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我心甘情愿啊-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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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外星人啊。”分子嘟了嘟嘴。邹琴琴指着小碱片，“那她呢？”
分子瞥了一眼小碱片，“她也不是。”
“既然你们都不是，那只好我是外星人了。”邹琴琴挑衅地和分子对视了几秒，拿起桌上的说明书。门哐当响了一声，小五也回来了。邹琴琴扬着说明书对小五说，“哎，过来看看，我们的分子正在主演一部以外星人为题材的短片，你要不要来客串一个地球人乙？”
邹琴琴和小五足足嘲笑了分子一个小时！在这一个小时里，小碱片无论怎么样都看出来她们对分子并不怎么友善了。她最后还是拔出了身份证，收起感应器。意识溶解须要一段时间恢复，这段时间里，分子迷迷糊糊地被小碱片拉出家门。热风夹杂着尘沙飞扬，分子泪眼朦胧，拼命想把沙子从眼睛里揉出来。两人来到小碱片的家，一个偏僻，嘈杂，寒酸的楼房里。
“不能用手揉，会刮破眼角膜的。如果嵌进去了可能导致失明。”小碱片手法高超地用一根棉签把沙子取了出来。眼睛火辣辣地疼，分子半睁着眼看小碱片的住处。这是来到格费玲郡第一次在别人家作客呢。“头好晕。上次也是，用完心理仪就觉得天旋地转的，这副作用怎么这么大呀。”
“人工智能总有缺陷的嘛。来，喝杯水。空调坏了，这儿就跟个微波炉一样。”
“呵呵，没那么严重啦。”分子喝了口水。小碱片房间里没什么摆设，看来她真是把钱都花在找世界宝石上了。房门开着，分子觉得不安全，把它关上了。她谨慎地对小碱片说，“我姐也可能找到这儿来。”
“心理仪果然还是治标不治本啊。何况不能带着随身跑，唉。”
心理仪作用消退后，分子的戒备和紧张又全部涌了上来。她说，“我姐会想到去中心咨询站查档案的，抓我简直是手到擒来。既然不能离开这儿，X的，有什么办法能让我隐形呢。”
“连个照面都没打你就认定了你姐是冲你来的，都不考虑其它可能了……好吧，就当这是事实。你那么怕你姐，为什么？”
“因为经验告诉我必须远离她才能过上不被伤害的生活——我是指来自她的伤害。活着任何时候都可能被别人打击，被别人排斥，但很少有人像她那样全心全意致力于毁坏我的生活。不知道哪里来的仇恨，莫名其妙。”分子冷静地说着，眼里却有伤心和自嘲。“家丑不可外扬”？外面传来一阵大笑声。小碱片说，“呃，这儿的环境不大好。你还是回家吧。我要去D级宝石园了。”
“邹琴琴。”分子念叨着，“你看到了她和小五狼狈为奸那样儿。我真是内忧外患呀。”
第六十二章
“她又为什么不喜欢你了？”小碱片好奇地打听。“我发现你跟她俩处得不太，和睦的样子。”
“不是不太和睦，是太不和睦了……原因是李鲢。”分子慢慢地说，“邹琴琴要杀李鲢，而我不能让她得逞。这很明显的敌对关系不是吗。”
“不会吧，还有这种事？”小碱片很意外地说，“我还以为你们不睦的原因是生活习惯不同之类的普通原因呢。”
“谋杀就不普通了。尤其是在这儿。我到现在都找不到邹琴琴杀李鲢的半点儿理由。啊，要不是因为这样我是不会住进那所让我不自在的屋子的……”分子用力挠着桌角。可小碱片似信非信。“分子，我总觉得你有一点紧张过度。你说的都是真的吗？邹琴琴，要杀掉那个叫李鲢的女孩？你亲眼看见的？请原谅我说得直接一点，我不太相信你的话……”
“我精神没有问题哪。算了，随你怎么想吧，反正这事儿跟你关系不大。我是得回去，不能让李鲢和邹琴琴单独相处……”分子沉重地说着，不自觉皱起眉头，嘴唇也被挤白了。这种孤军奋战的神态令小碱片不无歉意，“有要我帮忙的地方就来找我吧，什么时候都可以。假如你说的都是正在发生的事情，没有夸大，那局面确实不妙。我会尽已所能帮你的。”
