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子-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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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强大的人也会被这现实的认知压垮。
　　宁默疲惫地垂下眼睫，“算了。”
　　“阿默……”
　　“我回去了。”
　　丢下阿旺，宁默转身离开。
　　只是才走了几步，他就被人从后面拉住手。
　　“阿、阿默，为什么……为什么不是朋友？”阿旺结结巴巴地问，他笨拙地绕到宁默面前，眼露急切，“要、要怎样做……你才愿意和我做朋友呢？”
　　要怎么做？
　　宁默面无表情地挥开阿旺。
　　不论怎么做，他都不愿意。
　　因为心情得不到回应所以选择做朋友，这样的他不是更可悲吗？
　　阿旺坚持不懈地小跑跟在他身边，嗓音不稳，“我、我以后会少吃一点，红、红烧肉也分给你！”
　　“……”
　　“手机呢？”见宁默面色冷淡，没有回应，阿旺又慌慌张张地从口袋里掏出被当成宝贝的手机，递到宁默面前，讨好地，“阿默，手机给你，你和我做朋友。”
　　“……谁稀罕。”
　　呆子发红的眼角让宁默心中酸涩，可他喉头发苦，不得不打破阿旺的期待。
　　被冷言拒绝了的阿旺很受伤，眼看泪水就要涌出来，却咬着嘴唇，“阿、阿默……你……你是嫌我太笨了吗？”
　　“……”
　　“我、我会努力念书……”
　　“……”
　　“等、等我成绩变好了，你愿意……愿意和我做朋友吗？”
　　阿旺紧紧握住宁默的手。
　　家属区里其他的同龄小孩对阿旺也并不是不好，可自小一起长大的，却只有宁默和他最亲近。就算被打被骂了，当时会害怕恐惧，隔天醒来第一个想到的，还是要赶紧洗漱，上楼找阿默一起上学。
　　他们一直在一起。
　　为什么还不是朋友呢？
　　呆子想不懂，宁默也不明白。
　　“如果你聪明一点，就好了。”悲伤的情绪互相感染，宁默难得温柔，用袖口擦去阿旺脸颊的泪，在对方期盼的目光中，“如果你聪明一点，我们都会好过得多。”
　　视线中宁默的背影高大，气质凛冽，总是让同龄人不自觉畏惧。
　　宁默是阿旺的骄傲。
　　可这骄傲，也因为他太笨，而离他远去了。
　　陆承远远地见到阿旺孤零零站在路边，不住地用手背抹眼泪。
　　他走上前，用温柔的嗓音，“和宁默吵架了吗？”
　　阿旺不答话，只执拗地望着前方，因为哭泣而红肿的眼睛让人心疼。
　　陆承忍不住揉揉阿旺的脑袋，轻声哄他，“我们去吃蛋糕吧？吃了甜甜的东西，心里的难过就……”
　　“我要回家了。”
　　“诶？”
　　“我、我要回家念书了。”
　　“念书？”陆承诧异道，“今天不是周末吗？我们吃完蛋糕再念书也不迟啊。”
　　阿旺却固执地摇头，眼泪一滴一滴砸到地上，“不、不可以，我很笨，要念很久……很久……才能追上阿默。”
　　“……”
　　“我为什么不能聪明点呢？”
　　“……”
　　陆承胸口一痛，即便脑袋不清楚，这么多年，也还是认识到自己和正常人不一样了吗？
　　否则怎么会有“变聪明”的期盼。
　　抬手想将哭泣的阿旺拥进怀里，在触碰到对方肩头的那一刻却被笨拙地躲开。
　　阿旺泪眼婆娑，有些抱歉地，“我、我……和你在一起，阿默会不开心。”
　　“恩。”手臂僵了僵，陆承强笑道，“所以呢？”
　　“所以……”阿旺飞快地看了他一眼，“所以……你不要再找我玩了。”
　　“阿旺……”
　　目送阿旺抽噎着离去，陆承心口发堵，许久，复杂的情绪化为一声轻笑。
　　“这两个人的事……我插不了手呢。”
　　之后没几天，陆承便向林家人告辞离开了。
　　临走前阿旺还待在卧室里，根本没有出来。
　　“阿旺这几天好奇怪，吃得不多，还总是坐在房间里念书，遇到不会的问题就哭。”林妈妈担心儿子，问陆承，“你知道是为什么吗？我问默默，可他脸色不好，说不知道。”
