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子-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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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学校就打电话回来哦。”
林爸爸负责将行李箱放进车下，林妈妈则趁最后一刻加紧嘱咐。
宁妈妈忧心忡忡，“默默，妈妈还是去买张票，和你一起去吧？”
“我一个人可以！”宁默故作不耐地皱起眉，“你们快点出去，我也要上车了。”
“恩，默默，到了学校，一定要打电话回来哦，还有，不要随便相信别人，看好钱包，对了，手机不要放在口袋里，会被人顺手牵羊……”
家长们的嘱咐说来说去就那几样，宁默心头酸涩，却还是黑着脸，没有表露出一丝离别不舍的情绪。
离别时难过的表情只会让家长更添愁绪，那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只是才走到座位，宁默就发现了不妥。
刚刚一直被长辈念叨，完全忘记了阿旺，现在……
“阿默，我们几点钟才能下车呢？”
这呆子怎么跟着他上车了，还自说自话地坐在了他身边？！
宁默瞪起眼睛，“你上来干嘛？快下去。”
“诶？我……我不能上吗？”
当然不能了！
林妈妈这时候也发现了阿旺居然上了车，连忙跑上来，“阿旺，你在干什么？快点和妈妈下去。”
“唔……”阿旺坐在宁默身边，疑惑地看了看逐渐聚集过来的目光，“妈妈，我不能坐这里吗？”
“当然不能咯，这是我的位子呢。”
正好一位中年女性手拿车票走了过来，“呀，终于赶上了，小伙子，你起来好不好？这里是阿姨的位子哦。”
“诶？”
阿旺看了看宁默，又看了看站在过道上的母亲和陌生女性，眼中渐渐露出恐慌。
“为、为什么不能呢？”
乍看之下，并不会发现阿旺有什么奇怪的，但结合语速和表情，车上的旅客不禁目露疑惑，窃窃私语起来。
过多的目光让阿旺浑身不自在，他缩着脖子，拉住宁默的手，“阿默，我想……”
林妈妈叹了一口气，二话不说将阿旺拉起来，“快下车，都要到时间了，你再不走，会给大家带来麻烦的。”
阿旺拧不过母亲，苦着脸一步一回头地跟着母亲走到车门口，在被母亲强行拉出车门的时候，忽然就哭了出来，“妈妈，我、我想和阿默一起走……”
“阿旺……”
“阿默……阿默要一个人坐车吗？呜……没有我陪他，他会觉得孤单的。”
完成检票工作的司机正好上来，他诧异的瞥了阿旺一眼，就按下按钮，将车门关上。
宁默坐在靠窗的位置。
“阿默！”阿旺跑过来，流着眼泪，“阿默，你、你不愿意让我和你一起去吗？”
什么一起去啊。
当初是谁劝我到外地读书的，你不记得了吗？
呆子。
宁默咬着牙，偏偏大巴的窗户打不开，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阿旺在外头哭闹，“阿默，我也要去，你带我去啊！”
呆子哭起来惊天动地的，一点都没有平日里的乖巧。
林爸爸和林妈妈百般安抚，头痛欲裂，说的无非是“默默很快就会回来”这种话。
可阿旺在看到车子缓缓启动时，眼泪再次流了下来。
“呜……阿默真的会回来吗？”
“当然了，默默只是去念书，怎么会不回来呢？”
“那、那阿默为什么不和我一起念书了呢？”
“……”
问题的答案很简单，他们却说不出口。
直到大巴开出了车站，宁默都维持着向窗外看去的动作。
他喉头发苦，双拳也控制不住地轻微地颤抖着。
要是再冲动一点，他一定会跳下车，管他的学校和未来。
可是不行，他允诺过，要努力生活，给阿旺舒服的环境。
心脏抽痛下，纠缠着攀升上来的，还有苦涩的欣喜。
原来呆子不是舍得他远走他乡的。
只是反应慢了好几拍，不到最后一刻，是体会不到痛楚的。
“诶？小伙子，你怎么也哭了？”
而他，也只有在陌生的地方，才会诚实地为阿旺落下泪来。
Chapter 36
阿旺的悲伤来的快，去的也快。
当天晚上，被林奶奶好吃好喝地哄着，临睡前又和宁默通了电话，再三确认对方不会永远不再回来之后，阿旺就喜滋滋地睡着了。
