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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贵女凶猛-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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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尚未动作,便听得外头白琅的回答,极平静而坚定,道:“不行。”

“郎君?”李氏大概不曾想过他会这样直白地拒绝,又道:“天可怜见,给咱们家中一个机会将这事儿掩过去,亦能全了阿瑶的母子之情……”

白琅的声音并不严厉,口气却不容再辩驳:“不,我断不能耽搁我儿的嫡长子名分,再者,这件事可是我白琅的错?该是委屈我妻儿来成全她?”

他的话未曾说完,秦念已然快要将指间缠着的丝帕扯破了。她听得白琅这般答,心中的欢喜平安竟是满满将溢出来——她是多怕白琅顾念什么兄妹之情便一口答应此事啊!若是他答应了,她便是再难过也没有回寰的余地,毕竟,一个女子若此时不从夫婿的安排,便是气量狭窄,负了夫家的看托了。

但白琅答得这般坚决。

外头传来噗通一声,听着像是有人跪下的声音。紧接着,秦念便听得李氏哭道:“这自然全怪阿瑶那没主意的,可她是郎君的亲妹,她独有这一份愿望,天天与我哭诉……我是她生母,如何忍心……”

“她没主意?若是没主意,该听着父兄的安排,在府中好好做个知礼温顺的小娘子,来日嫁了人,勤俭持家。断断没有借着上元节与人厮混,还落出身孕的事情——庶母,这是不知事没主意,还是鲜廉寡耻?!”

白琅很少一股脑儿说很多话,他这一番却说得字字逼着前一字,生生能将人噎得喘不上气来,到得最后一句稍作停顿,“鲜廉寡耻”四字却又念得分外用力。

还好白瑶自己不在,否则听得白琅这般说,怕是当场要昏过去。但便是李氏听着,只怕也觉得刺耳得很,声音竟换做了哀求,道:“郎君,您怎样说这小孽障都好,只是……只是今日的事儿,还望郎君多加考虑。那到底……是阿瑶的亲骨肉啊!”

秦念生怕白琅动摇——屏风外一片沉默,只有李氏的哽咽声分外明显,不知过了多久,白琅方道:“庶母起来回去罢,若是阿瑶再哭,我有四个字好给她。”

“什么?”

“咎由自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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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往事

李氏离去的时候,犹自哭哭啼啼,而进了后堂的白琅,脸上的神色亦与轻松无干。

秦念看在眼中,不禁有些诧异,她并不觉得白琅是将事情办妥了仍要沉着面色忧心忡忡的人,便道:“郎君不是将她应付了去么?怎生还这般不悦?”

“这样的事,哪里有应付得完的?”白琅轻轻叹了一声,却不再说下去,只取出一只琉璃匣子,将里头的一只绛色锦囊取出,递与秦念:“这个你戴着罢。方才便要给你的。”

秦念信手便抽开了锦囊上的丝绦,道:“这里头是什么?”

“弓弦。”

白琅答话之时,她已然将里头的物事取了出来,真真是一根弓弦,只是弦中央有一段深深的黑褐色,却似是被血染过。

世人口口相传,将男子所用的弓弦封在绛色囊中,由有身孕的妇人佩戴了,又或是将弓弦系在腰间,便一定会产下健壮的男婴来。秦念先前同白琅提过一句,也不过是说说罢了,时日过去久了,自己也便忘了,只教殷殷寻了斧置于榻下,想来作用也是一般。却不料白琅这时候拿了这东西来。

“拿一条新弦也便罢了,这一条上染着血呢。”她小心将弓弦收回去,将锦囊递给白琅,伸出左臂,灿然笑道:“帮我系着可好?”

白琅接了锦囊便往她臂上扎系,脸色有些红,却不说话。

秦念抿着唇笑了,她知晓他怎么就选了那一条勒破他手指的弓弦,但若问出来,他果然害羞不肯答。

有时候,她当真是存疑的,到底怎么样的白琅才更接近真实的他?是那个悍勇无敌的将军,又或者是温良谦恭的君子,是现下她柔情安和的夫婿,还是方才严厉决断的郎君?

她自己想着,却听得白琅道:“好了,这物事多戴些时候,该没有坏处吧?”

秦念一怔,道:“戴足百日便是转女为男,多戴难不成能一胎双子么?多戴些日子……大概是没有坏处的吧?”