“好啊，谢谢你。不过未来一段时间我大概不会出门了，当缩头乌龟。”分子离开了。她在过道上碰到两个貌似喝醉了但眼神很精明的人。酒气灌进片子，分子也想来一瓶，借酒精的力量轻松一会儿。云英，墨汁一样的阴影，恶梦，可以用语言表达却无法传达的古怪、恐惧感。那就是分子现在担心的事。想要表达一下愤怒也力不从心。那终究是一种悲哀，一种内向的感情，不像愤怒般狠狠向外扩张，而向内收缩，徒使自己伤感。分子回到属于邹琴琴的那座房子，她的家门前，用力敲着门。
“滚蛋，没法让你滚蛋那就我滚蛋。我滚，你满意了吧？不要再伤害我了！不要追过来，不要缠着我！”
这句话奇妙地伴随云英的形象出现在她脑海里。分子使劲敲着门。那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但其实并不遥远……
邹琴琴开的门，还是她离开前那种笑话人的神情。这女人虽然讨厌不过比云英还略胜一筹。分子甚至感到一点舒心。她看到李鲢和小五坐在沙发上交谈什么。这儿的情况还是正常的。她松驰下面部表情走了进去。邹琴琴砰地关上门，“你是当我们都死了啊，门敲得那么大声干什么！”
分子习惯性地回道。“我倒是想当你死了呢。你能满足我这个小小的愿望吗？”
分子不上街吹笛子卖艺赚点小钱了。她放弃了工作，窝在家里一天又一天，不出门，只通过卧室窗户偷窥似地看着街上的行人。这样有点奇怪，不过既然房东没意见，反正不碍着谁，室友们就放任分子的懒惰了。只有分子知道自己的目的：上街容易撞见云英。
她指使窗窗偷溜进中心咨询站里隐藏了人口登记册上“分子”的资料，确保云英不会通过这条途径找到她。机器宠物用场真大。她想，自己在格费玲郡没什么社会关系，云英要顺藤摸瓜找到自己都不容易。她只在中心咨询站露过几次面，只要切断了这条线，自己就不至于很快暴露。虽然分子惴惴不安地认为凭云英的能力是会用各种她想不到的手段把她从偌大的格费玲郡里揪出来——这个想法使她即便躲到大衣柜里也没有安全感——但还是要以自己的思路拖延这一天的到来。无用功也要做，因为不做就心慌哪怕做了还是心慌。
时间一滴一滴地流逝，分子看着李鲢走来走去的身影，觉得沙子即将漏尽。一天晚上，邹琴琴提议说，我们住在一起这么久了，却没有开诚布公地谈一些事情。她认为有必要，“彼此了解最重要的事”。说这话时邹琴琴隐约露出了一点令分子感到眼熟的笑；被分子琢磨过很长时间的那种笑。分子不安了。
“什么是最重要的事？”
“在格费玲郡还有什么重要的事？”
李鲢说，“世界宝石？……我们要讲点什么，关于世界宝石的？”
三双眼睛盯着邹琴琴。而邹琴琴的目光落在分子身上。“就是我们怎么得上AWI的这件事呗。我先讲吧。我曾经做过一件让我感到很后悔的事情。那时我还没成年了，未成年人不用为自己的言行负完全责任吧……”
“慢着，怎么突然想到这种事了？今天是什么特殊日子吗？我们可没有开坐谈会的惯例。”
分子心里毛毛的。她顶着小五不以为然的目光对邹琴琴说，“我对这个并不感兴趣。”
“格费玲郡没有节日。好吧做个投票，少数服从多数。不同意我们来谈谈世界宝石和AWI的举手。”
邹琴琴和小五垂着手悠闲地注视着分子。分子感到被冒犯了，举起了她的右手，这很像个传统宣誓的姿势。她的小手孤零零的。对这个投票起关键作用的是李鲢。意识到这点时分子气泄了大半。李鲢是站在邹琴琴那边的。果然，她茫然地说，“谈谈也好呀。这对找世界宝石有帮助吧？”
“绝对有帮助。”邹琴琴信誓旦旦。“往前走的同时应该往后看，来时的路会让我们确定前进的方向。看，投票结果出来了，三比一，分子，把手放下。”
分子不情不愿地抱着两条胳膊，忧心忡忡。邹琴琴拉长声音说，“哦，刚才讲到我做了一件蠢事。就是这件事令我懊悔。我近乎是被流放到了这儿，失去了原来生活里那些幸福的东西。以前觉得平凡的，现在是奢望的。人不能认为获得的一切是天经地义的否则就会被剥夺权利。是啊，总是放马后炮……这种感觉就不细讲了，反正大家都一样。”
