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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龙门飞甲]鬼雨惊飞-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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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朝对贩卖私盐问罪极重,内外官员若有夹带私盐者俱照例问罪,有的罪重至死。薛檀的船队带了什么东西谁人不知,关卡上哪个不是笑脸放行,却遇到范英如此不识抬举的,差点要了自己小命。
  谭鲁子翻了翻赵通探来的消息,随声应和:“若不是他捅出大篓子,咱们还要费力去找篓子捅,这下好,刚巧中督主下怀。”
  赵通道:“可薛檀也不是好惹的主,督主怕是心急了吧……”
  谭鲁子瞪他一眼:“这话只在我面前说,换作别人听,你舌头就飞了。”
  “千户所言极是。”赵通捂嘴,跟着一起估算帐目。
  都知雨化田在宫里靠的是万贵妃,西厂成立没多久,先不管外廷,单是内廷二十四衙门就有一大帮人等着看雨化田的好戏,鹰视狼顾要拉他下马的也大有人在。
  雨化田做了一年探子讨了朱见深开心,又靠万贞儿爬上了高位,现下要讨得朱见深信任却是步步险招。他哪里不知道薛檀是根难啃的骨头,没有几分把握断然不会下此决定,又似乎除了自己一身本事和西厂的那些番子,没什么能靠得了。
  不过既然是西厂督主雨化田,就不会怕兵行险着。
  雨化田在灵济宫校场上等飞鸽的时候有人来报,说平信侯请他去府上一叙。
  “说我身体未愈,不去。”
  “禀督主,侯爷说已备好饭菜,有要事等您一起商议。”报信的人掏出一叠包好的红绢,露出里面的东西。
  雨化田认出来那是朱见深赐给梁春锦的沁皮盘龙玉佩,见物尤见君主,这是逼着他听命。
  雨化田脸色一冷接了玉佩,手劲上来差点把玉佩捏成齑粉,喊人备轿前去。
  梁春锦终于等到雨化田来,笑脸迎上去要帮忙解披风,被雨化田绕开,后将盘龙佩放在桌上。
  “我若告诉皇上你把盘龙佩作此用途,你这平信侯就不用当了。”雨化田冷言道。
  梁春锦要示好却落了个空,脸上也没了笑容,沉默不语开始布菜。
  雨化田瞥他一眼:“本公来不是陪侯爷吃饭的。”
  梁春锦听罢放下碗筷,一开口却说:“我府上的账本被人盗了。”
  雨化田没听到事先想过的梁春锦会说的话,倒被勾出了几分好奇:“哦?侯爷如此紧张,莫非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雨公不要取笑,只是些府上的吃穿用度和进贡帐目,但丢了却是极麻烦,若落入用心不轨的人手中更是不妙。”
  雨化田拈了一块糕点放入口中品尝,闲散地等梁春锦把话说完。
  “可否请雨公帮忙调查?追回府上的账本。”
  “平信侯抬举西厂了,这等重要的差事还轮不到我来干。”雨化田拂去指尖的糕点粉末,语气中尽是不屑。
  梁春锦不再逼他,收了盘龙玉佩让下人引雨化田离府:“既然雨公不答应,我也不好强求。”
  雨化田心头盘算几下,还是离了平信侯府。
  梁春锦目送雨化田的背影,嘴角暗含一丝笑容。

  九龙腾

  马进良就在平信侯府外候着雨化田,手中捏一张南京来的密报,但其实他已事先读过,那张密报上什么都没有。
  雨化田远远走向大门,马进良身姿挺拔在不远处望着他,手里还牵住缰绳,身旁的骏马时不时打响鼻,白色呼气在萧瑟的冬景里格外温暖。
  雨化田原本少许烦躁的心情又恢复了往日冷静。
  还好朱见深答应让他挑了这些番子,至少现在并不是孤立无援。
  雨化田走到马进良面前什么也没说随即摊开掌心,马进良便把那张密报放到他手中。手指触到雨化田掌心的纹路,马进良迟缓片刻,又马上收回自己的手。
  雨化田看看他,低头展开纸张发现空白一片,又捻起纸放在鼻端闻了闻,没有任何隐字水的味道,转手又还给了马进良。
  “废纸一张,吞了。”
  马进良照做,舌苔上顿时留了雨化田掌中香气,冷香味道竟是清苦的。
  “暖轿呢?”
  “属下让他们先走了。”
  “多此一举。密报变成白纸傻子都知道是被人截了,”雨化田掀开披风跨上骏马,下巴微微昂起,“还轮得到你来跟我单独商议?”
