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世-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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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信仰的可怜虫。”修洛懒得理他，自顾自扒拉着草叶，“这个世界上永远都会有一些超出我们理解范围的东西的存在，你不知道、不相信，并不代表它就不存在。”
“别和我谈这些思辨的哲学好不好……”莱顿假模假样的哀号，顺势躺在柔软的草地上，仰起头望望派斯洛晴朗的蓝天，白云在蔚蓝的背景之下轻轻漂浮着，“大主教，我只是个军人罢了，不懂得你们那些深奥的东西。”
没理会躺在那里装尸体的莱顿，修洛自草丛里轻轻拈起一个东西，放在手心，若有所思地看着。
“什么东西？”莱顿在草地上滚了滚蹭了蹭想要引起修洛的注意，但是当这些行动都以失败告终之后，他只好气悻悻的爬起身，凑过来看，“你手心里是什么东西？”
修洛白了莱顿一眼，把手伸过去：“你自己看。”
“切。”看着在修洛手心里慢慢爬动的那只小小瓢虫，莱顿自鼻子眼里发出了不屑的声音，“还以为是什么好东西呢。”
“不要看轻昆虫。”修洛竖起一根手指，让瓢虫顺着自己的手指往上爬，“瓢虫可是有着占卜的作用的呢。”
随着他说话，穿着红底黑点衣装的小小瓢虫慢慢的向上爬着，最后，站在修洛指尖，微微踌躇。
这时候，一阵晚风缓缓地吹过来，清凉，且携带着青草的微香。
瓢虫在这一阵晚风之中似乎确定了方向，两瓣弧形的甲壳张开，它鼓动着自己黑色的透明的薄翼，向着远方飞去。
而修洛，看着逐渐变小然后在视线之中消失的瓢虫，嘴角露出微笑。
“那么，占卜到什么了么？”是颇感无聊的莱顿在问。
“是啊，命运已经占卜到了。”修洛微笑着回答。
“是什么样的命运呢？”宛若能够看到耳朵变长一样，莱顿兴致勃勃地竖起了耳朵准备倾听。
“那边，是哪里呢？”修洛的手指指向瓢虫飞去的方向。
“呃……”莱顿顺着手指的指向看过去，远处教堂的尖顶在夕雾之中仿佛可见，若是他眯缝眼睛使劲观看的话，似乎还能看见教堂钟楼上，那口大钟正在微微的摇晃。
“是……是……教堂？”他试探着回答。
“没错。”修洛嘴角的微笑逐渐扩大，“你明白了瓢虫所预示的了么？”
“什么啊？”莱顿依旧一头雾水，于是只好看着嘴角挂着玩味笑意的修洛在他面前摇晃手指。
“如果心诚的话，瓢虫所飞向的，那就是今后将要奉献终生的地方啊。”修洛慢慢的说着，“就连瓢虫都明白，我这一生，都是会奉献给神灵的。”
“胡说什么呀。”猛地开口，连莱顿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要说什么，于是刚说出去的话就遭遇了冷场，他竭力地想着，慢慢地跟上去，“你的一生是要为自己活着的，不是吗？”
修洛若有所思地看看他，一句话也没说，那张干净的脸上，有一种思索的情绪。
“每个人都是要因为自己而活着的，对不对？”莱顿第一次觉得说话都这么麻烦，可是一种奇怪的情绪让他不得不说下去，努力的表达着自己内心之中积压着的，一不留神就会喷发的情绪，“别说为了别的什么而活着了，什么宗教，什么神灵，什么帝国，什么责任，彻头彻尾都是虚的，真的。”
“你只需要为自己活着就好了，真的。”莱顿发觉自己说话忽然间有些结结巴巴，“不论是你，还是父亲，你们都没有为自己活着，你们都幸福么？还是说都是在装作幸福？”
“难道真的信仰能够为一个人带来幸福么？如果可以，为什么我总觉得大主教休的眼神里有一种我自己看不明白的东西？修洛，以后你的眼睛里也会有这样的东西么？”
