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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海之妖-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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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直挺着倒在相思脚下,面目说不出的扭曲狰狞,胸口却已没有了起伏。似乎他终于没有逃脱恶魔的追赶,众目睽睽之下,脑后已受致命的一击。

而他身后空空荡荡,只有海风凌乱的吹拂着。

清寒的月光将甲板上的一切拖出长长的阴影,似乎是恶魔悄然退去的影子。

甲板上再无声息,只有相思焦急的轻唤:“杨盟主,杨盟主。”杨逸之倒在地上,似乎受伤不轻。

小晏长袖垂地,注视着杨逸之。紫影微动,已到了两人跟前。

相思突然起身,用身体挡住他的去路。虽然她害怕得不住颤抖,眼睛中也含满了泪水,却没有丝毫退缩的意思。她一字一句的道:“你到底要怎样?”

小晏冷冷看着她,双眸中充满了一种难以言表的忧伤。他伸手将她拉开,轻轻说了一句:“我要做的不是你能明白的。”

他的动作很轻甚至很柔和,相思就觉得一种不可抗拒之力沛然而来,瞬时已将她推到了一旁,全身连一丝真气都未被引动。

她知道自己绝对无法阻止眼前这个人。然而她又不能不阻止。

小晏已经走到杨逸之跟前,俯下身去,伸手试他的呼吸。

相思怒喝道:“住手!”,手心中紧握十二枚水晶月已被冷汗濡湿。

那十二枚水晶月,是她最后的绝技。

她心中明白这一击最多也不过拖延小晏片刻的时间。或者只能激起他的怒火,让他作出更可怕的举动。

她当然也知道杨逸之是卓王孙生死决战的对手,为了他去激怒这个比魔王更加可怕的皇族是一件极不明智的事。但是她偏偏还是这样做了。

不是因为勇敢,她现在怕得要死,巴不得跑到小晏找不到的地方才好。只是她坚信知恩就应该图报,杨逸之既然为她而伤,她决不能袖手旁观。

正在这时,楼梯上又传来一阵嘈杂之声。

不知从哪里冒出了几十个人,瞬时已站在甲板上。那些人身上都穿着官服,手中擎着火把,把甲板上照得明如白昼。

四下惊声不断。其中一个冲上前去,试了试敖广的鼻息,道:“断气了!又死了一个!”

另一个人道:“岳大人还没有回来,现在如何是好?”

一个官阶略高的人道:“立刻将尸体封存,等岳大人回来验看。”四五个人立刻上前,迅速将尸体抬了下去。

那人回头道:“夷?那不是小晏公子,还有郁夫人?”

相思突然伸手指着小晏道:“快将他抓起来!”

那人吃了一惊,道:“什么,为什么抓他?”

相思扶起杨逸之,一字一句道:“因为凶手就是他!你们还不快动手?”

那些人相视了一眼,甲板上白光一闪,几十个人的兵器已经一起亮出。

为首那人道:“小晏公子,既然有人指证你是凶手,就请你跟我们回去一趟。”

小晏站在夜风中,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

为首那人等了一会,突然一挥手。

几十个官差顿时分为三组,迅速向小晏合围上来。第一组官差张手一扬,十余条铁链宛如蛟龙出海,向小晏齐袭而至。第二组在圈外飞速游走,手中的判官笔蓄势待发,只待锁链讲对手缠住,即可分点他周身穴道。最后一排人手持袖弩,远远护卫,以防不测。

这些官差虽然人数众多,出手却不仅整齐,而且很有秩序。看来他们练习这合围之术绝非一日之功。

他们并没有机会看到小晏当时一举歼灭黑帆倭寇的场面,也就不像别人那样害怕。因此他们出手都很稳,很有力,也很自信。

也正因如此,相思才希望他们能阻止小晏,只要片刻的时间就已经够了。

然而还没待第一排的锁链飞到小晏面前,这几十个人竟一个接着一个,无声无息的跌了下去,一动不动的躺在甲板上。

小晏默默站在中心,神情闲淡而优雅,似乎连衣袖都未动过。

相思的脸色更加苍白,这根本就不像武功,就像是妖术。

那些人就像是被妖法控制,突然间被吸去了灵魂。

眼前紫光一闪,小晏已来到相思跟前。他摇头轻叹道:“为什么要做这些没用的事?莫非越美丽的女人真的就越蠢些?”

相思全身颤抖,抬头直视着他,仍然没有丝毫退让的意思。

小晏看着杨逸之,冷冷道:“如果你还是挡在前面,不让我给他治伤的话,他肯定活不过今晚。”

相思冷笑道:“你……你以为我会相信你?”