“那么一直戴着。”白琅在她身边坐了,轻声道:“这疾厉物事,不知能否镇魇鬼邪。”

秦念轻笑,点头道:“好,我便戴到小郎君落地吧——不过郎君实在不必这样忧心,我这样泼悍的妇人,在京中寻不出二个的。那鬼邪若是要侵害人,也总该是向着娇弱不胜的人。”

“你……”白琅欲言又止,摇摇头道:“多小心些总是没有错。孕育生养,再凶险不过。”

秦念知晓他为何说出这样的话来——白琅的生母,彼时府上真正的将军夫人,便是他出生的时候难产,才不幸殁了的。白琅自小也不曾见过阿娘的颜面,想来他虽从来不说,可终究是一桩永远都无法弥补的憾事。

倘若他生母还活着,白琅如今会是什么样子呢?

一个没有母亲,尚未懂事又没了父亲的小儿郎,会怎样长大?

她向他靠近些,靠得更近些,便偎在了他肩上,低声道:“郎君放心,我身子好得很。”

白琅似是有所思,想了一阵子,方才揽了秦念,字斟句酌道:“你自是要平安的。只是,万莫仗着身子好粗疏了。若我有差事出去,你自己……”

秦念答应得极爽快。她生产前是要回翼国公府里头去的,在母家照拂下生产,自然是能寻到最好的稳婆女医来,更不用她去打点什么事务。同“粗疏”什么的,能有何关碍?他实在太也多心。

但若说这是关心则乱,倒也叫人心里头暖和。

“是了,你无事时莫要去阿瑶那边。”正值这般温情脉脉的时刻,白琅却突然开口,话语同前一句却没有任何关系。

秦念一怔,道:“什么?我去她那里作甚,好显摆我怀着的孩儿得郎君宠爱吗?我才不去讨打呢!郎君眼中,我是个这样不凑趣的人么!”

“并不止这般。”白琅的口唇此刻正在她耳边,声音便轻得像是春天的第一阵暖风,道:“庶母那边的人也少来往。阿瑶真是个缺肝少肺的,便是恼恨你也无妨,但庶母……”

“她如何?”

“她不是个好相与的。从来……都不是。”白琅低声道。

秦念不敢多追问,哪个宅子里头没有些外人提不得的事儿呢?白琅从小没了爷娘,在这府中长大,只怕与李氏也不甚和睦,如今会说这样的话自然是有些因由。她若是想知道,回去同崔窈打听也便是了,当着面问白琅,却未免有些挑拨夫家的意思。

正巧这几日脉脉的打扮益发当心了。闻弦歌知雅意,秦念自己也是年轻轻的女儿家,如何不知道她心思?只是她看上的却是自己的夫君,因而万不能成全。

这一桩事,她也还需要回娘家去办。婢子的婚事由主人做主,但在将军府里头,她不好当着众人的面去探问什么。

“我知晓了,郎君莫忧——说来,我这阵子要回翼国公府一回。”她便道:“郎君可允许么?”

“去吧。”白琅道:“不若明日便回去。我正巧要当值,一日一夜,待下了值正好去接你。”

秦念笑着捶他一下,道:“郎君这话说得真真讨打,我好容易归宁一回,住一夜便要接我回来。”

“总是不要常住的好,叫人看了,只当你我不睦呢。”白琅道。

秦念咯咯笑出声儿来,将脸蛋儿埋在他怀里,道:“娘子回母家住一日,做郎君的便要去接,这般纠缠成什么样子!叫人看了更要笑了。”

“哦?我以为,是归宁半年,夫婿家都不去搭理的人更要被笑。”

“是郎君会被人笑啊。”秦念道:“男子不都认为,将娘子丢在脑后的方是真英雄大丈夫?”

“我不这般想。”白琅道,他神色却不是玩笑,只道:“我独有你一个亲人,如何还能丢在脑后。”

秦念一怔,想问一句,却没有问。

他这么说,怕是已然不把李氏和白瑶当做亲人了。或许,他也没有把父亲的妾室与庶女放在心上的必要……她看在眼里的,在人前,白琅待李氏温和谦逊,是嫡子待庶母的规矩,待白瑶则是恰到好处的严厉,正是长兄的风范。却原来……在他心中,那两个人算不得亲人么。

李氏不算,也便罢了。白瑶,却是这世上与他血脉最是亲近的人。即便白琅少年从军,那么一整个孩童时光,也总该与白瑶一同长大,怎的就连这几分兄妹之情都没了?又或者全是因为白瑶前阵子闹出的事情?