关灯时林妈妈轻叹一声，她轻轻合上房门，对客厅里苦闷地抽着烟的林爸爸说，“明天……我带阿旺去办公室。”
“可以是可以，但做实验的时候呢？谁还有心思照应到他。”
林爸爸掐灭烟头，心情沉重地，“阿旺都长这么大了，等我们再老一点，他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阿旺又不会饿死，你操的什么心！”
林奶奶喝道，“现在默默出去念书，阿旺正好有机会学习独立。”
林爸爸长长呼出一口气，“不独立该怎么办？妈，大哥那里……你准备什么时候去？”
林家长子比林爸爸大了五岁，儿子年前结婚，再过几个月，儿媳妇就要生了。那里正需要人照顾。
被问了的林奶奶浑身一僵，好半晌才面带忧愁地，“再过段时间吧，至少等阿旺有了去处，如果连我都不在了，阿旺他……”
老人家欲言又止，看得出她是舍不得智能不足的孙子单独留在这里，林家父母忙于工作，时常要外出调研，而她又不能将阿旺待到会被嫌弃林家长子家……
思来想去，只能期待阿旺能够快快成长一点。
至少，不会为了一个短暂的离别而哭鼻子。
阿旺一哭，连他们的心都跟着揪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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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阿旺被林爸爸早早叫醒，父子二人吃完早餐，就下了楼向大学校园走去。
阿旺住在这里十多年，幼时周末一有空，就会和宁默一起来教学区乱逛，等待父母下班。加上校区不大，阿旺对学校的分布简直了若指掌。
去实验楼办公室的路上遇到不少面熟的老教师，阿旺乖巧问好。
“阿旺都这么大了？好乖呢。”
林爸爸干笑着，“是啊，高中毕业就不知道该让他去哪里了，干脆和我一起来上班。”
“这也很好呢，要是你忙的话，还可以送到我这边来。”
说话的是文学院的老教授，快要退休的年纪，就喜欢和小孩子打交道。阿旺虽然年纪不小，但心智不成熟，聊起天来，和天真的小孩子并没有区别。
感谢了对方的好意，林爸爸一边示意儿子继续向前走，一边教导着，“待会到了办公室不要太吵，妈妈今天有实验，爸爸也要去，你乖乖跟着，觉得无聊的话，就……”
“我知道了。”
阿旺眯眼傻笑，“爸爸，你好啰嗦。”
“……”
要是你聪明点，我也不用提早进入老年期。
林爸爸无奈地，“那能怪谁？你看看你妈，这几年被你气得多了多少条皱纹呐。”
阿旺偏偏脑袋，“爸爸，妈妈一直都是跟你吵架啊，她没有生我的气呢。”
就是和你没法吵架，才把怒火转到我这边的！我根本是无辜替罪羊！
林爸爸头一次觉得自己生出来的儿子好气人。
难得宁默能和他交往十多年，毅力和忍耐力堪称可贵。
实验室里都是研究生，为了成绩自然是对阿旺极好，就算不会因此巴结上林教授，也不会被记过。
但多数时间大家都在忙，没过两天阿旺就觉得无趣。
“那你去学校逛逛好了。”林妈妈还要讲课，在课间翻出几块钱塞到阿旺手里，“买点冰吃，别晒晕了，还有，实在没事就回家去，到了家给妈妈发短信，知道吗？”
阿旺忙不迭点头，攥着钱就小步来到楼梯口，慢吞吞地走了下去。
正是上课的点，学校里除了偶尔能遇见几个翘课的学生，最显眼的就是在操场军训的新生了。
阿旺吃着冰，不知不觉地就走进了操场。
训练新生的教官威严，嗓门又大，阿旺含着冰激凌皱了皱眉，正想要沿原路返回，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惊呼。
“林、林阿旺！”
阿旺困惑地扭头看去，灼灼阳光下，一片刺目的绿，不出几天就被晒黑了的新生里，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顾显！”
居然能在这里遇到熟人，即便是阿旺也懂得欣喜，当下就挥着冰棍跑了过去。
一路上不少人对阿旺投来好奇的目光。
“看什么看，立正！向右转，齐步走！”
军官的口令让众人不得不再次投入到辛苦的训练中。
