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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孤芳不自赏4-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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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近黎明,天色却更黑。
  “驾!”楚北捷仍在迎风奔驰。
  他的手脚几近麻木,只有腰间的剑隔着衣裳传递灼热至肌肤,发泄噬血的欲望。
  鲜血,尸骸,黄沙。
  满腔担忧和悲愤积满胸膛,他渴望挥舞着剑,感受敌首坠落的热度,践踏敌人的尸骨,然后,跪下对那婷婷纤影诚心忏悔,再嗅她裙边香味。
  横断山脉的轮廓出现在眼前,楚北捷冲上山坡顶处,瞭望黑沉沉的四周。冬日的黎明前一刻,万物都是同一种颜色。满是血丝的眸子炯炯有神,环扫四周,眼底不远一处山道处,小小的动静让瞳孔骤缩。
  马嘶!
  漆黑中,隐隐有人影闪动。
  楚北捷蓦然屏息。
  不动声色地,将剑从鞘间抽出。热切的渴望在眸中激烈跳跃。
  臣牟从身后跟上,顺着楚北捷的目光,也看到黑暗中的人影。他为将多年,立即明白局势,低声道:“看来人数不多,应该是何侠留下狙击的埋伏。”
  楚北捷见了敌踪,已恢复战场上的自信从容,沉声道:“何侠若需要在这里留下狙击人马,就说明主车队正在此横断山脉中。”
  如果主车队已经安全通过横断山脉,狙击小队会立即启程,赶上去籼大队会合。
  “冲杀下去,留个有军阶的活口,拷问大队去向。”
  “是!”
  手中的剑热得烫手。
  心,比剑更烫。
  楚北捷一手攥紧缰绳,凝视横断山脉熟悉的起伏。
  娉婷,你就在这重重山峦里面?
  求你回眸,只需一瞬。
  这片古老大地,为你静默无声。
  三千七百枚剑的寒光,为你闪烁。
  天下最愚蠢最不知珍惜的楚北捷,为你而来。
  只要再见你嫣然一笑,这男人的热血衷肠,从此,尽归你一人所有。
  握剑的手心,第一次溢出冰凉的汗。
  楚北捷背影如山,缓缓举剑,仿彿不惜一击,刺穿天高处无底的漆黑,稳稳地,吐出一个沙哑的字:“杀!”
  “杀!杀!杀!”
  整片大地,震动起来。
  刀剑的寒光簌簌中,杀声此起彼伏。
  千军万马,冲下山坡,踏碎宁静的黎明。
  挟怒而来的三千七百骑,直袭林中原打算进行狙击的敌人。精心安排的强弓锐箭、坑井巨石,不曾遇料到的是此般滔天怒气。
  将不惧死,兵不畏伤,气势如虹。比寒光更冷的,是眸底的光。
  楚北捷一马当先,手中剑饮尽敌血。胯下骏马嘶叫狂闯,不顾身后兵将是否紧随。
  “啊!”
  惨叫声,在楚北捷四周接连不断。血如梅红点点,被乱马践踏成壮烈的画。
  没人可以抵挡盛怒的楚北捷,敌人溃败得很快。
  当两方交锋,三千七百骑呼啦啦从东向西洗刷过敌阵,当楚北捷的骏马,从敌人的周边闯到敌人周边的另一侧,战斗已告结束。
  以怒制诡。
  这是没有策略的攻击,也是最节省时间的攻击。
  腥味飘荡在林间,悠悠荡荡。
  这不是战争,这是屠杀。狙击的敌军不及一千,大多已伏尸当场。
  厮杀过后,取代震天蹄声的,是死亡主宰的寂静。
  血珠,从剑上滴淌下来。
  臣牟带来了楚北捷要的活口,虽然敌人都身穿便服,但将军气势与寻常士兵不同,怎逃得过久历沙场者的眼睛?
  身有数处伤口的敌将被重重摔在楚北捷马前。
  “何侠的主车队现在已到何处?”楚北捷问得很淡。
  慑人的不是语气,而是目光。
  敌将一愣,抬头看向楚北捷。马上人气势逼人,朦胧中却看不清轮廓,狐疑道:“将军是何人?”
  “楚北捷。”
  “东林镇北王?”敌将更是诧异,惊呼道:“竟是镇北王?”满睑大惑不解。
  一丝不妥掠过楚北捷的黑眸,沉声问:“你不是何侠的人马?”
  “当然不是。”
  “说清楚!”
