。
＂……我和他不是那种关系。＂
拐弯抹角不如实话实说，虽然关系是有点模糊，不过只是去他家，借了他的床睡，如此而已。不二没问，不过千岁觉得这些事实还是交代清楚比较好。
＂甚麽关系？＂
不二顺著他的话反问，千岁看了眼他疑惑的笑容，感觉一阵麻烦。
＂我没有和他一起睡。＂
他平淡的口气像在说明白纸是白色的一样。
他们在灯号转换前一秒及时踩上人行道。
停止线後的车辆开始前进，两人身後的车辆像回游的鳟鱼一样一辆辆通过，车轮压过的声音和零星的喇叭声隆隆不断，千岁站在路口看著不二，两人一时都没有动静。
商店街的斜对角可以看到他们约定那家咖啡店的招牌，店外的园圃种满花草，生机盎然的绿意让这座仿古风的咖啡店呈现一种超然世外的静谧，隔著成片透明的玻璃窗，远远可以看见小夜和橘的金色脑袋，两人先点了一杯饮料等候著千岁和不二。
不二望著那边，不确定该对千岁这句话做何反应，应该感到欣慰吗？可是他现在只觉得满腹发自内心的疑问。
有甚麽差别吗？睡了怎麽样？没有睡又怎麽样？为什麽要解释著甚麽似的告诉他这些呢？两人都是因为橘才会在这里碰面的，这种事在他们之间到底有代表多少意义吗？
＂为什麽？＂
他回过头，两只蓝色的眼睛注视著千岁。
＂不就是像那时候一样，只是寂寞的时候在身边找个人陪而已吗？＂
不二微笑著皱了皱眉，诚恳地表示著疑问，千岁看著他完全语塞了。
到底有甚麽差别？他们看著对方。
马路对面的电视墙跳出了汽水广告，节奏轻快的音乐透过喇叭强力播送，好像把色彩丰富的画面直接转为声音拿来敲打观众的脑袋，感受到震动，看往声音方向的小夜发现了店外的两人，瞬间拉开满脸笑容，伸直了手臂使劲朝他们挥著。不二也对她挥了挥手。
……是吗？
不二隐约好像听到千岁低声说了这一句，因为注意力放在小夜身上，所以他没有听清楚，他微笑著把脸转回千岁这边。
＂你说甚麽？＂他礼貌地问了声。
千岁看著玻璃窗内也朝他们看来的橘，脸上已经收起先前空白的表情，相反的，呈现著思考数学问题一样理智的神情。
＂倒也没错。＂
他就事论事表示同意。
然後千岁经过不二那张像白纸一样的笑脸，走上前去推开了玻璃门。他们一起进入咖啡店内。
不二和他都没再接任何一句话，他们对迎接他们的橘与小夜展开笑容。
＂下次假期你们要是有空，也来九州玩玩吧。＂
橘对千岁和不二提出邀请。
咖啡店内橘点了鲜橙茶，和对面的千岁閒谈著，旁边小夜拿著相机与不二翻看这个假期中她在东京各地所拍的照片。
轻井泽的下水道，池袋女学生的刺青，涉谷的八公，台场的小螃蟹……
和不二学了摄影之後她就机不离身，所到之处的各个景色都拍成了底片保存下来，相机内所存照片多达上千张，听到橘的建议她也连连点头，满脸的笑容整个拉成圆形。
＂不然来四国也不错，我可以当导游招待喔。＂小夜大有＂学生愿提供全程食宿以报答老师教诲之恩＂的架势。
不二笑了笑，既不表示拒绝也没表示期待，只是含糊地说著＂到时候有机会的话很乐意＂，不过他所说这个只有他知道意思的＂有机会＂几乎现在就可以确定不可能发生了。
千岁从送上饮料的服务生手中接过他点的柠檬茶，也没有直接回应。
＂看状况吧，要是那时候我还在日本就没问题。＂
他用吸管喝了一口冰茶，不够甜，他在杯子里多加了几匙糖水。
＂怎麽？你要去哪里吗？＂橘问。
千岁戳戳杯子里的冰块，稍微考虑了一下。
＂搞不好到时候我会在中国也不一定。＂他垂下眼皮看著杯里的金色饮品。
＂我老爹好像和中国那边几个艺术家有些合作计画，之前问我要不要和他一起去，我妈和美由纪好像都不想离开大阪，所以之後我可能会和他一起到中国去吧。＂
一时无话，一桌人都惊讶地看著他。
＂去多久？合作的话应该不是短期能回来吧？＂橘的表情有些愕然。
＂恩，目前我老爹好像也不知道期限。＂千岁耸了耸肩。
＂千岁前辈的生活真是自由啊。＂
小夜的眼睛张得很大，不过羡慕的焦点似乎不在旅游而是中国的兵马俑和唐三彩之类东西，对於她的感言千岁只是笑了笑。