秦念实是想不通这个,第二日回了翼国公府,拜见了爷娘,交代了下人去请脉脉与殷殷的父母去她院子里候着,便直奔了崔窈的屋子。半路上正遇着秦愈出门,兄妹两个久为相见,又偏不是兄友妹恭的德行,自然是调侃了几句。待得秦念见到崔窈,她已然静静地捧书读了好一阵子了。

崔窈此人,简直是个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精怪。博学多才,性子又较秦念审慎得多,除了这些,还通晓京中一应贵人家中的闲杂传说——这样的一个人物,在京中的夫人们中极是受喜欢的。这一身世家的气派,饶是裴夫人想法子教导秦念,秦念也始终没好生往心里头去。

但她自己,也还是喜欢崔窈认真读书时垂眉静心的温婉模样的。秦念表示喜欢的法子便是比出手指在唇边,示意婢子噤声,悄悄溜到崔窈身边,脆生生明亮亮地喊了一句:“五嫂!”

这一声险些将崔窈惊出个好歹,待抬眼看稳了秦念,便用手中的书册敲她:“有身子的人也没个正形!还不稳重敦厚些养养气啊!”

秦念伶俐躲了去,方道:“五嫂连有身子的人都要敲打,怎得这样凶啊。”

“有你狡辩的!”崔窈踏了绣履站起,却到底是欢喜,脸面上带着笑,道:“我家的阿念真是越发俊俏起来,可见郎君疼爱非常。”

秦念听她促狭,哪里肯饶,姑嫂两个打闹一番方坐了,道:“五嫂,我今儿来,可是有事要问的……您看,正室的侍嫁婢抬身做妾,嫡子会怎样看待她?是该当做姨母尊敬呢,又或者……”

“侍嫁婢抬身做妾?”崔窈是何等聪明的人物,听了便道:“你说的,不是你府上的那一位人物?怎么,白将军太过尊奉她,叫你看着心累了么?”

秦念道:“白将军若是尊奉她,我自然也要尊奉的,这倒没什么要紧。只是,我看郎君对她……实在是有些疏离。”

“只是疏离而已么?”崔窈道:“看来,他还不知晓从前那一桩传言呢。”

“是怎样的传言?”

“这……”崔窈眼睛一转,示意堂中众婢退下,方道:“你竟然从不曾听说过?难怪你们夫妇两个会为她收拾那一摊烂账!我只道你是得嫁如意郎君可了心,方转性成了个敌我不分的痴人呢……”

“她到底做了什么事儿,值得这般憎恨?”

“她脱籍抬妾,大概正是白夫人有身孕的时候。据说当年她感激非常,虽然做了妾,白夫人性子又宽和,不叫她伺候,她也日日常伴。更是时常亲手做了糕饼进献。只是,十月期满,白夫人生育之时极是顺遂,初产也不过三个时辰,小郎君便出来了,之后做阿娘的却突然血崩,怎生也止不住。药石无用,终至玉殒。”

秦念面上微微变色,道:“我不曾生养过,可若不难产,就不该血崩的是不是?”

“不难产而血崩,实在很少。”崔窈道:“偏巧那时的女医与我伯娘相熟,有一回与伯娘诊脉,便说到此事。只道白夫人当时怕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血流极快,实在蹊跷。若不是自己吃下了什么活血化瘀的药物食材,单凭室内熏香之中的郁金、*与麝香,决计不会有这般恶事。”

秦念抿口,道:“她自己一定不会去吃活血的药材,只怕别人也不能灌她。按这般话说,便是有人给她‘调补’了许久吗?那个人便是李氏,对不对?”

“这话谁也不好说定了,但女医也说,十之□□与李氏脱不开干系。除了她的糕饵之外,白夫人的饮食皆有灶间婢看着,怎么会大量服食活血的物事?”崔窈道:“只是,即便是她下手,你也说不准她的因由。是憎恨对她那样好的夫人,又或者是有人借她的手搅乱将军府,这可都说不清楚。”

秦念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她只觉得这初夏和暖的早间,自己身上竟漫过一层凉意。

要么,李氏是个当真狼心狗肺恩将仇报的毒妇,要么,那背后指使的人……苍天见谅,那一霎,她想到的便是白家的长媳郑氏。

虽然李氏当家与白琅母亲身亡之间隔了四年,但除了许她一个妾室当家之外,还有什么好处能诱使一个人背叛从小服侍的小娘子,对故主都下出这样的毒手来?

人心可怖,至于如此。想来谁会怀疑自己身边的侍嫁婢呢,到了夫家,哪个女子不觉得从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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