“我想，应该不会有吧。”忽然的，修洛开口，声音平平静静的，“如果我发现能给自己带来更好的幸福的东西的话，我想我自己是会去寻找的。而现在，我在教堂里，为了你，为了皇帝陛下，向上天万能的神祈祷，就是最大的幸福。”
“是么。”莱顿也逐渐的恢复了平静，“那样就好，修洛，那样就好。”
暮色渐渐笼罩下来，莱顿抬腕看了看表：“修洛，有些晚了，一起回去吧。”
“好啊。”修洛微笑着向他伸出手，“一起回去吧。”
“我回来了。”一面掏出钥匙开门，莱顿一面按照惯例喊着，但是当他看到屋子里一片漆黑的时候，声音下意识的压低了。
“难道又自己迷迷糊糊睡着了？”莱顿自言自语，轻手轻脚的把门关上，换上拖鞋，踮了脚尖往屋子里走去。
他打量客厅空无一人的沙发，搔搔头，将书房推开了一条缝，探脑袋进去。
依旧是空无一人，书桌上，电话听筒没有放好，正在那里闪烁绿色的光。
“这个家伙。”一面无奈的吐槽，莱顿伸手开了灯，走进去把电话放好。
刚放好，电话铃声就猝然响起。
“喂？”莱顿疑惑的接起电话，“罗恩叔叔？父亲么，我刚回来，没看到他，对，没在家，怎么了？”
“没事。”罗恩微笑，“那我挂电话了，你好好照顾自己。”
说完，他就切断了通话，留下莱顿一个人一头雾水的拿着电话听筒。
摇摇脑袋，莱顿决定放下电话，当他放下电话的时候，不知道想什么，他顺手按开了通话记录。
那上面清清楚楚显示，在30分钟前，就在书房，刚刚有人接听了来自罗恩的电话！
第十七章
未加思索，他伸手按下呼叫键，罗恩的电话号码在显示器上闪烁起来。
“对不起，您所呼叫的电话目前无法接通。”甜美的女声响起，莱顿越加焦躁。
一遍一遍按着“重拨”键，另外的一只手则用手指无意识的敲打着桌面，最后，莱顿愤愤地挂下电话。
这时候暮色四合，莱顿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他飞快的拨打一个内线号码。
“指挥塔，我是皇太子。”对方刚刚接通电话他便焦急的说，“陛下今天有没有去你们哪里？”
“殿下。”指挥塔那边的军人毕恭毕敬，但是也恪尽职守，“是的，陛下来过，但是对不起，陛下禁止我们讲出他的去向。”
“即使是我？”
“是的，即使是您，殿下，对不起。”
莱顿挂上电话，他嘴角微微抽动，看了看窗外，顺势倒在书房的沙发上，仰望着天花板，一个人嘟嘟囔囔。
“在想什么啊。”他盯着天花板上的全息星空，“这个世道，连恒星都能瞬间湮灭，还有什么是不变的么？还需要去凭吊什么么？你究竟在干什么？皇帝陛下？”
他强制自己不再去多想，慢慢闭上眼睛，于是，黑暗笼罩上来，如同吞噬一样，寂寂无声。
而在这个时候，漆黑星空之中，天蝎号正在沉默急切的飞行着，划破寂寥的真空，切断弥漫在空间之中的电子流，它已经不愿忍耐，更加无可等待。
丹尼尔紧紧握着操纵杆，手指在触摸屏上飞快输入指令，他操纵天蝎号以直线的方式穿越两个星球之间辽阔空间。
已经不能再浪费了，哪怕是一丝一毫的时间都不可以。
在他的心里，这样的一个声音呼啸着重复着。
而罗恩打来的那个电话，更是一遍一遍的在脑海里盘旋着。
那时候黄昏已降，丹尼尔正坐在书房看着一份军事计划，忽然，桌上的电话铃声大作。
“喂？”他拿起电话，“哪位？”
“是我。”电话那头，罗恩气定神闲。
“罗恩么？”丹尼尔略略有些错愕，毕竟这些年以来，罗恩很少因为什么事情和他电话联系，罗恩的研究自有军方的力量支持，即使他想要干预，竟也无法完全禁绝。
“丹，十六年了。”不理会对面忽然之间的短暂沉默，罗恩的语气平静，“已经十六年了。”
“是啊。”这个数字像是有魔力一样，丹尼尔慢慢的复述这几个字眼，语意阑珊。
“我想。”似乎是不愿意太久的沉浸在这种感情之中一样。罗恩忽然换了话题，“你一定读过peter pan吧？”
“never land？”疑惑在丹尼尔的声音里毫无掩饰，“罗恩，为什么忽然说起这个？”
“也许，只不过就是一场还没有醒过来的幻梦吧？”罗恩微笑，“丹，我们都是做梦的人，对不对？”
耳听着罗恩的话越来越扑朔迷离，丹尼尔眉头不由得深深皱起来，这时候他想要说些什么，嘴还没张开，那边“咔嗒”一声，罗恩已经挂了电话。