  那敌将却片刻没有作声,思索了一会,毅然咬牙,拱手道:“小将折损兵力,又不能完成任务,纵使有命回国也是死路一条。既然如此,不如和镇北王做个交易,我愿将所知全盘奉上,只望镇北王可以放过我那些尚存一息的手下。”
  糟……
  楚北捷已知料错敌踪,心如乱麻,面上却越发冷静,冷然道:“你说。”
  敌将一听,便知交易已经达成,镇北王一诺重于千金,也不犹豫,立即答道:“我是归乐啸奔骑校将赵文。大王接到密报,指何侠极有可能秘密潜入东林,劫走白娉婷,这个机会千载难逢,所以大王命我立即率部秘密潜入横断山脉,狙击何侠,并找机会将白娉婷接回归乐。”
  “归乐王何肃?”楚北捷皱眉道:“他怎知道何侠会走横断山脉?”
  赵云果然言无不尽:“根据密探来报,云常边境最靠近横断山脉的地方最近派驻了重兵,若不是以横断山脤为归路,何必派驻重兵接应?”
  臣牟插入,问:“你所部有多少人马?”
  “九百。”
  臣牟露出狐疑之色,冷笑道:“你只有九百人马,竟敢潜入东林狙击何侠。”
  “人马太多,怎么可能不让东林守军发现?我部是归乐最善潜伏匿藏的一队,可以不动声色潜入东林,也已是侥幸。九百多精兵,伏击何侠有余,怎知会遇上镇北王足足有三千多的人马?”
  臣牟见他言词直率,倒不像说谎,反问:“你可知道何侠有多少人?”
  “难道超过一千?”
  “整整八千。”
  赵文不肯相信,摇头道:“不可能,何侠进入东林境内比我们更远,如果真有八千人马,东林军一定会有所察觉。”
  臣牟回都城途中遇见楚北捷,一路急奔而来,还没有时间思前想后,此刻听赵文一提,想起自己被调离龙虎大营,心骤然往下一沉,偷眼向楚北捷看去。
  楚北捷一脸阴沉,眸中既悲且痛。
  八千敌军,就算真有本事隐匿行踪,瞒过东林边境守军,但围困隐居别院时,又怎可能不惊动附近的龙虎大营?
  唯一的解释,就是东林大王有心安排。
  敞开大门,让敌人劫走白娉婷——楚北捷的心上人。
  楚北捷不愿谈及此事,时间紧迫,立即问了最关键的问题:“你既然一直在此潜伏准备狙击,何侠应该还没有从此路过去。可我们是从何侠后面追来的。那么,何侠的人马到底在何处?”
  赵文摇头:“这里是横断山脉唯一的入口,我可以保证何侠确实没有通过。”
  臣牟叹气道:“唯一的解释,就是何侠中途换了另一条路。”
  赵文茫然道:“若我们大王的密报无错,接应的重兵只在横断山脉附近,何侠仓促改变回国路线会让自己的处境变得危险。除非他知道这里有伏击。”
  “知道又有什么奇怪,归乐有眼线,云常就没有眼线?”
  楚北捷心沉得像铁,无心再追究何侠为何精明至提前改变路线,默默将剑插回鞘内,吩咐道:“埋葬好殉身的儿郎,全队在离战场三里的地方休息。让大家扎营造饭,好好睡一会,中午再出发。”
  臣牟讶道:“我们不继续追了?”
  “追得上吗?”楚北捷低声反问了一句,心如绞痛,暗中攥紧缰绳,将手中伤口磨得阵阵剧痛,沉声道:“我们追岔了路,现在绕回去再追已迟了。”
  胯下即使是千里马,追上时,何侠也一定已经进入云常境内。
  那个时候,何侠一方的人马,再不是八千这么简单。
  未入云常边境之前,三千对八千,九死一生,尚有一线生机。
  入了云常边境之后,敌我更加悬殊。三千对数万,怎可能破入何侠的队伍核心?就算杀至最后一兵二卒,也不会有机会在垂死前再瞧那秀美的脸一眼。
  若无功战死,从此琴音寂寥,佳人囚于他方。
  不甘心。
  怎么甘心?
