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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闹学记-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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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回来,永远欢迎你们来的。〃

小屋空了,我进去,发觉清洁公司的人在替我打扫,我吃了一惊。交给我的,是一幢完完全全干净的屋子。这种做法,在中国,可能不多,人走了,还替他人着想,先付了钱,要把地板擦得雪亮的给我。

清洁工人也走了。我一个人,在屋子里,一个衣柜一个抽屉的开开关关。进入依伶、依缦的睡房,看见抽屉上贴着一块块小纸片,上面,童稚的字迹,写着……制服、袜子、手帕……〃这些字,是她们儿童时代一笔一划写下来,再用心贴在每一格抽屉上的。住了十一年的房子,不要说她们,注视着这些字,在安静的小房间里,我看得呆了过去。

想,就留下这间卧室吧,不去动它,也算是个纪念。可是我一个人要两间卧室三个床做什么?

家具走了,竹帘拆了,盆景走了,花瓶走了,鱼缸不在了,书籍不见了,而我的朋友,也走了。对着一帘窗外的花朵,感觉到的竟然是一份说不出的寂寥。这个房子,突然失去了生机。

〃名人世界〃的家一时还不能搬,我决定将家具、盆景、电话和一切的墙上饰物都留下来。这样妈妈出租的时候,别人看了悦目,就会很快租掉的。虽然,舍不得那个带着浓烈欧洲古老风味的大床。那本来就是一种古典欧风味道的布置,是我慢慢经营出来的。

于是,八德路上的那些家具店,就成了每天去走一遍的地方。那儿离新家很近。

看到一套米白色粗麻的沙发,忍不住跑进店里想去试坐一下。店里,出来了一个美得如同童话故事插图里的女孩,我们对笑了一下,问了价格,我没说什么,她哎呀一下的叫了起来,突然拉住我的双手,说:〃是三毛吗?〃我不好意思,谢了她,快快的走了。

第二天晚上,爸爸妈妈和我又一同散步去看那套沙发。我没敢进去,站在店外等,请父母进去看。没想到,父母很快的也出来了。

〃怎么?〃我说。

〃他们店里正在讲三毛三毛的,我们不敢偷听,赶快出来。〃

我们三个人,好老实的,就一路逃回家了。

不行,我还是想那套沙发。

厚着脸皮又去了,来接待我的还是那个美丽脱俗的女孩,我发现,她居然是那儿的老板娘。

这一回,没有跑,跟到店的里面,坐下来,一同喝起茶来。

另外一个开着门的办公室里,放着绘图桌,一个好英俊的青年有些着涩的走出来跟我打招呼,我发觉,原来他是老板。

说着说着,我指着墙上一张油画,说那张好,这个老板跳了起来,孩子似的叫:〃是我画的!〃

一问之下,文化大学美术系的毕业生……邹仁定。我的学弟嘛!

这种关系,一讲就亲多了。〃文化人〃向心力很重,再说,又是个美术系的,我喜欢画画的人。

〃怎么样?学弟,去看我的新家吗?〃

他说好,他的太太毓秀也想去,把店交给哥哥,我们三个人一走就由小巷子里走到了我的家。

〃以前,这个家是四个人住的,现在我想把它改成一两个人用的,功能不同,房间就拆,你说呢?〃我问学弟。〃你要怎么做?〃他问。

〃你敢不敢替我做?如果我的要求跟一般人不同?〃我盯着这个稚气未脱的学弟,知道他同时在做室内设计的。〃这个房子本身的塑造性就高。以前住的人必然不俗,很可能是艺术家。〃学弟说。

〃就是。〃我说。

那时,我立即想到寿美,她除了教书,替人画插画之外,一向兼做着室内设计。当初爱上了她的屋子,不是她一手弄成的作品吗?

可是,我不敢扰她。如果要求寿美将她自己的家、自己孩子的卧室连墙打掉,在心理上,她必然会痛。如果我要将她心爱的磁砖打掉,钉上木板,她可能打不下手;如果我说,屋顶小楼向着后院的那面窗要封掉,她可能习惯性的不能呼吸。不能找她,只为了联想到她对这幢房子的深情。请她做,太残忍了。

〃我要,这幢房子的墙,除了两三面全白之外,其他全部钉上最不修饰、没有经过处理的杉木板,也就是说,要一幢小木屋。不要怕这种处理,放胆的去做。〃

〃想一想。〃学弟说。我猜,他的脑筋里立即有了画面。〃想要孩子的这一间,连墙打掉,成为客厅曲折的另一个角落,将地板做高,上面放大的座垫、小的靠垫,成为楼下再一个谈天的地方。〃