　　陆承苦笑，真实的情况哪里能如实告诉长辈们？
　　于是他只好摇摇头，留下通讯电话，在林家人的叮嘱中驱车离开这住了小段时日的城市。
　　而宁默和阿旺，虽然上学的时候依旧结伴而行，却明显不如以往亲密，阿旺甚至不敢主动牵宁默的手，分分秒秒都在背书，那痛苦却执着的样子，连顾显都看不过去。
　　“阿旺太可怜了，勉强自己做什么呢？”莫涵叹息，“一定就是宁默那混蛋，否则阿旺才不会这么反常。”
　　“那能怎么办呢？”顾显愁眉苦脸，“劝也不能劝，上次我不过说了一句‘你脑袋不好，怎么能念书’，阿旺他就哭了。”
　　热心的小情侣对阿旺束手无策，宁默则是心情沉重地看着阿旺为了朋友这个头衔努力。
　　阿旺越用功，他就越难受。
　　到了期末成绩下来，瘦了一大圈的阿旺在顾显惊愕的表情中，终于又露出了久违的傻笑。
　　“哇，林阿旺你好厉害，居然考了第七名！”
　　虽然是倒数的，但也足够证明阿旺的成就了。
　　对方智能不足还能打败班上包括他在内的六个正常人，和同学们站在一起，顾显汗颜地，“阿旺……如果你脑袋好一点，大概会轻而易举地就把我们甩在后面。”
　　阿旺才没空听顾显夸自己，捧着成绩单兴奋地在楼梯口等宁默。
　　盛夏灼热的阳光将阿旺密密罩住，高温中阿旺摇摇欲坠，在人群中看到宁默的那一刻，忙不迭冲上前，“阿默！我成绩变好了！”
　　宁默被阿旺莽撞的冲击撞得脚下不稳，踉跄几下才勉强站定。
　　阿旺怯怯地退后一步，“阿默……对不起……”
　　可道歉的表情只维持几秒，阿旺就笑着将成绩单塞到宁默手中。
　　“我、我考了第37名哦。”
　　宁默眼眶发涨，恍惚地望着那小小的成绩单，心绪翻涌得几乎能冲垮他长久以来勉强维持的冷静。
　　呆子居然真的为了他达到了大家都认定他达不到的高度。
　　手被小心翼翼地牵住。
　　宁默恍惚看去，是阿旺惴惴的笑脸，“我们……现在是朋友了吗？”
　　眼泪猝不及防地涌了上来，宁默深呼口气，背过身，待心情稳定下来，才自暴自弃地，“是啊。”
　　阿旺开心地抱住宁默。
　　夏空一碧如洗。
　　身体因为被牢牢抱住而热得沁出汗来。
　　周遭有讶异的惊呼和见怪不怪的取笑。
　　如果拥有朋友的身份，能够让呆子重新变得无忧而快乐。
　　如果退后一步接受朋友的身份，能够让他不再辛苦。
　　那么，有什么不好的呢？
　　蝉声轰鸣，宁默从阿旺的怀中退出，牵强地扯起唇角，在阿旺傻笑着要握住他的手向楼下走去时，淡淡地，“不用牵手。”
　　“诶？”
　　“朋友……不会牵手。”
　　宁默缓慢地下着楼梯，燥热的空气让视线变得模糊起来。
　　阿旺无措地怔在原地。
　　为什么他已经成了宁默的朋友，却还是不能牵手呢？

　　Chapter　30

　　“阿默，阿默阿默阿默……”
　　门外持续不断的敲门声你让宁默无奈地放下笔。
　　母亲由于工作的原因正在外地出差。
　　偌大的客厅空空荡荡，午餐时没吃完的泡面还扔在桌上。
　　宁默打开门，热气扑面而来，映入眼帘的是阿旺那意料之中的笑脸。
　　“阿默，我带西瓜给你吃！”
　　侧过身子，让阿旺踏入室内，宁默的脸上并没有多余的表情。
　　心里还会因为阿旺的一举一动而不平静，但既然已经是朋友，他就不得不压抑克制住那些不应该拥有的反应。
　　“这个西瓜很甜呢！”将西瓜放到茶几上，阿旺跑进厨房，出来的时候，手里就多了一把勺子。
　　勺子在瓜肉中间转了一圈，阿旺举起那圆圆的没有瓜子的瓜肉，讨好地送到宁默面前，“阿默，你吃。”
　　那红扑扑的脸和期待的眼神，让宁默搞不清楚自己该吃的是哪一个。
　　自嘲地扯扯唇角，宁默推回阿旺的手，“我不吃。”
　　说罢，宁默就转身走回房间，继续写起未完成的试卷。
　　临近高三，课业越发繁重，而全身心投入在学习中的时候，也的确可以让他暂时忘记烦心事。
　　虽然偶尔会将眼前的课题恍惚看去阿旺那张眉眼弯弯的笑脸。
　　宁默呼出一口气。