  “王爷……那王爷怎么打算?”臣牟遵诺放了赵文一千残兵,回转头,瞅见楚北捷压抑着心痛愤恨的脸。
  “到边境去,集结大军。”黎明在腥风中降临,楚北捷阴沉的目光射向遥远的云常,唇边勾起一丝绝不反悔的冷冽:“本王要倾尽东林举国兵力,一寸寸割裂云常的疆土,直到何侠将娉婷双手奉还。”
  红颜素手,剑胆琴心。
  娉婷,你一笑一颦,美如斯,令我心痛如斯。
  求你回眸,为我再一笑。
  只一笑。
  我用举国兵力,生生世世偿不尽的杀孽,与你笑靥中的绝韵,应和。
  冬快去了,寒意未散。
  四国局势剧变,按照先前的交易,北漠王得到先前被东林军占去的边境地界,北漠联军随即撤回。
  何侠目的已达,领着赫赫三十万联军压境,未曾有一场大战,安然退出。
  百姓只道上天仍存慈悲,未知内中玄虚惊心动魄,断肠人欲哭无泪的凄然。
  人心稍定,情势却出人意料,急转直下。
  东林王宫刚刚接到敌军撤退的消息,寝食不宁的众人总算松了一口气。盛大隆重的宫廷贺宴未散,另一个晴天霹雳般的消息不期而至。
  统领全国兵马的镇北王楚北捷已经动用兵符,下令集结东林全国兵力,直压云常边境!
  偌大的宫殿,欢声笑语顿化惊愕,臣子们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云常不同归乐北漠,此国蓄势已久,又有当世名将何侠掌着兵权,
  倾一国之力进犯云常,死伤必定惨重。东林又如何有足够的人马防备归乐北漠的落井下石?
  镇北王素来沉稳谨慎,怎会如此不智,做这种与自杀无异的事?
  “是真的吗?”东林王端在手中的酒杯凝然不动,注视着俯跪在大殿下风尘仆仆的传令使。
  歌乐已停,刚刚还欢歌载舞的歌姬们感受到殿内风雨欲来的危险气息,颤栗着匍匐在边上,深深低头。
  传令使赶了几天的路,声音已经沙哑,大声禀道:“回禀大王,镇北王的帅令是六日前下达的,现在边境各将,连同四大兵营的将军们,都已奉命启程,赶往地点与镇北王会合。”
  东林王一言不发,转头看了脸色惨白的王后一眼,缓缓放下手中金杯,扫殿下一眼:“你们怎么看?”
  镇北王隐居后重返都城,举国欢庆,但数日后,却走得匆忙异常。对于楚北捷和白娉婷的事,众臣中,官阶低不知道内幕的不敢随便开口,官阶高的更是噤若寒蝉。
  窒息般的沉默,一时充斥偌大宫殴。
  老丞相楚在然想到的却是另一回事,开口问传令者:“王爷调动各处边境守军和东林四大常驻兵营,那怎样安排与北漠归乐接壤的边境防卫?”
  “留下十分之一的守兵驻扎在原来的关卡。”
  十分之一的例行守军?
  大臣们哗然。
  关卡形同虚设,万一其他两国忽然发难,岂非可以直入东林腹地?
  所有的目光,纷纷集中到东林王身上,
  东林王脸色极为难看,眸光接连闪烁,拿起酒杯,缓缓喝尽一杯,沉声道:“寡人要清静一下,都退下吧。”
  臣子们惶惶站起,七零八落地从放满佳肴的小几前出来,列队俯首。
  “臣,告退!”
  跪在一旁的歌舞姬和乐工无声无息,小心地鱼贯退下。
  真正的沉默随着臣子们的退下来临。满殿都是酒宴后的狼藉,众人散后的寂寥。
  大军集结边境,挑战何侠。
  他为了这个国家,不惜出卖亲弟,牺牲白娉婷。
  如今楚北捷为了白娉婷,不惜出卖亲兄,牺牲东林。
  谁是因?
  谁是果?
  东林王坐在王位上,高高在上地俯瞰他的大殿,无声再饮一杯。
  一只嫩白的手伸过来,轻轻按住他掌中的金杯。
  “大王……”王后在旁边,低声道:“请大王快想办法,颁布王令,收回镇北王的兵符。”
  东林王转头看焦急的王后一眼,苦笑道:“王弟没有兵符,难道就调不动边关的兵马?”
  这批东林精锐,当年在楚北捷令下,连攻击都城,围困王宫都毫不犹豫。
  有的人,天生具有号令万人的魄力。
  “那也不能坐视不理啊,大王。”王后痛心道:“为了一个白娉婷,将国家安危抛诸脑后。镇北王此举和疯子有什么不同?只顾私情,背叛王族,他怎么可以这样做?”
  东林王深沉的目光直射殿门外的远方:“他已经做了。”
  不顾生死,不顾王族,不顾国家。
  第一次,枉顾从出生起就被教导的责任,一往无前。
  只为了一个女人。
  一个白娉婷。
  “北捷,北捷,你还是寡人以前那个,愿为东林牺牲一切的王弟吗?”东林王徐徐起身站立,仰首目视苍穹无底处。喉头一阵发痒,“哇” 
  一声,满口鲜血染红前面古朴的案几。
  “大王!”王后惊叫,扬声急叫:“来人啊!快来人啊!”
  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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