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子-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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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还早，就在里面泡泡吧，但也不能太久，半个小时就要出来。”
　　阿旺热衷于泡澡，一听奶奶这么说，立刻跑了进去，脱掉衣服，欢天喜地的坐进了浴池里。
　　宁默随后进入浴室，关上门，丢开水面上碍眼的黄色鸭子，在阿旺幽怨的目光中先在淋浴下洗了头，涂了沐浴乳，待全身干净之后，才跨进浴池。
　　这时候阿旺的小脸已经被热水熏得红扑扑的了。
　　宁默瞪了他一眼，“往边上去一点，你挤到我了。”
　　阿旺听话地挪了挪，期间他肉呼呼的手按到了宁默的大腿，这下手不知轻重的东西，一下子就让宁默吃痛惨叫起来，举起腿。
　　“很疼的！你这头猪！”
　　阿旺缩了缩脖子，无措地瞅着宁默大腿上那一滩红痕，讷讷地道了歉。
　　接下来阿旺自己动手洗了头发，爬出浴缸冲干净身子，那白花花的背影在头顶灯光的照耀下闪烁着暖色金光。
　　宁默脑袋有些懵。
　　他控制不住自己不去看阿旺，水流流下，滑过那副痴呆的微胖身躯，男孩长得没他高，肉感十足，捏起来……想必十分舒服。
　　于是洗完澡穿衣服的时候，宁默顺手拧了阿旺的屁股一下。
　　阿旺迟钝，过了几秒钟才转过身来，用控诉的眼神，“阿默，你为什么捏我。”
　　宁默面无表情，冷静地穿上睡衣短裤，朝阿旺的后脑勺挥去一巴掌，“那么多话干嘛？快点穿衣服，要不然被吹到感冒，你又要打针吃药。”
　　阿旺委屈地瘪了瘪嘴，穿上内裤，而后赤脚跑出浴室。
　　“奶奶，阿默欺负我。”
　　宁默听后差点吐出一口血来。
　　这呆子居然学会告状了！
　　所幸林奶奶没问宁默到底是怎么欺负阿旺的，只担心地让孙子赶快穿上衣服，然后拿出吹风机，轮流给两人吹干头发，“好了，去睡觉吧，明天还要上学。”
　　阿旺躺在床上，对奶奶说了声“晚安”。
　　宁默也跟着说了一声。
　　林奶奶欣慰一笑，关上电灯，便合门离开了。
　　室内渐渐没了声音，只有外面传来微风吹动树叶儿发出的沙沙声。
　　阿旺不一会就闭上了眼睛，平躺着睡着了。
　　宁默完全没有睡意，翻来覆去地静不下心来，烦躁得很，最后终于是侧身面对阿旺。
　　黑暗中对方的面容模糊不清，淡淡的月光覆在那张睡着之后更显单纯的圆脸上，有种奇异的，触动人心的温馨和可爱。
　　毛头小子的宁默，心头一动，就倾身吻了上去。
　　那脸蛋软乎乎的，还透着暖。

　　Chapter　06

　　亲完阿旺之后，宁默的心跳有些急。
　　他迅速躺回了原处，怔忡的凝视着头顶那还残留着淡淡绿色光晕的吊灯，大脑混沌一片，完全搞不懂自己刚刚的所作所为到底是出于怎样的心态。
　　更恐怖的是……
　　“阿默……”
　　他耳边居然响起了阿旺那含糊的明显带着睡意的嗓音。
　　“刚刚是你亲我的吗？”
　　这呆子居然没睡着！
　　宁默第一次感到手足无措。
　　那是初中一年级的五月初，他第一次吻了阿旺。
　　这是他一直记在心里的日子。
　　虽然阿旺不会懂，他也有一段时间没有明白过，但他终究是记起他们的初吻，原来是在这个时候。
　　黑暗中，宁默僵硬着。
　　直到被窝里冰冷的手被阿旺握住，他才回过神来，略略诧异地歪头，瞥向阿旺。
　　“这是今天老师刚刚教我们的礼节吗？”
　　“……礼节？”
　　“对啊。”阿旺是困了，昏昏欲睡地半睁着眼，耐心解释，“外国人的礼节。”
　　宁默心虚地扯扯唇角，他没想到不用自己找借口，阿旺就自动帮他找了。
　　“蓝眼睛，高鼻子的外国人。”阿旺凑过来，柔软的头发轻轻触碰他的颈间，清新美好的洗发水味道扑鼻而来，“他们说晚安的时候，都会亲对方。”
　　宁默闭了闭眼，含糊应声，“对。”
　　于是，在闭上眼睛的那一刻，他感受到脸颊被柔软的唇瓣轻触。
　　那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忽略的感受。
