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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魂萦梦牵-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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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只不过是个道士!

珍珠鼓足了勇气,努力做出凶恶的表情瞪着广德洋。“放肆!吾乃冥界狩魂使,不是什么半神半鬼!”

“狩魂使?哈哈哈哈!“那个”才是狩魂使。妳,不是。”广德洋回头看了一眼,得意洋洋地说道:“不过他很快的就会变成本王专属的狩魂使;而妳,也很快的会变成本王的收集品。本王会好好疼惜妳,像妳这样的鬼魂是本王生平仅见,本王绝不会亏待妳。”

这道士竟然“收集”鬼魂?珍珠望着自己四周的鬼魂们,他们全是他的收集品吗?

他费尽心思折磨死他们,然后禁锢他们,为的只是“收集”?!

“你这变态……”她喃喃自语地说着,不由得又倒退了两步。

“来吧,本王知道普通对付鬼魂的东西对妳无效,这是本王特地为妳准备的“神仙盅”。这很罕见啊,用无数妖魔的鲜血练成的。”

那是一个小小的黑金色圆瓮,圆瓮上密密麻麻地写着血红色的咒文,而圆瓮周身散发着跟广德洋身上一模一样的黑气。珍珠直觉地知道如果那圆瓮上方的小盖子被打开,自己就会被吸进去。

广德洋贪婪的笑容凝视着她,正伸手想打开那圆瓮——

蓦地,他突然双眼大睁,一道银蓝色闪电穿透了他的身体,他张大了口想呼喊,却没能力喊出声来。他无力地缓缓跪倒,手上的“神仙盅”滚到了地面,然后圆瓮上的盖子掉了。

“呀!”强光闪烁了珍珠的眼,一股强大的吸力让她站不住身子,她使劲抓住身边随便什么物事,却发现她握住的正是钟重的手。

强光中黑蟒张大了口直扑而来,钟重背对着黑蟒,根本不知道危机已经临头。珍珠尖叫着,同时抵抗那强大吸力,又想扯开钟重的手让他能够保护自己

钟重身上的斗蓬在风中翻了开来,他猛然回身单手抵住了黑蟒狂暴的大嘴,神仙盅的强光闪烁之中,黑蟒被塞进了那圆瓮之中。

黑蟒凄厉的嘶吼几乎震破珍珠的耳膜,那惨叫声有股令人心神俱裂的痛苦感。霎时间狂风大作,就在珍珠觉得自己再也支撑不下去的同时,神仙盅被盖上,一切全都静止了。

静止了。

珍珠喘息着大睁双眼,她不敢相信自己还“活着”……是,她是死人,死人当然不会“活着”。

“妳没事吧?”钟重的身子挡在她面前,他身上的斗蓬全碎了,一丝丝灵气正从他身上四处飞散着,伤成这样,却问她是否没事?

见她不说话,钟重忧心地抬起头来。

第一次,珍珠见到了钟重的脸。

那是一张很普通、很平凡的脸,看上去不特别英俊,也不特别丑陋。她原本以为钟重有一张长得像虫子一样的脸,但事实证明她想得太滑稽了;钟重长得并不像虫子,他有着男人阳刚的五官跟一双深邃无底的眸子。

“怎么?妳伤到哪里?”钟重蹙起眉,忧心地在她身上察看,“快告诉我妳伤在哪里?”

“我没受伤,倒是你……你身上全是伤。”珍珠颤抖着说道,勉强一笑,眼光定在钟重身上竟然无法移开。

有了面目的钟重突然不再是“一只虫子”、“一个狩魂使”,而是真真实实的钟重了。她不知怎么搞的竟心神大乱,顿时有茫茫然不知所措的感觉。

“我没事。”钟重终于松口气,翻身躺在地上,望着不远处广德洋所搭的祭坛,不由得笑了笑。“没想到这老道入了魔道竟有如此功力,本使倒是小觑了他,险些栽在他手上。”

“是因为他人了魔道才会这么坏,也许……也许他本来没这么坏。”

钟重忍不住哈哈大笑,这一笑震动了伤口,疼得他忍不住咬牙。

“这有什么好笑的?不要乱动!”珍珠埋怨地嚷道,“你受伤不轻啊!”

