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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穿入聊斋-第1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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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之后,顾学政悠然道:“留仙这些话或有道理,只是大都为推断猜测,上不得公堂;一来嘛,萧寒枫遗失绣花鞋,你们都无法替他作证;二来嘛,昨晚案发之时,萧寒枫又是独自一人在外,同样没了人证……。”

萧寒枫说绣花鞋遗失,无人看见,只能算片面之词,委实做不了证供。

“大人,既然案情有疑窦,有破绽,自当再仔细审查,人命关天,岂能就此囫囵定罪?”

关键时刻,立场必须要坚定。这话虽然是对着顾学政说的,但明显冲着许知府而去。

“一派胡言。”

许知府终于忍不住了,他做知府多年,不知审讯判断过多少案子,一向以“铁口铜牙”自诩,眼下被一个少年生员当着面说他判案囫囵,脸皮哪里挂得住?之前只是碍于顾学政,以及横渠先生的面子,才忍耐多时。

他昔日曾拜于横渠先生门下,多得教诲——前些日子,横渠先生还曾托顾惜朝带了一封书信过来给他,其中专门提及陈剑臣,字里行间的赞赏之意不加掩饰,实在令许知府大感诧异。在他印象里,横渠先生极少如此赞人,更何况对方只是个十八岁的学子?

因此,许知府早就想见一见陈剑臣,只是公务缠身,没有合适的时机。哪想到见面后,对方竟毫不客气地要拆自己的台,指手画脚的,真是不当人子。

顾学政撸着长须,双眼微微闭上:“留仙,你与萧寒枫私交甚笃,为他说话理所当然。然而此事影响巨大,非你我所能干涉的。”

陈剑臣道:“十天,大人只需给学生十天时间,定教此案水落石出。”

“呃……”

顾学政一愣神,没有想到陈剑臣会如此果敢,竟敢下此诺言。他哪里来的自信?他是书生,不是捕快,又没有什么广袤的人脉,区区十天时间就能让案情柳暗花明,水落石出了?又或者,只是年轻人一时冲动的产物,想必后者居多吧,年轻人终究是年轻人,意气用事,怎能成事:

“留仙,有些话语不可儿戏,快快收回吧,我和许大人就当没听见。”

顾学政突然严肃起来。虽然他也希望萧寒枫是被冤枉的,凶手另有其人,但无论如何,陈剑臣都没有陷身进去的理由,闹将起来,很容易会惹得一身麻烦,脱身不得。

陈剑臣长身而起,毅然道:“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恕学生斗胆,恳请两位大人宽限十天时间。”

他说两位大人,抓主意的当然是许知府。

许知府吃吃冷笑:“留仙,本大人不知你有何凭仗,但审讯之事一律归本府负责,你还是读书去吧。”

其中轻视之意不加掩饰,意思就是说你陈剑臣只适合读书,纸上谈兵。

陈剑臣目光炯炯,毫无退缩:“敢问大人,刚才学生所陈述之疑点,你可认同?”

他所陈述的疑点主要在两方面,第一,胭脂没有亲眼看见凶手样貌;第二:萧寒枫杀人动机值得商榷。

对于第二点,许知府当场给予反驳:“萧寒枫丑事败露,和卞家员外临时起争执,错手杀人而已,无需考察动机如何。”

陈剑臣追问:“可胭脂未曾亲眼见到凶手相貌乃是不争的事实,仅凭一只绣花鞋就定案,大人难道不觉得武断了些吗?”

许知府勃然道:“绣花鞋是物证,胭脂是人证,物证人证俱在,再简单不过。本府不需要你教我办案。哼,如果不是看在横渠先生的面子,岂容你在此大放厥词?”

火药味渐浓,顾学政忙起身做和事佬:“梦泽不必动气。”一边朝陈剑臣做了一个眼色。

陈剑臣心中黯然一叹,觉得自己有时候的想法还是过于单纯天真了,没有绝对的力量,单凭三寸不烂之舌就想扭转局面,实在算是可笑的事情。“秀才遇到兵”和“秀才遇到官”的道理大同小异,当彼此的身份力量相差不成比例,就算说得再多,也是浪费口舌,难以打动对方的思维念头。

同一句话,由不同的人说出来,分量大不相同。如果是顾学政亲口请许知府宽限几天,或者许知府会认真考虑,然后再回答可否。只是以顾学政的身份立场,这样的话他显然不会轻易说出口的。

顾学政宁愿被御史参奏,也不愿轻易介入一宗恶性杀人案件中去——这是衡量利弊所得出来的最佳选择。

故而,有些话只能陈剑臣自己说出来。

他的话,许知府听在耳朵里,自然被当做成是无知小儿的臆断之词,不予理会。

刹那之间,陈剑臣油然生出一种萧索之意,再待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了,便告辞离开。

他走后,许知府犹自有些恼怒:“惜朝,真搞不懂你和先生为何会推荐此子进国子监,依我看来,不过一愣头青而已。”

顾学政撸须一笑:“前些日子我自己也不懂,不过现在反而有些明白了。”

“哦,为何?”