　　难怪阿旺会醒过来。如果是他被人偷吻了，他一定也会瞬间醒来，揉上还残留着温度的脸颊。
　　那触感太过美好，只是他年纪太小，还不懂在那一刻从心底滋生出来的，除了震撼心悸，更多的其实是温暖。
　　隔天，宁默头一次睡过头，眼睛底下还有除不掉的黑眼圈。
　　上学途中阿旺一直在念叨早上奶奶做的煎饼很好吃，可是宁默比他多吃了半个。
　　那眼神，充斥着显而易见的怨念。
　　宁默全当没看见，他还在想着昨晚做出奇怪举动的自己，而身边的人……明显已经忘记了。
　　呆子就是这点好。
　　他们的大脑容量不大，只要有新的东西放置进来，就会自然而然地挤掉原本存在其中的。
　　这让人嫉妒羡慕的功能。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班级，宁默成绩好，老师安排他坐在第三排，即能看清黑板上写的板书，又不会靠太近而导致近视。
　　阿旺就不同了。
　　林家父母将阿旺的情况告知了校方，一个不用参加班级平均分计算的学生自然得不到老师的厚爱，何况阿旺的成绩，是真的惨不忍睹。
　　阿旺坐在最后一排，和他坐同桌的，是从小六开始就和他一起的黑猴。
　　“说了多少遍，我的名字叫顾显！才不是什么黑猴！”
　　只要宁默这样喊他，他就立刻跳脚。
　　可是能怪谁呢？谁让他又黑又瘦，活蹦乱跳成天闯祸打闹，更何况他还欺负过阿旺。
　　宁默觉得自己没有见他一次就揍一次，已经很仁慈了。
　　早读开始，宁默回到座位上背起英文。
　　阿旺也跟着大家展开书本，这些歪歪扭扭的字母他终于能够全部认识，但是拼起来的单词却没能认识几个。
　　“喂，阿旺。”
　　有人喊他，阿旺扇扇耳朵，当没听见。
　　他磕磕绊绊地念英文，又听身边的人锲而不舍地喊，“阿旺阿旺——”
　　阿旺眼露责备，停下来，咕哝道，“现在是早读时间。”
　　顾显很是兴奋，“你昨天有看机甲超人吗？讲给我听一听，我被关在房间里根本就没有……”
　　“现在是早读时间。”
　　阿旺慢吞吞地开口打断顾显的话。
　　顾显摆摆手，明显是不将早读放在心上。
　　可不等他开口，阿旺又嘟着嘴，“而且，老师就站在后门那边。”
　　顾显一下子愣住，“哈？”
　　“我要背书了。”
　　阿旺乖乖地坐在课桌边背起拗口的英文，顾显战战兢兢地扭头，看到班主任居然真的站在后门口，不由得凄惨地垂下脑袋，装模作样地拿出书，对阿旺嘶吼，“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阿旺瞥了他一眼，用眼神在说，“现在是早读时间。”
　　顾显无力地扶起书本。
　　他突然开始佩服起成天和阿旺打交道的宁默来。
　　看来那小子不仅脑袋好，深得老师家长的喜爱，还有一手训导呆子的方法，改天他应该向宁默取取经才对。
　　虽然在面对宁默的时候，他的小腿肚总是莫名的习惯性的抽痛。
　　在学校的时间，无非就是上课写作业，下午二节课后有自由活动时间，但值日的学生却要留在班级里打扫卫生。
　　这天轮到宁默。
　　阿旺是特殊照顾人群，班导只给他安排了每周一次的擦窗户，很是简单轻松的工作。
　　只要有阿旺值日，宁默都会不自觉地留在教室里，看着阿旺打扫，以免他擦窗户擦得忘我，而不小心扑出阳台。
　　可今天宁默要拖地……
　　他环视四周，教室空旷，来往的只有两个在扫地的女生，另外两名男生在拖地和擦黑板，哪里有阿旺的影子？
　　这个呆子，才不会懂得他的付出，也不会回报！
　　没心没肺的东西。
　　这么想着，宁默忽然觉得自己可悲。
　　所以他对阿旺才会一直怀有奇怪的又爱又恨的感情。
　　三两下拖完地，宁默翻出课外习题，靠在窗口划重点，他看得好好的，忽然有人跑过来，气喘吁吁地说，“宁默不好了，阿旺在操场上和人家打起来了！”
　　手中的书落到地上，宁默皱起眉，虽然嘴上说着“阿旺那呆子怎么可能打架你一定是看错了”，却还是脚步不停地，跑到了操场。
　　果然，远远的就看见有一群人围在沙坑处。
　　宁默矮下身子，使出蛮力钻进人群里。
　　过程中有浓烈的汗臭味窜入鼻腔，而更让宁默气愤的，是人群中带着讥讽的窃窃私语。
　　“他就是那个呆子？”