望着珍珠,他依然忍不住笑;都已经过了几百年了,她所见过的恶人、恶鬼还会少吗?但只有她,只有她一直都还是这么天真、这么善良。她相信人间没有真正的恶人,她相信冥界没有真正的恶鬼,她比谁都相信因果。

因为她是如此如此的相信,几百年不变的相信着,这份心终于打动了他。他,原本是什么都不信的。

“歇息一下吧。”珍珠嘟囔着扶着他靠着一株大树,看着他被扯得稀烂的斗蓬,心里有说不出的心疼。这个笨蛋在最紧要的关头竟然舍身救她,真不知道这只虫子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钟重没答话,他凝望着珍珠的脸孔,心里汹涌而出的是连他自己也不明了的温柔。他希望此时此刻能再有一件斗蓬掩盖住自己,那便能藏住那些长久以来掩埋的心事,但又希望从此不要再穿斗蓬,那么也许……也许……

“他们走了。”珍珠望着离去的鬼魂们,发觉自己不敢直视钟重的眼光。

“嗯……”

鬼魂们渐渐散去,不久之后就会有鬼差来接引他们了,他们缓缓地朝钟重与珍珠行礼,感激他们解放了受缚的灵魂。

只有一个人还没离开,那是因为他身上的铁链枷锁还没解开。

也因为钟重跟珍珠本来就是来抓他的。

他是个秀才,在省城之中小有名气;他其实早在半个月前已经被恶道广德洋害死,但是鬼差却四处找不到他,因为他一直忍痛躲在家里的神翕之中,也因为如此他才会被广德洋找到并抓住。

“让我回去……”男魂哭倒在地哀求道:“求求你们!我的妻子……我的妻子今夜就要临盆了!求求你们!让我回去吧!”

珍珠咬着唇,悄悄望着钟重。

钟重原本闭着的眼睁开了一只斜睨着她。

“呃……”

“嗯。”

珍珠狂喜地大睁双眼。“真的可以?!”

“这是因为我现在受了伤,走不了多远。”他说着,脸上带着一抹隐约的笑。

他们都知道他在说谎,但不要紧。

“对对对!你受伤很重啊!千万不能走太远!”珍珠用力点头,满头满脸都是笑。“所以我们先带他回去,让他看看妻子儿女。”

钟重终于扯动唇角微微地笑了起来。看着她那孩子似的开心,他觉得自己看到了灿烂的日出,他的心暖暖地、暖暖地温柔了起来。

为了她,什么都值得。

蓦地,婴孩的哭声在深夜里暸亮地响了起来。

“生了生了!”屋舍里产婆开心地嚷着:“唉唷!你瞧瞧你瞧瞧!这小子多俊!是个带把的胖小子呢!”

床上披头散发的女子喘息着抬起头来,她不住地朝产婆招手,虚弱地急喊着:“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产婆笑吟吟地将孩子抱到女子身前,女子看着小小的孩儿,泪水终于落了下来。她翻翻孩子的手指、瞧瞧孩子的脚趾,又哭又笑地搂住了号啕大哭的孩子。

“相公……咱们终于有孩子了……相公!你瞧见没有?咱们的孩子平安落地了!”

“娘子……”鬼魂站在窗外,也哭了起来。他渴望地朝妻子与孩子伸出手,渴望地往前踏了一步——

“去吧。”珍珠轻轻推他。“去瞧瞧你的孩子。”

鬼魂狂喜地立刻冲进房里,他冲到床畔试图拥抱自己的妻子儿子,却扑了个空。阴阳两隔,他悲喜交集!

“你看,人世间终还是有可恋之处……”珍珠忍不住哽咽,她不住地抹着自己的眼睛,这才想起自己其实早已经没有了眼泪,尽管她又哭又笑,似个活人。

钟重站在她身边,忍不住笑了起来。

“有什么好笑?!”

“生老病死,原是如此。”

“就是因为有生老病死,人间才显得可爱、可贵啊!你瞧他们一家和乐融融多幸福……只可惜……唉……”

“妳不是说因为有生老病死,所以人世间才显得可爱?现在却又为了死而叹息。”

珍珠摇头苦笑。“人世无常……他不能活着见自己孩子一面总是缺憾。”

“妳让他去看孩子不也是一样吗?”

珍珠这才发现,若是过去,钟重不会允许这种事情的,他会说该走的总是要走,多看一眼少看一眼都没什么不同。

她温柔地望着钟重微笑。“你变得好心了。”

钟重的斗蓬闪了一下,似乎不大自在,只默默地退开一小段距离。

珍珠缓缓地移到他身边,笑着推推他。“你不好意思啊?”

“什、什么?本使怎会不好意思?”

可惜鬼魂只有一种脸色,否则现在钟重的脸应该已经红了吧?珍珠好笑地想着。她伸出手想翻开斗蓬,那斗蓬都已经破烂成这个样子了,他却还是坚持披在头上。“不会最好,让我看看你的表情。”

钟重连忙闪开。“妳干什么?”