“一堆废话。还是快点讲你那倒霉事儿吧。我想知道你到底有多不幸。夸大其辞吧。你过得一点也不坏呀。”分子眼珠上翻刻薄地说。她倚在墙上，跟三人保持距离。
第六十三章
邹琴琴宽宏大量似地看了另外两人一眼，像在说她说不计较分子的没礼貌。“倒并非很不幸，跟那件事相关的人里除了我大概都没人介意这件事，外人看来微不足道，简直不值一提——那是对他们来说的。对于我……”
邹琴琴谦虚了一番。分子的不耐烦全写脸上了。
“对于我则意义非凡。十二年前，我在一个学校里上学。嗯，怎么说呢，那时候我有很多男生追求。那些男生啊有意无意地在我眼前转悠，虽然有时候觉得很讨厌可被人喜欢的感觉还是很棒——这个不是重点。我和其中一个男生交往了。很普通的那种交往，他对我不特别殷勤也不特别疏离，交往了一段时间后，我突然产生了一个念头。我为了试试他对我是不是真心的，以别的女生的名义写了一封情书给他。结果我就这样失恋了。他看了情书之后，去问那个女生是不是喜欢他。原来那个女生真的暗恋她。他们就交往了。”
分子冷笑一声，被邹琴琴看在眼里。她也笑笑，“就是这样一件小事啊，让我看清了爱情是什么东西。相信它真傻。后来我又交往了几个男生，可我一直觉得他们会背着我和别人好。事实就跟我预料的那样，他们都一样。”
分子的冷笑变成了明当明的嘲笑。邹琴琴问，“基本上就是这样。你要发表一下对此事的评论吗？”
“真可笑。你在说别人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东西？哦，用东西这个词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想说，人的很多地方都是非常非常相像的。你在他人身上看到的缺陷在自己身上同样存在。这样一件事就让你大小姐对爱情失望了？咎由自取。”
“说说看啊。”邹琴琴一点都不生气。分子却无话可说地挑了挑眉毛。“我说不上来。但我觉得这很莫名其妙。还有，你说的是真的吗？为什么听起来这么假呢？”
“因为我现在体验不到爱了，自然说得很乏味。如果在当时或许会讲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吧。说到假，我倒想到一件事。”邹琴琴很有探究精神地说，“格费玲郡又被称作假郡，知道吗？”
“不知道。”
这句不知道是三个人一致的回答。邹琴琴很开心地说，“你们都不知道，由我来解释好了。分子，你启发了我：为什么要叫假郡？因为‘爱’。让一件事情看起来‘像真的’的要素，并不是逻辑——特别是经由人口转述的事情，而是恰到好处的感情。没有体现出感情的话语是机械呆板的，听起来就像假的。”邹琴琴嗯了一声，“嗯，这不代表有感情一定感觉起来就像真的。过于激烈的感情看起来也像拙劣的表演——说回格费玲郡：我们因为爱的缺失，而由活生生的人变成假人了。”
“假郡？头一次听说。假人？模型人像那种？”小五不舒服地动了动。“你们要听我的经历吗？我爸妈被车撞死了，那时我很伤心，为此跳过楼，可是没死成。后来，慢慢就一点都不痛苦了。我不知道什么是AWI，有人告诉我，像我这样的就是AWI，我才知道我原来得病了啊。话说回来那人怎么知道我得AWI了？”
小五疑惑地看着邹琴琴。邹琴琴看着李鲢。李鲢摆摆手，“我的故事很无聊的，一句话就能讲完。我和男朋友的恋爱谈了三年，最后分手了。我以为他会永远爱我，这个信念坚定到我从来没怀疑过。所以事情摆在面前之后，我不能接受。我想过杀了他，杀了那个女人，或者拿把枪跑到哪个商场里乱射一通然后自杀……唉，那时候太疯狂了。”
李鲢的口气和邹琴琴，小五一样轻轻松松。分子感到恐惧，这就是她和格费玲郡这些AWI患者的区别！他们对事和人都是没有感情的！说自己的事也好，听别人说也好，好像是机器人在执行设定的程序，无法体会到一点感情，确实像假的！三个人齐刷刷地把目光投向分子，“就剩你啦，分子，告诉我们你的事？”
不，假人不假人还不是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