＂只是没甚麽非留下来不可的理由罢了。＂千岁轻松的笑著。
千岁的旁边坐著不二，他吹著自己杯中的热咖啡，千岁也喝著自己的柠檬冰茶。
橘头痛的叹著气。
＂不是那种问题吧！学校呢？你完全没把学业放在眼里啦？＂
＂嘛，时间短一点就申请休学吧，应该也不是太大的问题，要是要去更久，说不定就直接去中国念大学算了，再不然，其实先不要念了也无所谓吧。＂
千岁用吸管在玻璃杯里转著圈圈，随意吸了几口冰凉的柠檬茶。
＂不过是不是真的过去也还不一定，总之假前结束前我大概会先回老家和他们详细问一下吧。＂
橘放下饮料杯，靠著椅背盘起了双手。
＂这麽重大的事我怎麽从来没听说啊？你这家伙打算甚麽时候才要让我知道？＂
＂我也是不久以前才接到电话的啊，所以想说今天刚好可以宣布一下嘛。＂
千岁一脸悠哉，看著他橘也只好莫可奈何。
＂既然如此，我把车票延後和你一起回去好了，反正往九州的路上会先经过大阪，正好我一个人搭新干线也有点无聊。＂
橘叨念著＂真是老做些让人措手不及的事＂，千岁笑著对他比出抱歉的手势，终於透过玻璃窗上的倒影往不二看了一眼。
不二只是一脸微笑如常，低头啜著咖啡。
＂要是你真的去了中国，＂感叹著的橘突然想到，＂那间房子不就变成不二一个人住了吗？＂
橘正要问不二＂要找新室友？＂的时候，不二就先说话了。
＂其实关於这个，＂他两眼眯眯地笑著。
＂这样一来正好，其实我也有搬回老家的打算呢。＂
＂是吗？＂
橘和小夜一阵吃惊，千岁继续喝著柠檬茶。
＂之前我就在考虑了，怎麽说都是住家里比较方便，大二之後课比较少，好像也没有甚麽必要住在外面。＂
不二望了眼橘有点抱歉，＂这样会不会对橘的亲戚造成麻烦？＂
＂那间房子之前就是空屋，要不再租给别人要不继续空著当仓库，也没甚麽关系。＂橘摇了摇手。
＂只是真可惜啊。＂橘看起来有些遗憾。
＂好不容易布置了起来，想不到那屋子又要变回以前萧条的样子了。＂
不二和千岁都没回话，静静喝著自己的饮料。小夜明亮的眼睛在他们之间左右转著。
咖啡店内飘著带苦的香味。
一丘之貉16 书本
在此之前，听说橘已经跑遍了东京大大小小的书店，所以在新宿的旧书店里终於发现橘想找的这些书，不二也很替他高兴。
在类似古井造型的书店角落柜台找到老板，付清书钱後橘抱著一堆厚书钻出书店，拍拍身上灰尘，像抖毛的狮子一样甩了下头。
＂这间书店真不是盖的，店面已经够旧了，没想到里面的书比店面更有年纪。＂
他呼著气吹掉书上薄薄的灰，不二也拍著袖子，整理下一身仪容。
橘所挑不乏包装以硬皮的精装书，几本厚似砖头的书堆叠在一起几乎有几磅哑铃那麽重，不二也帮他抱了几本在手上，看看内容，都是些古迹研究、民族志之类的书籍。
＂这些是要给小夜的书吗？＂
之前出游小夜就很明显表现出兴趣，聊天中也得知她就读科系，所以不二猜想，橘也果然点了点头。
＂之前她跑了很多地方都找不到这些书，所以我才想来东京试试运气的，果然这种绝版很久的专业书籍在首都比较有可能找到。＂
原来回东京还有这样的目地啊，不二随意翻阅一下书里的内容，微笑地有点茫然。
从咖啡店那天开始不二就回到老家居住，今天受橘拜托介绍他这间旧书店，倒也方便他们买完书後一起搬书回家。
虽然多亏了从小到大的习惯，不二还能摆出一脸恬然的微笑，不过毕竟也已经到了极限吧，所以现在他宁愿安静地这麽走著，也没有把握这假期的最後和橘多说一些话。
只是这样的笑容可能连橘都欺骗不了了。扛著一大袋书的橘不断侧过脸来看著他。
＂不二，＂橘的声音很温厚，＂你和千岁之间发生甚麽事了吗？＂
不二差一点把手上的书掉落在地。
他收拾好思绪，笑著抬头面对橘。
＂为什麽这麽说？＂
他谨慎地检视橘的表情，橘搔搔头，看起来并没有他害怕见到的反感。
＂其实是小夜这麽问的，她说上次在咖啡店时你和千岁之间没怎麽说话，她担心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橘忧虑地望著不二。