“看一下。”

“不能看!”

“为何不能看?刚刚不就看到了吗?让我看一下啊。”

钟重闪躲着,斗蓬身影愈退愈远,而珍珠可没打算放过他,丝毫不放松地不断追上去嚷着:“你不是说不会不好意思?那让我看看又何妨呢?你不要跑啊!”

斗蓬身影开始在四面八方快速闪过,两人竟然在月色下玩起捉迷藏来了。

嘻笑声在风中飞散着,只不过没人听得见珍珠那快乐的笑声。

她已经好久好久没笑得这么开心了。

另一边的屋子里,女子静静地怀抱着孩子躺在床上,那小小的孩子有着他父亲的眼眉,他躺在母亲怀里,正睁大了好奇的双眼不住地打量着这世界。

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丈夫就在她身边,她仿佛可以听见丈夫安慰的话语,仿佛可以见到丈夫那狂喜的脸孔就在自己眼前。

她感到如此的平静、幸福。

而她所不知道的是,她的丈夫真的就守在她身边,默默地望着自己最爱的妻子,儿子,默默地守候着他在人间最后的最后一夜。

第七章

奈河桥畔。

鬼差来来回回巡逻着,桥上缓缓走着几只鬼,他们缓慢地往前移动着,桥的另一端便是孟婆摆摊的地方。

已经太久了,久得她都已经忘记自己到底在冥界待了多久?但她却从来没到过奈河桥,因为她从来都没需要过来这里。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而来。

她回头望着钟重。“来这里做什么?”

钟重不语,他的手指着桥上的鬼魂们。

那些鬼有什么好看的?不过钟重会带她来必然有他的原因,长久以来她已经习惯钟重的细心,他记得的事情远远比她多得多。

蓦然,一个憔悴潦倒的身影吸引了她的注意力,珍珠错愕地奔上前去大喊:“红鬼?!”

听到叫唤,红鬼停下脚步,漠然回头,无神的眼呆滞着,那是受尽折磨之后的红鬼。

“真是妳!”珍珠惊喜地嚷:“真是妳真是妳!妳时候到了?”

望着她,红鬼似乎有些陌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她似地微微蹙眉。

是了,红鬼在冥界的数百年恐怕都是在刀山油锅之间来回的。她模样变了,原灵的色彩不如刚到冥界时的耀眼明亮,而是变得黯淡无光。

“几百年前苍木与妳被抓的时候我在那里,后来妳脱逃的时候……还记得吗?你抓了个人,那就是我。”

红鬼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抹苦涩微笑。“原来是妳……”

珍珠用力点头,不由自主地握住了红鬼的手欣喜道:“真是太恭喜妳了!你终于脱离苦海,可以再世为人!”

红鬼望着她,好半晌,只是若有所思地望着。

“怎么?妳不高兴?”

这女子真是怪,好像他们已经相熟几百年似的,但其实她们只见过一面而已。红鬼默默地想着。这几百年来她每每后悔不已,不该听这女子所言……但有时又有点感激,因着这女子所说的几句话,她终于熬过几百年,终于有机会重生。

复杂的心思没表现在红鬼脸上,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抽开手?她对这女子的感觉只能用“又爱又恨”来形容。

“苍木,想必已经在人间等着妳。”

这是她唯一所期待的,若不是为了苍木——若不是为了苍木,狂傲的她怎甘心为了自己不认为该受罚的事情而蹲上几百年苦牢。

“此去妳要好好重新做人,别再令苍木伤心。”珍珠语重心长地说着,真挚地握紧了红鬼的双手。

红鬼望着珍珠的手,好半晌才幽幽叹口气苦笑道:“多谢妳的好意。”

“这么多年了……妳一定吃了许多苦。”珍珠心疼地望着红鬼,露出一抹鼓励的笑容。“虽然我都忘了多少年了,不过总算过去了,妳苦尽甘来了。”

“五百年。”

她傻住了。

红鬼惨笑,“阎罗竟判我受五百年的苦刑。”

原来……已经过了五百年了吗?

“喂!时辰到了,妳走不走?不走的话后面还有人等着!”守在奈河桥另一端的鬼差不耐烦地吼着问道。

红鬼抽回了自己的手,临走之前她深深、深深地望了珍珠一眼。“将来……如果有机会相遇……”她想了许久,却只能微笑摇头.“我都不知道自己究责是该报答妳,还是回报妳让我受了这五百年的苦刑。”

珍珠再度楞住,只能怔怔地望着红鬼的背影。

红鬼走到了孟婆之前,端住了那碗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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