“不畏权贵,据理力争,头角峥嵘,好读书,必求甚解。这,正是先生年青时的模样呀。”

许知府眉头一皱:“你言下之意,难道也同意我宽限十天,重审此案,然后再上报朝廷?”

顾学政一摊手:“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呵呵,我相信梦泽你断案如神,是绝不会武断判决,冤枉好人的。”

许知府听出了他的弦外之意,心里不禁腹诽一句:老狐狸!

第两百一十三章:五天

出到外面,人声寂寥,陈剑臣长长嘘一口气,双眼习惯性地眯了眯。头顶上的天空已阴沉得不像样子。暴风雨将至,街道上摊子早收得差不多了,而行人们亦早早赶回家去,于是留下一条沉寂的街道,无声地迎接所有无法避免的一切。

婴宁劝道:“公子,其实你并不必要一定要这样。”

陈剑臣自理解她的意思,仰头忽地粲然一笑:“我知道,只是尽人事耳。”

小狐狸心中触动:“尽人事耳”,不说“良心道德”那些玄虚的话,也不用说“为民请命”之类的大道理,这,就是公子的原则底线。

骤然又想起当日在枫山,自己被狼妖追杀,偶遇陈剑臣,当时为什么公子会不畏恶狼,毅然出手相助呢?

其实对于这个问题,小狐狸一直都想问,只是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现在,她突然间明白了——

不是公子怜爱小动物,同情心泛滥;更不是他心血来潮,多管闲事,而是很简单的“尽人事耳”,尽自己当前的能力,能做到什么地步就尽量去做到。

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难,能一直坚持原则更难。因为人天生便有懒惰的念头,更有亲疏之感,总会怀有“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主张。

难道公子能修炼出正气,也是因为拥有这一份脾性吗?

小狐狸浮想联翩。

“走吧!”

陈剑臣迈步走下台阶,许知府口风不肯松动,如果他判决公文即刻禀告给朝廷的话,自己还真没什么法子阻止,总不能事事都让婴宁出手,因为善后问题十分严重,牵涉深远,会连累死人的。

这事和聂志远那事的性质不同,遭遇更不相同,可供回旋的余地不大。就算用非常规手段救得萧寒枫出来,他亦是如行尸走肉般,生不如死了。

两者刚走下台阶,后面一小厮忽地跑出来:“公子,这是我家老爷吩咐小人交给你的。”

递过来的是一张便笺,上面写道:五天。

字写得很端正,有力,是顾学政的字。

婴宁探头一看,心思敏慧,惊喜地道:“他们答应了?”

把便笺撕碎,丢掉,陈剑臣“嗯”了声,这个结果倒不算很出意外。以顾学政的立场,他自然是站在萧寒枫这边的。所谓五天,就是说给予五天时间陈剑臣去找新的证据,如果在五天内有新发现,许知府就会升堂重审案情。超过时间等禀告朝廷批准后,再想翻案就很难了,毕竟翻来覆去,许知府脸皮往哪里搁?

婴宁一嘟嘴:“真小气。”

自是说从十天变五天,腰斩一半的问题。

陈剑臣哑然失笑,其实有五天宽限,差不多到了极限了。人命关天,当堂又判案定性了,公文不可能拖延过久。

“对了,公子,你准备如何入手呢?”

婴宁又问。

陈剑臣回答:“事发仓促,千头百绪,实在难以展开。不过有小义在,相信它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线索的。”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只要有足够的能力,自能还原出真相来。陈剑臣固然不是捕快,也无法动用府衙的力量,但是他有小义和婴宁。光是小义,就足以比拟数十官差办事能力,以及效率了。

婴宁点点头:“那我呢,婴宁应该怎么做。”

陈剑臣摇摇头:“暂时不用……嗯,婴宁,自从你当公子书童后,似乎修为的时间大大减少了,莫非有所影响?”