　　“是啊，成绩差得一塌糊涂，根本跟不上进度，不知道来上学做什么。”
　　“没听说吗，他的爸妈是大学教授呢，给了校长好多钱。”
　　“哇……造孽哟……”
　　这些还未成年的小孩子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口气，让人心寒。
　　宁默好不容易才压抑住怒气，没有在人群中发飙。
　　他窜到最前方，冲出重围，眼睛见光的那一刻，看到的就是嘴角有血丝的阿旺坐在沙堆边，嚎啕大哭，顾显则是气红了眼，跟一名高壮的三年级生扭打。
　　“道歉你这头肥猪！”顾显被三年级生一拳揍到鼻血横流，却不退缩，大叫道，“明明就是你不对，道歉！”
　　对方老神在在的，冷笑一声，“我为什么要道歉？我就是看你们不顺眼，快滚！”
　　“还有那个呆子……”他斜睨阿旺，眼中是毫不掩饰的鄙夷，“恶心死了，学校里居然还有这种人，你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赶快回家去喝你妈的奶去吧！”
　　围观众人哄笑不已。
　　整个地表仿佛都忽然晃动起来。
　　宁默眯着眼睛，手握成拳，呼吸急促下，大脑回路根本没起作用，只知道自己是跳了起来，一拳揍到那三年级生的后脑勺，而后趁对方无力还手的时候，一拳又一拳地揍到对方那痴肥的可恨的脸上。
　　“揍死你！你才应该滚回去喝你爸撒的尿！黑猴，过来帮我压住这头肥猪！”
　　没两下，对方的脸上就青紫了。
　　顾显愣了愣，反应过来，帮忙坐在三年级生的大腿上，让宁默更好出手。
　　两人打得不亦乐乎，不一会，有高年级生赶来拉开他们。
　　“全部都去教员室！”
　　参与斗殴的四人在看热闹的学生们嘲讽的目光中走出操场。
　　阿旺还在哭，众人免不得再次冷哼，嘲笑他没骨气。
　　宁默挂了彩，目光阴寒的扫射四周，而后揍了阿旺一拳，“哭什么哭，忍住！”
　　阿旺眼泪汪汪的看了宁默一眼，欲言又止，哭得更厉害了。
　　来到教员室，双方的班主任都已经到场。
　　“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打起来了呢？”班导忙拉过阿旺，给他擦干净眼泪，满心焦急，“阿旺，别哭了，跟老师说一下原因好吗？”
　　阿旺抽噎不止，整个教员室里只回荡着他吸鼻涕的声音。
　　刺溜刺溜地，像在吃拉面。
　　顾显绷不住，居然笑了出来。
　　“笑什么笑，顾显，一定是你和学长起了口角，才打架的对不对？！”
　　老师严厉的语气让顾显委屈地皱起眉，吼道，“才不是我的错！是那头死肥猪，谁让他好好的过来推倒阿旺，还骂他是呆子！”
　　被点名的“肥猪”瞪起眼睛，“喂，你不要乱说。”
　　另外一名班导听后立刻招呼上去一拳，“你才不要乱说！我过半小时就给你爸妈打电话，没人管你，你还真是要跳上天了！”
　　三年级生恹恹地垂下头。
　　顾显解恨地哼了声，对班导说，“我没有撒谎，而且他还骂宁默是没爹的野种，阿旺就是因为这个才和他打架的！”
　　空气有一瞬间的凝滞。
　　脑袋被人打了一棒槌般。耳边是嗡嗡的噪音，触目所及的人和物都扭曲模糊起来，唯有身边还在哭鼻子的呆子，保持着原有的形态，冲击着视网膜，让宁默在惊愕下，连眼角都红了。
　　“阿默才不是野种！”阿旺忽然哭哭啼啼地跑到三年级生面前，大声说，“不许你骂他。”
　　仗着人多，阿旺还伸手推了对方一下。
　　那单纯的保护伙伴的心态，笨拙的动作，让班导都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宁默僵在原地，呆愣了好一会，才在两位班导错愕的目光中，走到三年级生面前，狠狠踹上对方的小腿，“你这肥猪，下次再让我看见你，我一定会割了你的舌头喂狗！”
　　宁默拉着阿旺走出教员室。
　　顾显忙不迭叫唤，“喂，老师还没允许你们走！”
　　高年级的班导挥手阻止，“算了算了，让他们回家去好了。”
　　他教训着三年级生，“还有你，欺负学弟，很有成就感吗？他就算是个智能不足，就算是没有爸爸，也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