小晏淡然道:“如果我现在要杀他,又岂是你能阻止的?”

相思哑口无言。

小晏缓缓绕过她,垂地的衣角无声无息的从甲板上滑过。

透骨的寒香让朦胧的月色也凉如冰水。

他突然伸手去扣杨逸之的手腕。

相思惊呼一声,只见小晏紫色长袖已如流云一般飘起,他紫色的身影宛如一只巨蝶,无声无息向甲板下退去。

相思道:“杨盟主!”正要追去,突然肩上一凉,全身再也动弹不得。

一枚精光欲滴的半月形水晶从她肩头落到地上。赫然正是她刚才握在手中的水晶月。

相思感到浑身一阵虚脱似的绝望袭来。一滴冰凉的液体凝聚在眼中,却连滴下来的勇气都没有了。

月影如霜,四周死一般的沉寂。倒地的官差们神色痛苦不堪,还在徒劳的挣扎着。相思却只是静静的倚栏坐着,海风掀起她未整的衣衫,隐隐有些寒意。

就这样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楼道上又传来了人声。

“岳大人怎么现在才回来?”

岳阶长叹了一声:“上个月广州府又出了一件大案,上头飞书传我去看看。”

“可是万花楼的事?”

“不错。而且案情极度复杂,虽然我百般脱身……”他叹息了一声,似乎其中还有许多难言之事:“还是未能赶到子时之前回来。好在晚得不多,希望下一桩凶案还没有发生才好。”

那人淡然道:“但愿如此。”

相思苍白的脸上顿时掠过一片嫣红的笑意,笑得简直想哭。

——那另一个人赫然正是卓王孙。

碧落天桑荣复枯

甲板上隐隐有了火光。

“啊?”岳阶看到满地被点穴的手下,大吃一惊,急忙出手帮他们解开穴道。甲板上呻吟声、询问声顿时乱成一团。

卓王孙不去看他们,径直向相思走来。他的手一触到相思的身体,相思就感到一股暖意行遍全身,行动顿时也正常了。

卓王孙缓缓道:“小晏?”

相思疲惫的道:“是他,他还捉走了杨盟主。而杨盟主刚才的武功……”相思努力摇摇头,似乎至今仍难以置信。

卓王孙点点头,脸上竟看不出丝毫的惊讶,道:“刚才在墓穴中的时候,我已经发现了。”

相思讶然道:“难道杨盟主也和我一般,功力无故外泻?”

卓王孙摇头道:“与你不同,或者说与所有人都不同,杨逸之全身本来就毫无真气。”

相思愣住了,她只知道江湖中的武功,修练体内真气乃是第一根本。而杨逸之此时内力之高,天下已罕有其匹,若说全身毫无真气,实在是匪夷所思。

卓王孙继续道:“虽然如此,我还是感觉出他的功力在墓道中急遽减弱,等到最后追小晏而出之时,实已是强弩之末。”

相思恍然道:“难怪他那么久才赶来,不过这又如何可能……”她突然抬头道:“难道是杨盟主故意放走小晏的?”

卓王孙摇摇头,淡淡道:“无论如何,现在都该是我们去找他的时候了。”两人正要起身,就听岳阶道:“慢!”

卓王孙道:“岳大人有什么指教?”

岳阶眉见隐隐有些怒意,道:“你们三人搞什么玄虚虽然与我无关,但船上的凶案却是我份内之事,案情未清之前,谁也不得离开。”

卓王孙皱眉道:“凶案?又有人死了?”

岳阶冷笑道:“敖广已经死了,而当时杨盟主、小晏、还有尊夫人都在现场!”

卓王孙沉吟道:“敖广是几时遇害的?”

“戌时。”

卓王孙道:“但屏风上预告的是子时。”

岳阶冷笑道:“我如今才明白,这些预告不过是转移注意,掩人耳目!”

卓王孙摇摇头,又问:“尸身旁可有曼荼罗道场。”

岳阶回头看着那帮官差。那些人一起摇头。

岳阶道:“那却是凶手力有未逮了。”

卓王孙冷冷道:“凶手能完成兰葩、庄易一案,必是大智大勇,又怎么会提前作案,而且没有布下曼陀罗道场。”

岳阶冷笑道:“就算大智大勇如几位一般,奈何天不假之力,也是没有办法。”

卓王孙不再和他理论,将目光投向海天深处。

难道敖广的死不在六支天祭之中?或者这一切不过是一个障眼法?

他沉吟了片刻,突然道:“敖广的尸体在哪?”

“和兰葩、庄易的一起,在黄二房入殓。”

卓王孙深深叹了口气:“蠢材,当时敖广并没有死!”