〃我看见了。〃

〃我要,每一个房间都有书架,走到哪里手边都有书籍。〃〃可以,除了楼上。〃

〃楼上大小七个窗,我们封上两个,做书架。〃〃好。〃

〃所有的家具,除了一套沙发之外,全部木工做,包括床和饭桌,也用杉木去做。不处理过的那种,粗犷的,乡土的,可是不能刺手。〃

学弟喘了一口气,说:〃你不后悔哦!没有人叫我这么做过,那种木头,太粗了。〃

〃不悔。〃我笑着说。

〃那么我回去画图样,给你看?〃

〃好。不要担心,我们一起来。〃

天气开始慢慢的热起来,我的新家也开始大兴土木,为了屋顶花园的那些花,常常跑去浇水。碰见了木工师傅,他们一脸的茫然和惧怕。学弟说,师傅讲,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木工,很不自在,他们只想拚命做细活。

〃把钉痕打出来,就是这样,钉子就打在木板上,不要怕人看见钉子,要勇敢。〃

我拍拍师傅的肩,鼓励他。

〃小姐不要后悔哦!〃

〃不会。放胆去做,假想,你在钉一幢森林里的小木屋,想,窗外都是杉木。你呼吸,窗外全是木头的香味。〃师傅笑了,一个先笑,另外两个也笑了起来。〃怪人小姐呢。〃一个悄悄的说,用闽南语,我听见了。

天好热,我诚诚恳恳的对师傅说:〃楼下就有间杂货店,请你们渴了就下去拿冰汽水喝,那位张太太人很好,她答应我每天晚上才结一次帐。不要客气,做工辛苦,一定要去拿水喝,不然我要难过的,好吗?好吗?让我请你们。〃师傅们很久很久才肯点头,他们,很木讷的那种善良人。我喜欢木匠,耶稣基督在尘世上的父亲不就是个木匠吗?

当,学弟将我的冷气用一个活动木板包起来,在出气口打上了木头的格子架时,我知道,我们的默契越来越深,而他的太太,毓秀,正忙着我的沙发。我全然的将那份〃信〃,完全交托给这一对夫妇。而我,也不闲着,迪化街的布行里,一次又一次的去找花布,要最乡土的。

〃那种,你们老祖母时代留下来的大花棉布,越土的越好。不,这太新了,我要更老的花色。〃

最后,就在八德路的一家布行里,跌在桌子底下翻,翻出了的确是他们最老最不卖,也不存希望再卖的乡土棉布。〃小姐要这种布做什么?都不流行了。〃

我快乐的向店员女孩挤一下眼睛,说,〃是个秘密,不能说的。〃

这一块又一块花色不同的棉布,跑到毓秀的手中去,一次又一次。窗帘,除了百叶之外,就用米色粗胚布。毓秀要下水才肯做,我怕她累,不肯,结果是仁定,在深夜里,替我把布放在澡缸里浸水,夫妇两个三更半夜的,把个阳台晒成了林怀民的舞台一样。

我看见了,当一个人,信任另外一个人的时候,那个被信任的,受到了多大的鼓励。当然,这并不是全部的人都如此反应,而我的学弟,他就是这样。

灯,是家里的灵魂,对于一个夜生活者来说,它绝对是的。什么心情,什么样的灯光,要求学弟在每一盏灯的开关处,一定加上调光器。

客厅顶灯,用了一把锯掉了柄的美浓雨伞,撑开来,倒挂着。请伞铺少上一道桐油,光线透得出来。客厅大,用中伞。卧室,另一把美浓纸伞灯,极大的,小房间反过来用大伞,我,就睡在它下面。

妈妈来看,吓了一跳,觉得太美了,又有些不放心。〃伞,散,同音,不好吧?〃

〃不,你看,伞字下面都是小人躲着,百子千孙的。再说,我一个人睡,跟谁去散呢?喂,妈妈,你要不要我百子千孙呢?〃

〃乱讲!乱讲!出去不要乱讲,什么生小孩子什么的……〃

我笑倒在妈妈的肩上。我吓她:〃万一我有了小孩呢?〃〃神经病!〃〃万一去了一趟欧洲回来有了个小孩呢?〃我再整她。

妈妈平静的说:〃我一样欢迎你回来。〃

〃好,你放心,不会有。〃我大喊。

这一回,妈妈在伞灯下擦起眼睛来了。

这个家,一共装了二十盏灯,全不同,可是全配得上,高高低低。大大小小,楼上楼下的。

植物在夜间也得打灯,跑去电器行,请我的朋友电工替我做了好多盏小灯。那时候,寿美,最爱植物的,也送来了一盏夹灯,用来照的,当然又是盆景。可是我还没有盆景。盆景是生命,等人搬过来的时候一同请进来吧。