  “属下蠢钝。”马进良牵起坐骑慢行,他取道偏僻,周围除了风景不见人影,倒像小厮带着自家主人漫步游春。
  雨化田哼笑:“想必你也知道了梁春锦和薛檀的关系,这纸为什么变成白的,可想而知了。”他回头远眺平信侯府,眉梢眼角隐约有怒气跃上。
  “属下以为不是平信侯截的。”
  “呵,你倒比我清楚他,你以为他带兵打仗杀过那么多人都是用来开刀刃的吗?”
  “愿闻督主指教。”
  “他今日找我叫我帮他寻府中被盗账本,这种不痛不痒的小事扔出来是想警告我别动薛檀。”
  马进良闻言道:“督主可曾答应?”
  “蠢货,我会顺他意给我使绊子?”
  “督主明鉴。”
  雨化田用余光扫了一眼专心牵马行走的手下,不禁笑道:“进良这张嘴真是越来越甜了。”
  马进良藏在面具后的脸有了些愉悦的表情,不过雨化田是看不到的。
  “谢督主夸奖。”
  “今天只有等酉时的消息了,你盯紧灵济宫的出入人手,一有消息立即向我禀告。”
  “那密报的事……”
  “不用管了,”雨化田沉吟,“薛檀他截了也只是把自己的勾当再看一遍。等谭鲁子和赵通回来再议。”
  雨化田回灵济宫后又加紧换衣去了昭德宫,临走时带了那盒从摊上买来的胭脂收进怀中,马进良帮他系好腰带站在一旁瞧见,心里不知怎的有些失落。
  桃花香进了宫又会变成什么味道。
  雨化田自有一套手段去哄万贞儿,街市上的寻常胭脂更能显出他的别出心裁。进了昭德宫,万贞儿正在戏耍爱犬,繁冗华美的服饰让她整个人的动作变得笨拙,雨化田平时波澜不惊的面上挂住几分笑意,上前揽住万贞儿的腰。
  “几日未见娘娘,思念得紧……”说着在万贞儿的腰上掐了一把,万贞儿嘤咛一声瘫软靠上雨化田肩头。
  “心肝宝贝开心果,今儿又有什么新鲜东西让我高兴高兴?”万贞儿勾住雨化田的脖子,尖长的指甲搔过他的皮肉,眼中满是渴求。
  雨化田将她送至榻上,掏出怀里的胭脂盒给万贞儿瞧,一手脱了她的鞋抚上光嫩的小腿。
  “年间寻了些平常人家的戏耍玩意儿,这盒胭脂外表虽糙香味不俗,便留意给你带了……”他接着逗弄万贞儿,揭开胭脂盒将那桃花制的香粉抹了些在自己唇上,去轻碰万贞儿的脸颊,“年节本该十分高兴,偏有人来扰我……”
  万贞儿轻吟问道:“……哪个不长眼的来惹我的心肝宝贝开心果,你大可以办了……”
  雨化田妖魅一笑,去亲吻万贞儿的耳垂,吐出一个名字:“薛檀。”
  又过了两日,雨化田没有回灵济宫。
  马进良没有再像年间一样去记日子,而是等了两天一夜消息,南京那里再无音讯。
  他忍不住还是派了雨化田的侍从去宫里报信,薛檀的案子举步维艰。
  雨化田彼时口中含了一颗果子正在喂万贞儿,听到报信牙关微一用力咬破了万贞儿的嘴唇。
  那女人也不恼,反而在他怀里更加放荡:“你尽管去办,皇上那边有我……”
  雨化田望了眼菱格檀木窗外的天空,阴沉沉一片,似要落雪。
  他忽然想起自己在宫里待了十几年,还从未好好赏过一场雪景。
  马进良第三日撑了一把伞去接雨化田,抱着督主平日爱穿的貂裘守在宫门外,雪已经没过脚踝。
  一顶小轿子渐渐从茫茫白雪中现了出来到达宫门,雨化田出轿子时身上已经披了万贵妃的斗篷,面目隐在连帽中。
  “进良,我几日没有回灵济宫了?”雨化田坐进官轿前问道,声音有些许疲倦。
  “不算今日,一共两天。”
  雨化田又深深瞧了他一眼道:“你穿我的裘衣吧,雪天冷。”
  马进良回道:“属下不敢。”
  雨化田便回身不再理他,关了轿帘坐进去。
  一路上马进良踩着雪在轿旁护行,手里抱着貂裘并不觉得寒冷,只是想到雨化田从宫里出来的样子觉得有些不安。
  平信侯果真如雨化田所说不可测。
  漫天大雪渐渐覆盖了整片京城,白茫茫一片看不清道路。

  拾芳华

  雨化田回到灵济宫后有整整一天没有出门,晨始盘坐在蒲团上闭眼念诵楞严经,素面单衣乌发披散,任谁都难以将这样一个人和平日霸道冷酷的西缉事厂掌印督主联系起来。
  屋中暖炉烧得鼎盛,马进良在旁不时添熏香,屋外漫天飘雪,端的是两个世界。
  他细听雨化田诵经,那人声音轻柔沉稳,潺潺似山间溪流,再加上眼前人天生一副仙人姿,不觉听得痴了,脱口一句:“督主冷雪之日诵经,无待外物卓尔不群好比魏晋名士。”
  雨化田蓦地睁眼,挥手将案卷上的镇纸拍飞向马进良的兽面,稳稳打个正着,镇纸落地碎裂,马进良的脸也被震得生疼,就当掴过掌了。
  “魏晋名士……我也想服那五石散逍遥放纵,你代我去平了梁春锦和薛檀?”