岳阶立时冲了出去。卓王孙又是一声长叹:“方才虽然没死,可你现在去看,就必定是死的了!”飘身而起,也跟在了岳阶后面。

敖广慢慢的从昏睡中醒来,只觉四周一片黑暗。夜色如最浓厚的迷雾,阴沉的笼罩在面前。他摇了摇头,巨大的耳鸣折磨着他如在宿醉的神经,浑身上下刺痛难当,没有一处舒服的地方。他不由的反转了下身子,却“砰”的一声撞在了木版上。敖广吃了一惊,急忙用手探勘时,却发觉自己被关在个了个密封的狭长窄小的箱子里。箱子宽仅两尺,刚能容他转侧,头脚都蹬在木板上,手脚酸软麻痹,难受之极。

敖广的头脑中仍然一片混乱,丝毫想不起自己怎么被送到这么个怪异的地方,伸手敲了敲板壁,猛然一阵陈腐恶臭的气味传来,敖广突然脑中想起一物,不由心下一阵冰凉。

棺材!只有棺材里才有这种气味。

那是尸臭。和兰葩,庄易身上一样的尸臭!

更要命的是,这种气味似乎正是从自己身体上散发的。

敖广不敢再想,伸出残臂,拼命地敲打着木板,嘶哑着声音叫呼着,却始终没有任何效果!

恐惧宛如眼前的黑暗,越来越浓,似乎无数暗影伴着恶臭高踞在他头顶,在这黑暗的边际对他狞笑。

敖广一阵寒噤,不由自主地停了敲打,连呼喊也不敢了。另一个意念慢慢浮上脑海:难道我已经死了?

敖广颤抖着伸出手,探向自己的鼻端,呼吸温热而潮湿。

他心中一振,自己还没有死,也不能死。他还有数不清的田产,成群的儿孙,如花姬妾,天朝号上几乎所有人都还欠着他数不清的银两,一旦下了船,等着他的依然是呼奴唤婢的豪富生活!

必死的恐惧既然褪去,转之而来的就是求生的迫切意愿。敖广让自己冷静下来,缓缓从身上的金缕玉衣中抽出一段乌金丝来。这段乌金丝只有手指那么长,看上去也非常软,然而在几十年的海上生涯中它却不止一次救过他的命。

敖广精神一长,将乌金丝绕在指尖,摸索着木板的纹理挖了起来。不消多时,就挖了一道缝隙出来。虽然这条缝小得几乎连光线都透不过来,但还是让敖广欣喜若狂,手上更加用力。不多会,棺木接缝处透出一线光明,棺盖上的长钉也已经松动。敖广大喜,奋力往上一推。

棺盖纹丝不动,敖广全身顿时宛如被浸入冰水之中!

接缝长钉都已松动,然而棺盖却如牢牢浇铸在了棺身上一般。

这种情况只有一种可能,就是棺盖上正覆压着某种东西。

某种极其沉重的东西。

敖广仿佛看到某种魔物正张开了极大的双翼,蹲踞在黑色的棺木之上。他全身一凛,巨大的恐惧让他来不及多想,两手伸到木板上一阵乱挖。木板坚固,岂是区区指甲能够挖开?生痛的感觉不住刺激着神经,越是这样,敖广抓得更急,仿佛肉体的疼痛能让他暂时忘记摄人的恐惧。

猛然“啪!”的一声,左手中指指甲从根折断,血淋淋的翻起。所谓十指关心,这一下疼得敖广全身颤抖,抱着左手跳了起来。棺中本窄,敖广一头撞在棺顶上,霎时眼冒金星,疼的几欲晕去。不过这一撞之下,倒减淡了些手上的痛楚。敖广手指疼痛难忍,忍不住又是狠狠几下撞在棺顶。

敖广虽然不会武功,但棺木本已单薄,又如此几经折腾,就听“格”的一声,棺盖翘起,露出一条狭小的缝来。一阵酸腐阴潮的气息随后涌来,虽是难闻之极,但在敖广此刻嗅来,却无疑鲍鱼而为芝兰,大喜若狂之下,肩头用力顶了几顶,棺盖终于掉了下来。敖广顾不得头上的疼痛,赶紧爬了出去。

房中散乱的摆着几具棺木,自己身在那具正当中间。

棺盖上空无他物。

敖广此时也顾不得多想,扶着墙站直了身体,就待出门。

突然,身后传来一声阴森的冷笑。

敖广一惊刚要回头,一枚极细的丝线悄然缠在他的脖子上,敖广脑海中猛然闪过刚才甲板上的情形,海浪滔天涌起,铁栏宛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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