小狐狸连忙道:“哪里有?我每天晚上不都苦修着嘛,短短时间,我凝练出了金丹,进境已算超常的了。”

她所说的是事实,但另一个事实是,跟随陈剑臣左右对于己身修为肯定会有所阻碍的。一来红尘闹市,灵气稀薄;二来总会遇到这样那样的琐碎事务,会分散一定的精力。不过呢,在红尘打滚同样会有些好处,那就是能:磨砺心性!

道由心生,不在染缸般的红尘里厮混过,就难以有明悟。道士会游方,和尚会化斋,不外如是。可不是捧着一卷秘籍躲在深山老林里隐居个百千年就能成道的,闭关是一回事,游历是另一回事,要相辅相成。

这道理就和读书人的名言:“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一样。

白天跟随陈剑臣出入,到了安歇之时,婴宁便对月打坐,吞吐气息,静心修炼,用打坐来取代正常的睡觉——如斯场景,等闲人无从知晓。

陈剑臣却是知道的,修道不易,从这方面来说,《三立真章》的灵活度反而要多很多,日常写字读书都可算是修习的一部分;为人做事更是另一部分。正所谓“事事皆修行”也,倒占了不小的便宜。

陈剑臣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到书院,找到王复,嘱咐他明天去探监时,尽量问清楚萧寒枫昨晚遗失绣花鞋的大概时间,以及昨晚他到底独自一人去哪里了。

王复尽皆应诺下来,随即愤愤不平地道:“寒枫出了事,同窗中尽是恶言。”

萧寒枫犯下命案,又是由桃色牵扯而出的血色,那些生员自不会嘴上留德。平时陈剑臣这四人,自成一个小圈子,与别人明显有些膈膜,眼下出事,多有幸灾乐祸者,论及萧寒枫人面兽心之类的。

对于这些,陈剑臣自不会太在意:一个圈子就是一个江湖,少不得尔虞我诈,前些日子他从浙州返回书院便已深深见识到了。

“嗯,这么说,留仙你明天不去探监吗?”

陈剑臣道:“我另有事情要去做。”

王复少有的,很正经做一个揖:“愚兄代表寒枫,在此多谢留仙为之奔走。”

陈剑臣道:“拂台兄客气了,寒枫同样是我的同窗好友,焉能就此坐视不理的,但得还有一份希望,自然要去争一争……对了,寒枫家人都还不知情吧。”

王复道:“未知。”

想了想,陈剑臣说:“当下最好先不和他们说吧,免得老人家难以接受。”

萧寒枫家贫,父母俱在,他乃是家中唯一的希望和支柱了,如果被他父母知道出了事,只怕当场会晕厥过去。

“愚兄也作此想。”

关键时刻,王复一改平时的嬉戏油滑,显得很有担当,倒令陈剑臣有些刮目相看的意思。

该说的话都说了,陈剑臣就离开书院回家,要找鼠妖出马,负责第一等的侦查工作。

鼠妖一听,兴奋得双眼发光,小爪子大拍小胸口:“公子但请放心,我打洞老祖绝非浪得虚名的,或许你还不知道,近日小义新得一绰号,人称‘江州万事通’,最善于打探侦查之事了。”

它倒没有自吹自擂,近月来,打洞老祖的名讳在江州动物界那绝对是首屈一指的身份地位,以它为核心,形成了一张大网。

不过陈剑臣担心这些网络组成成员,不外乎鸡鸭猫狗类,又不曾开窍,在智商方面值得怀疑,不知它们能提供出怎么样的信息资料来。只是除了让小义出马,他实在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死马当活马医。或者“人有人言,兽有兽语”,会有惊喜出现也不奇怪。

“小义,话不可说满,都教你多少遍了。”

旁边婴宁有些责备地道。

小义咧嘴一笑:“公子待我恩重如山,我岂能不粉身碎骨相报?”

依然不改的溜须拍马腔调。

陈剑臣听得好气又好笑,脸色佯作一板:“废话这么多,等会公子我真用一座山把你压住。”

小义听得一吐舌头,赶紧四肢着地,一溜烟出去了——自被陈剑臣降服,对于这位公子,鼠妖一向敬畏有加,不敢有二心。陈剑臣说要用山压它,绝对是做得到的,只是此山非彼山,不是真实的山峰,而是字墨上的正气所化成。这正气之山要压的自不是鼠妖的身躯,而是它的魂神。

一压而魂神倒,连带身子起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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