  他现在心绪极为烦闷,赵通所说没错,雨化田的确有些着急了。
  马进良被掴掌,倒觉得自己一时失言惹雨化田生气是好事,若督主还是像平时冷若冰霜毫无波澜,心里藏多少烦忧岂是一个万贵妃就能诉完的?
  上位者都是凡人,雨化田也不例外。
  他自小被俘净身入宫,多少人情世故看淡养成现在的冷傲脾气,万喻楼在他小时候用鞭子抽过他,现在见了面也要称一声“雨公”,他面上笑着回应,心里时不时就在盘算怎么把这老东西除掉自己才能前路光明。
  现在连梁春锦都来阻他的路,即便早知官场险恶、自己也身在其中明争暗斗了许多年,但是雨化田的心仍旧免不了又冷下去几分。
  十几岁还在宫里摸爬滚打天天被人使唤的时候,也是如现在这样的雪天,雨化田给宫里一位妃子熬药时觉得药炉旁十分温暖,便不觉打起瞌睡,等到睁眼,罐里的药汁早已烧干。他误了妃子吃药,被罚去雪地里跪,身上宫服单薄冻得毫无知觉,他一边怕是不是要被发去浣衣局老死、一边浑身打筛,恰好身旁一群散了宴席的世家子弟经过,少年们见到宫人被罚不是当笑话鄙薄几句就是笑闹着路过,唯有一人停下了脚步,将自己身上的披风解下给他披上。
  雨化田从此记了梁春锦的好,日后跟了万贵妃也没忘梁春锦,每逢年节宫里宴请群臣时他都记得给梁春锦送些平时自己被赏的小玩意,世家子弟虽然看不上这些但每次都和颜悦色收好了,雨化田日渐冷去的心中因为这人总藏着些偏僻的温暖。
  有一年宴席见到梁春锦,那人喝了点酒,宫灯映得他脸色微红,笑起来十分好看。雨化田给他斟酒突然被执住了手,梁春锦盯着他的眉眼轮廓忽然说:“我从前就觉得……你长得真像檀儿。”
  他口中叫得肉麻的“檀儿”就是薛檀,彼时也不过是宫中的一名小太监,因为容貌秀丽被一些王孙公子私下尝过滋味,有些见不得人的名声传得挺盛。
  雨化田手一抖酒撒了,马上跪地请饶,抬头再看梁春锦的眼神已经变得冰冷无比。
  古有云:茕茕白兔,东奔西顾,衣不如新,人不如故。雨化田自此却不再想什么故人,依旧重新一个人在宫里过活。
  再过了许多年,他已记不清梁春锦少年时映着宫灯的笑容是什么样子了。
  雨化田被马进良扰了清静便不再诵经,站起身走到案卷旁提笔挥毫,宣纸上现出一字:胡。
  马进良扫了一眼笔走狂狷的字迹,即刻明白了雨化田的心思。
  “进良,我平日只见你双剑精湛还未曾见过你的字,写一个来瞧。”他递笔给马进良,踱到香炉旁闭眼深吸香气。
  马进良提笔,在“胡”字后面写下一个“蓝”字,呈给雨化田看。
  雨化田看过字后嘴角弯起道:“我没错看你,”说罢伸手揭开马进良的面具,靠近他的面孔接着低语,每个字似是极尽蛊惑能事:“平信侯如若还不念旧情,我也没必要顾念什么仁义……圣上面前参他一本勾结朝廷重臣结党营私,进良以为……如何?”
  “如何”二字甫一出口,痒痒地钻进马进良的耳畔,雨化田抚着他脸上的疤痕,冰冷的指尖不断撩拨人的心绪。
  “那把削金断玉的匕首怎么都没见你用过?……嗯?”说着用指甲轻拈疤痕上的新肉,指腹顺着皮肤按上马进良的嘴唇。
  马进良的呼吸开始急促,强抑不住忽地抱紧了雨化田腰身,将唇舌压上那人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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