丹尼尔听着听筒里传来的“嘟……嘟……”声，双眉紧挽，他略略思索了一下，按下电话，再拨了几个数字。
“梅尔斯星，斯顿么？我是丹尼尔。”他的声音下意识压低了，“我叫你们监视的地方，有没有什么异动？”
“没有？”他的眉毛皱得更紧，“这些年来，一直都没有么？”
忽然，自听筒那头传来了些什么消息，丹尼尔的手猛地颤抖，险些把话筒掉在地上。
他握紧了话筒，在黑暗里微微的笑。
“是么？”他的声音低沉而且平静，“那么，你们辛苦了。现在我谨以皇帝之名向你们宣布，‘雨夜’小组，正式解散。你们都可以回到自己原来的岗位之上了。”
说完，他放下话筒，双手紧握。
即使指节都已经因为用力而苍白，依旧无法制止自己的颤抖，丹尼尔的脸显出在暮色之中依旧清晰的惨白，嘴唇也因为震惊而失去了血色，猛地，他起身，向外走去。
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步伐，丹尼尔拍拍愉快的在自己身边摇尾巴的安东，走到并不经常开的黑色汽车旁，掏出钥匙开锁。
期间，手指不停地颤抖，好几次都险些把钥匙掉到草坪上，安东在身旁绕来绕去，心情愉悦，好像把这一切当成游戏似的。
多简单，多天真。
丹尼尔坐进车里，狠狠的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疼痛自神经末梢传递到大脑皮层，他逐渐的镇定下来。
公路在车轮下延伸，他开向空军指挥中心。
没有多说，当他的手再一次抚摸上天蝎号闪着幽蓝金属光泽的机身时，一种悲凉的宁静漫溢全身，他按下指纹锁，打开舱盖。
“不要告诉莱顿我的目的地。”当舱盖缓缓关闭的时候，他对赶过来的空军长官微笑着说，“士兵，请遵守命令。”
而当天蝎号呼啸升空的时候，被4个G的重力压在座椅上的丹尼尔微微闭上双眼，嘴角露出一个干净，且无谓的笑容。
天蝎号在4个半小时的航行之后顺利降落在梅尔斯星，丹尼尔跳下飞船之后，对着半夜里依旧要连忙跑出来迎接的梅尔斯星空军长官只说了一句话。
“不许告诉莱顿。”他瞥了那不知所措的军人一眼，一字一句的嘱咐。
看着对方忙不迭的点头，丹尼尔笑：“很好，然后，给我弄一辆车，我有事情要办。”
在严辞拒绝了军方提出的派人随行保护之后，丹尼尔又自行开着车多转了几个弯来甩掉身后偷偷跟随着的保镖们，最后，他的车子戛然止在一处废墟前。
事实上，说是废墟，这屋子也着实有些委屈。
显而易见是很久没有人住的房屋，但是丝毫不见颓态，玻璃上没有一点尘土，如果硬要找的话，门锁那里倒是有些灰尘——也只是星点而已。
丹尼尔微微皱了皱眉，自口袋里拿出一枚回形针来，小心翼翼的捋直了。
“很久都没干了，也不知道行不行。”衣衫整齐的他嘟嘟囔囔，竟然径自半蹲在门口，专心致志的干起撬锁的行当来。
半眯着眼睛，丹尼尔一侧耳朵贴近门扇，仔细地倾听着门锁发出的每一个细微声音，他屏气凝神，手下每一个动作都要思索半天，虽然是秋天，他额头上依旧缓缓沁出了汗。
最后，在他额头上的那一滴汗滑落到鼻尖的时候，那门吱呀一声开了。
被关了许久的黑暗，一时间夹着陈腐的气味涌了出来。
丹尼尔直起腰，活动活动有些发僵的颈椎，他不知自哪里摸出一个手电，按开了，雪亮的光往屋子里照去。
纠缠的管路一如往昔，而被打破的玻璃罐子的残渣早已被收拾干净，这屋子呈现出一种被遗弃了的样子。
丹尼尔进屋，在手电光的帮助下按动墙壁上的开关，虽然是许久没用，但是看来线路还是好的，只是晃了几下，实验室就恢复了灯火明亮。
就像几年前，他坐在桌子上和罗恩聊天时候一样。
那种即使明亮，依旧诡秘的气氛，和当时一模一样，丝毫没有因为实验室主人的离开而减少。
他伸手关上门，缓缓在屋子里踱着，那张桌子，那些闪烁着浅淡磷光的管路，甚至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