当阿旺巴巴跑到顾显所在的班级时，顾显已经因为擅自开口说话被教官拎出来罚站了。
黑面神一样的军官近在眼前，阿旺顿了顿，怯怯地，“叔、叔叔好。”
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还是个看起来可爱软弱的小男生。
军官干咳一声，“恩，你好。”
顾及到身后还有学员，军官拧起眉，“你和他认识吗？我们还在训练，你现在……请别来打扰我们。”
“唔。”阿旺点点头，挪到顾显身边，“我、我不会打扰你们的，我站在边上看就好。”
“……”
军训哪有不许让人参观的道理。
军官无话可说，拉了拉帽檐，狠狠瞪了挺直脊梁手贴裤缝的顾显一眼，“站半个小时再归队！”
说完，就小跑回队列，继续刚才的训练。
阿旺见军官离开，这才松了一口气，“顾显，那个叔叔好可怕。”
顾显眼角一抽，很想告诉阿旺那个叔叔其实不过也才十八岁而已，但他正在被罚站，如果再开口说话，保不齐脾气火爆的军官会罚他站到吃晚饭。
“顾显，好巧呢，没想到会遇见你。”笑眯眯地拍上顾显的肩，阿旺说，“你在这里念书吗？”
这不是废话吗？！
不在这里念书，他为什么会在操场军训。
顾显虽然在最后几个月有奋发苦读，但底子太差，考出来的成绩依旧凄惨，还好他是体育特长生，恰巧同城最好的大学招收体育系，他自然是乐颠颠地来了。
却没想到他脱离了宁默的魔抓，还没快活几天，就被这呆子害得罚站了。
头顶阳光惨烈，晒得眼前的景物都歪曲起来，汗珠一点点滚落而下，口干舌燥的。
顾显瞥了阿旺一眼，含糊着用极小的嘴型，“你怎么会在这里？”
阿旺吃了一口冰，“恩？顾显你在说什么？”
“我问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恩？”阿旺依旧没听清，又咬了一口冰，“顾显，你嘴巴不能张大点说话吗？”
再张大点他就暴露了！
还有，这小子该不会是故意的吧，他在这里被烈日暴晒，嘴唇都翘皮，他不关心不说，还当着他的面慢悠悠地吃冰激凌。
同情心呢？
不是说智能不足的人群心灵很美好吗？
为什么他遇到的这一个截然相反？！
顾显恨恨瞪视阿旺，呼吸粗重。
阿旺目露诧异，搞不懂顾显为什么从头到尾都不说话，还站得笔直，加上没有站在树荫，鼻尖都沁出了汗，阿旺瘪瘪嘴，“顾显，和你在一起好无聊，我还是先回家好了。”
“……”
“对了，你流了好多汗，是热了吗？”
阿旺睁着圆眼，关心地问，“既然热了，就不要穿这么多啊”看了看顾显身上的长袖长裤迷彩服，阿旺眼中露出“你怎么这么笨呢”的神色，“还戴帽子……你脑门上都是汗呢。”
阿旺好心地帮顾显掀开帽子。
顾显眼睁睁看着帽子在跑道上翻滚，没了遮挡的阳光更加晃眼。
“这里还有一口冰，恩……”阿旺又好心地将冰棍往顾显的嘴巴送了送。
顾显眼睛一亮，心中对阿旺的怨怼少了些，正准备张嘴含住那冰凉的方块，就见阿旺又抽了回去，“只剩一口了呢，还是给我吃吧。”
我去你的！
顾显差点暴跳起来！
不想给我吃你就别送过来，给人期待又让人绝望什么的……这呆子真的是智能不足吗？！
不敢置信地看着阿旺那呆子优哉游哉地吃完最后一口冰，微笑着对他告别，而后甩给他一个潇洒的背影走出操场大门，顾显眼珠子都快瞪吐出来，胸口更是有一口血亟待喷发。
林阿旺，你、你给我滚回来！
忍无可忍地跳脚，顾显在内心嘶吼着。
“喂，你跳什么跳，再多罚站半个钟头！”
顾显无力地回望了教官一眼，弯下腰，拾起帽子戴上，就差瘪嘴痛哭。
不是说宁默滚到省会念书去了吗？这呆子为什么没跟去，是专门留下来噎死他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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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吃完饭，阿旺抱着西瓜，一边吃一边仰头看壁钟。
林家三位家长正在客厅里开会，商讨该如何告诉阿旺林奶奶大概再过两个月就要离开。
林妈妈抽空问儿子，“阿旺，你在做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