　　他知道阿旺正眼巴巴地杵在门口不敢进来，但他不能回头。
　　一接触对方的目光，他就会后悔。
　　心痛时时刻刻侵扰着神经，这并不是享受。
　　“可是……阿默……”
　　呆子软糯可怜的声音传来，宁默指尖一颤，落笔的地方多了一滩墨水。
　　“这、这个西瓜……”咬着嘴唇，阿旺苦着脸，“我特地搬上来，就是想给你吃的……”
　　“我不吃。”宁默沉声回答，“你吃好了。”
　　“唔……”知道宁默不喜欢别人乱进自己的房间，阿旺就守在门口。
　　自己的一番好意被宁默拒绝，即便是阿旺，也会难过。
　　低垂着眼睫，阿旺顿了顿，便将西瓜放进了冰箱里。
　　“阿默，我、我把西瓜放进冰箱里了。”
　　“……”
　　“你洗完澡之后，要记得吃哦。”
　　“……”
　　依依不舍地走到玄关，阿旺瞥到桌上摆放的杯面，又巴巴跑到卧室门外，“阿默，你中午……为什么不去我家吃饭呢？吃泡面没有营养，晚上你就到……”
　　宁默烦躁地扔开笔，打断阿旺的邀请，“你回去好不好？我还要写东西！”
　　被吼了的阿旺缩缩脖子，他哀怨地瞅着宁默的背影，呆站许久，才大着胆子，讷讷地，“阿默……我、我想说……宁阿姨晚上不会回来，我、我可以上来陪你一起睡……”
　　“不用了。”
　　宁默冷漠的回应让阿旺丧气地垮下肩头。
　　“可是……”
　　“没有可是，你快点回去可以吗？！”终于忍不住站起身来，宁默大力打开门，看也不看阿旺一眼，“出去。”
　　“阿默……”
　　“我让你出去你没听见吗？！”
　　高亢的吼声让阿旺的眼角红了起来。
　　小步走到门外，阿旺还没来得及转身说再见，身后的门就被狠狠甩上了。
　　耳边轰鸣。
　　燥热的空气和恼人的蝉鸣中，阿旺不知所措地揪紧衣角。
　　“阿默……”
　　“……”
　　“再、再见。”
　　呆子慢吞吞下楼的脚步声清晰，宁默沿着门缓缓滑落，许久，闭上眼睛。
　　“再见。”
　　他好想和过去没有认清楚自己的心情时一样，不耐却欢喜地被阿旺纠缠，那时的他最痛苦的不过是不敢下定决心将阿旺骗上床，而现在，却是连碰触都成了折磨。
　　朋友，才不是可以让他从此不会辛苦的身份。
　　想要没有烦恼，最根本的，是忘掉对呆子的爱情。
　　由于高三课程紧凑，暑假只有一个月的时间，八月初，学校就开学了。
　　为了得到宁默认可而拼命学习的阿旺体制渐差，受不了高温下还在狭小的教室里学习，林奶奶心疼孙子，就没告诉阿旺提前开学的通知。
　　等阿旺发觉的时候，宁默已经单独上下学两个礼拜了。
　　“奶奶为什么不告诉我？”一边埋怨老人家，一边收拾着书包，阿旺眉头紧皱，“没有我陪，阿默会觉得孤单的。”
　　看孙子说得如此肯定，林奶奶张张嘴，没敢告诉阿旺实情。
　　前两天她去散步，还看到宁默和一个陌生的女孩子并肩而走呢。
　　两个孩子虽然是结伴长大，但已经到了能够独立生存的年纪，并没有说缺了一个，另一个就没办法正常生活了。
　　只有阿旺傻乎乎地认为，成了朋友，就有义务和责任，一直陪伴着对方。
　　隔天一大早阿旺就背着书包跑上楼。
　　他敲了敲门，迭声喊着“阿默”，可回应他的，竟然是面带诧异的宁妈妈。
　　“阿旺？你怎么……来找默默上学吗？”宁妈妈正准备出门，“默默已经走了半个钟头了呢。”
　　“诶？”
　　阿旺抓着书包，茫然地看了宁妈妈许久，才反应过来。
　　慢吞吞地走到学校，阿旺满头是汗。
　　“阿旺，你怎么来了？！”顾显对阿旺的出现很是奇怪，“你不是怕热吗？”
　　况且根本没有人指望阿旺可以考上大学，对于暑期补习，阿旺根本不用出场。
　　莫涵难得温柔地帮阿旺擦掉腮边的汗，眼中是真诚的担心，“阿旺，你又瘦了呢，你还是回家吧，天气这么热，小心中暑哦。”
　　阿旺沉默地看了看两人，只摇了摇头，就拿出课本，低声读了起来。
　　连无忧无虑的呆子都学会忧郁了。
　　顾显和莫涵对视一眼。
　　“出什么事了吗？”
　　“还用问，一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