＂听她这麽说也的确是有点奇怪，突然间一个要去中国一个说要搬回老家，你们两个没事吗？＂
是失望还是松了口气呢？原来只是怀疑这件事，不二垂下睫毛。明明不要被发现比较好，为什麽却有点欣慰终於有人注意到了呢，他无奈地笑著。
＂只是凑巧而已，没事的。＂不二对橘露出坦然的笑脸，＂让你们担心了，真不好意思。＂
＂是吗？那就好。＂橘看起来有点放心了。
＂不过，千岁那家伙之前有告诉过你去中国的事吗？＂
不二笑著低下了头，让角度和阴影多少遮掩一点脸上的表情。
＂没有。＂不二说。
橘摇著头大口叹气。
＂那家伙真是老这麽我行我素的啊，随便地自己决定了一些事就随便地照自己意思去做了，老是让人摸不著头绪，一下子突然出现又一下子突然不见，真是乱来。＂
他低头对不二鞠了一躬。
＂真对不起。＂
不二忍住胸口的激动，失声笑了下。
＂为什麽橘要替他向我道歉啊？＂
何必要道歉？又为什麽偏偏是橘替千岁道歉呢？他觉得喉咙里有一股苦味，难不成早上的咖啡煮地太焦了吗。
橘却似乎很肯定自己的代理人身分。
＂毕竟是我介绍给你这麽乱来的室友，感觉我也有点责任啊。＂他惭愧地笑著。
＂这一年来千岁一定也时常这样给你造成困扰吧，多亏你关照那家伙了。＂
困扰吗？
的确从第一天起就没间断过。
只是现在这段关系终於要结束，他却意外地也并没有甚麽解脱的感觉。
碍眼的存在消失了，至少自己可以一个人好好地思念橘。
对他们俩来说都轻松多了吧。
不用再去想那些蓝莓派和苹果汁的事了。
＂不，＂他低声说著。
＂我也给他添了不少麻烦吧。＂
直到最後一天都没间断过。
橘像个慈祥的长辈一样看著他。
＂确实你们处的比我想像中还好呢，上次赏樱会你也说他不对劲吧，搞不好那时候他就是在考虑这件事。＂
橘回想著，
＂虽然认识比较久，我可从来没像你一样知道那家伙在想甚麽过，果然你和小夜都比我细心多了。＂
橘侧著头好像想起了很多往事，不二淡淡地笑著。
因为橘从来就不用猜测啊，不管什麽千岁都会主动告诉橘，因为橘和其他人都不一样。
如果橘不希望他走，千岁就会当场留下来吧，他的想法和决定都是以橘为中心，所以橘根本也不必担心他会突然消失，事实上不管是九州或者东京，在他们的关系中先离开的一定都是橘。
被丢下的不是他身边的人而是千岁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大概也只有橘能这样对待他了。
向晚的斜阳把行道树拉出长长影子，参差交错的线条把地面画成後现代风格似的巨网，网格往四面无线绵延，行走其上的橘和不二就像在蜘蛛网上移动的异形一样。
网状的黑影爬上不二的裤管、手背、脸颊，他望著这些半透明的花纹，沉浸在一些虚茫的思绪里。
＂老实说离开东京之前我还有点担心。＂
漫步走在他身边的橘悠悠说著，穿过一段又一段的影子。
＂你总是把弱点藏地好好的，需要帮忙的时候也不会开口，只剩下一个人的话，肯定不会好好照顾自己。＂
生病了也不会吃药吧，说不定连自己生病了都不知道……
橘慢慢细数著他之前想像的忧虑，不二只是静静地听。
＂幸好千岁是个聪明的家伙，虽然做事乱七八糟的，不过就算甚麽都没说，他也总是能知道别人的心思。＂橘微微地笑著。
＂就是因为还有他在，我才觉得不用太担心你们。＂
不二望著前方出了神。
＂虽然离开东京的时候我是那样说，不过其实我是相信你们都能代替我好好照顾对方的。＂
橘重新背好滑下的背带，稳重往前迈步，不二晒著温暖的夕阳光晕，眯起了眼睛。
有好好地照顾对方吗？如果橘知道他和千岁一直以来的相处经过，他又会怎麽评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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