我正由台南的一场演讲会上夜归。开车的是林蔚颖,他叫我陈姐姐。车子过了台中,我知道再往北上就是三义,那个木材之乡。

我怯怯的问着林蔚颖:〃我们,可不可以,在这个晚上,去三义弯一下?只要十五分钟,你肯不肯呢?〃他肯了,我一直向他说谢谢、谢谢。

店都打烊了,人没睡,透着灯火的店,我们就去打门。也说不出要什么,一看看到一组二十几张树桩做成的凳子,好好看的。那位客气的老板说:〃明天再上一次亮光漆,就送出去了。〃我赶紧说:〃不要再亮了,就这种光度,拜托分两个给我好不好?〃他肯了,我们立即搬上汽车后座怕他后悔。〃那个大牛车轮,你卖给我好吗?〃

〃这个不行,太古老了,是我的收藏。〃

我不说什么,站着不肯走。

旁边一位小姐,后来知道也是姓赖的,就指着对街说:〃那边有卖好多牛车轮,我带你们过去,那个人大概睡了啦!让我来叫醒他。〃

我就厚着脸皮催着她带路。

在蒙蒙的雾色里,用手电简照来照去……我又多了两只牛车轮。加上自己早有的,三个了。他们真好,答应给运到台北来。

那两只随车带来的树根凳子,成了进门处,给客人坐着换鞋的东西,衬极了。眼看这个家一点一点的成长,成形,我夜间梦着都在微笑。

四十五天以后的一个夜里,仁定、毓秀,交还给我新家的钥匙。木工师傅再巡一遍就要退了。我拦住两位师傅,不给他们走,拿出一支黑色水笔来,请求他们在衣柜的门上,给我写下他们的名字,算做一场辛苦工作后的纪念。

师傅们死不肯去签名,推说字不好看。我说我要的是一份对你们的感激,字好不好看有什么重要?他们太羞了,一定不肯。不能强人所难,我有些怅然的谢了他们,道了真心诚意的再见。

家,除了沙发、桌子、椅垫、灯光之外,架上仍是空的。学弟说:〃这以后,要看你的了。你搬进来,我们再来看。〃

要搬家了,真的可以搬了,我在夜晚回家去的时候,才去按了〃名人世界〃好几家人的门铃。

〃要走了,大后天搬。谢谢你们对我的照顾,一日为邻,终生为友,将来,你们来看看我?〃

〃怎么?那么突然?〃林老师金燕叫了起来。

〃不突然,只是我没说。〃

〃你走了我们不好玩了,一定要走吗?〃

我点点头。〃以后,还会回来的。〃我说。

〃去一个陌生的公寓多寂寞,不像我们这种大厦,开了门喊来喊去的。〃林老师说。

〃是会寂寞的,我先有了心理准备。〃

〃什嘛!三毛要走啦?!〃走廊的门,一扇一扇开了起来。我点点头,有些疲倦的笑着。

〃我们请你吃饭!〃〃我们跟你帮忙!〃〃再多住一阵!〃〃我不喜欢你走!〃〃怎么那么突然?〃

我一直说:〃会回来的,真的,会回来的。〃

大家还是难过了。没有办法,连我自己。过了两个晚上,左邻、右舍、对门,全都涌到家里来。他们,一样一样的东西替我包扎,一包一包的书籍为我装箱,一次一次替我接听永远不给人安宁的电话,说……三毛不在家。

我的父母兄弟和姐姐都要来帮忙,我说不必来任何一个人,我的邻居,就是我的手足,他们……嗳……垦丁,纱灯,一棵樱花树,一幢天台的小楼,带着我的命运,离开了曾经说过但愿永远不要搬的房子。

那一天,六月一日中午,一九八五年。全家的人全部出动,包括小弟才五岁的女儿天明,一边在〃名人世界〃,一边在育达商校的那条巷子,跟着搬家公司,一趟一趟的在烈日下穿梭。星期天,老邻居也当然过来递茶递水。我,好似置身在一个中国古老的农业社会里,在这时候,人和人的关系,显出了无比的亲密和团结。我累,我忙,可是心里被这份无言的爱,扎扎实实的充满着。

不后悔我的搬,如果不搬,永远不能体会出,有这么多人在深深的关爱着我。

新家一片大乱,爸爸做了总指挥,他太了解我,把挂衣服和放被褥的事情派给家中的女性……妈妈、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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